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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怎么了？”刘心研跟着朱谨后侧方，小声问。
朱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我的终端昨天屏坏了，厂家明天才能把货调来，晚上我吃完饭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结果醒来发现基地成了这样。”
刘心研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耳边传来。朱谨注视着周宇高大的背影，黑暗中，他的肩膀宽阔挺拔，显得十分可靠。周宇走得略快，却很警觉，带得两个女生也不知不觉加快步伐，他没有回头，但思绪准确无误地传递过来，朱谨侧身示意刘心研暂时不要出声。
夜晚的道路似乎和白天完全不同，朱谨一直没认出来他们是在往哪边走，直到一幢扁平的建筑出现眼前。
弧形的屋檐低低地横过天际，两端微微突出，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口。昏暗中，玻璃墙面与周围融为一体，不知怎么，朱谨想起第一节课上叶佳的比喻（注释1）。
她们跟在周宇身后，绕到食堂后面，夜风徐徐吹来，大半个月亮露出云层，一道银光洒向地面。
月光下，消防栓突兀地显露出来，朱谨从来没有注意过这里还有一个消防栓，只见周宇走上前，单膝着地、半跪在消防栓面前。
朱谨：“……”
刘心研：“……”
那场面十分诡异，要是平时，朱谨肯定以为这人受了什么刺激。然而周宇眼神清亮，银白色的月光下，他的侧脸十分刚毅，挺拔的鼻梁如刀刻一般，显得轮廓分明。
朱谨心头莫名一动。
周宇神情严肃，把手按在消防栓上，一秒钟后，消防栓突然发出一道光簇，先是扫过周宇腕部，紧接着在他的瞳孔和额头划过。
消防栓随后发出微弱的滴滴声。初春早晚温差大，朱谨和刘心研在夜风中开始瑟瑟发抖，但他们没有等很久，只见消防栓旁边的路面缓缓裂开一条缝，随着缝隙向两侧扩大，一个地下通道出现在眼前。
周宇最后一个进入通道，他在入口处不知按了什么，顶部再次悄然无声地合上。
通道两侧的指示灯散发出莹莹绿光，过了几秒，朱谨才反应过来这里竟然有电！
“四个安全屋都有独立的电路和储电系统。”周宇的思维出现在脑海中。
“天哪，我第一次知道基地还有这种地方。”
“我也是。”
道路前方渐渐明亮起来，人有追逐光明的本能，三人不由自主加快脚步。从通道出来的那一刻，朱谨有点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地下室温暖明亮，里面挤满了人，见有人出现，大家纷纷朝这边看来。朱谨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终于来了。”李毅低声说。
“没事吧？”艾媛烨询问地看着朱谨。
“没事。”朱谨朝对方笑了笑。直到此时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黏腻潮湿的感觉变得清晰，一路上十分紧张，她都忘了大姨妈了。
正在和李毅他们说话的周宇耳尖微微发红，朱谨脸红如血，她忘了自己还带着感通器的事。
“哦，我没事的。”朱谨窘迫地说。
“嗯。”周宇答道。
刘心研在人群中找到了廖子凡，他正坐在地上不停拿手扇风。地下室的空气不算太好，但很少见到像他那么夸张的，别人都在低声交谈或安静地坐着休息，廖子凡却十分不舒服的样子，没过一会儿屁股就不安分地挪动一下，仿佛水泥地硌疼了他。
“周宇来找朱谨了。”隔着人群，刘心研盯着正闭目养神的廖子凡，心头升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倒好，没事人一样。”
刘心研十分失望，但更多的是怨愤，她转过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你终端带了？这边可以充电。”艾媛烨对朱谨说。
终端被折叠成窄窄的长方形，两端伸出金属带子，戴在朱谨手腕间。
“不了。”朱谨瞥了眼室内，小声说道，“我还可以和周宇感通，就不浪费电了。”
储存的电量再多也有限，你用一点我用一点，关键时候不够用了怎么办？
“那也不方便啊。”艾媛烨说，“你和其他人怎么联系？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周宇那边有什么状况没法使用感通了，你怎么办？所以还是要充一点。”
说完，艾媛烨笑嘻嘻地从朱谨手上取下终端。
“你要充电吗？”她们刚走到插座附近，马上有人警觉地问。
朱谨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艾媛烨却先开了口。
“是的，这个终端一点电也没了，为了安全考虑，我必须冲一点电。”
艾媛烨表情淡淡的，语气却不容置喙，她的话让人无法反驳，那人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谢谢。”朱谨小声说。
“客气什么。”
两人在墙边发起呆，朱谨刚刚得知基地让他们在安全屋原地待机，却没说其他的。这事总觉得有些奇怪，看周围，大家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这事真太奇怪了。”李毅说，“你说有人搞破坏吧，到现在也没见危险发生，教官们一个个不见人影，他们到底干嘛去了？”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驻守基地的军人也不见踪影。”向荣兵补充道。
“我猜也许敌人对基地本身并不感兴趣。”周宇盘腿而坐，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什么意思？”一直低头看终端的胡飞茫然地问。
向荣兵闻言皱起眉头，眉心深深拧起。
“你的意思是……”李毅和周宇对视一眼，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两人瞬间明白对方所想。
周宇点头，“是的，我个人认为有人想从基地拿走些什么。”
“拿走些什么呢？”胡飞傻子似的问道，随后瞪着李毅。
李毅做出投降的手势。
“你俩带着感通器？”周宇看了他们一眼。
“是啊。”李毅说，“这种时候还挺方便的，你也是靠它才找到朱谨的吧？但平时就没那么好了，要让我选，我才不加入那啥心联网。”
“为什么？”周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隐私。”李毅大大咧咧地摊手。
“女生心思太复杂。”向荣兵插了一句，随即瞄了眼不远处的艾媛烨。
“哦，我懂。”李毅同样鬼鬼祟祟看了眼那边，“是不是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你十秒钟就能做的决定，对方要考虑十分钟？”
“别说了。”向荣兵假装没看见艾媛烨冷酷的眼神，示意李毅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倒觉得平时也很方便啊。”胡飞放下终端，上面是某连连看，周宇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只见胡飞想了想说，“比如吃饭时说话不用张嘴，很节约时间呢！”
所有人都败给了他。
周宇扶额，放弃了讨论，心里却觉得向荣兵说得有理。
朱谨：“……”
“怎么啦？”艾媛烨收回射向搭档的严厉目光，侧头问朱谨。
“我们心思很复杂吗？”朱谨看着对方，一脸严肃。
“复杂和简单都是相对的，也许是他们大脑太简单呢？”艾媛烨马上明白过来，轻飘飘地说道，她故意要讲给某些男生听。
周宇显然也从朱谨的脑电波里捕获到这条信息，他和向荣兵浑身僵硬，不约而同摸了摸鼻子。
剩下两人不明所以，胡飞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几人，感到莫名其妙，“周宇你还没说有人想从基地拿什么呢？”
“我不确定，可能是心联网的研究资料，也可能是一些人员信息。”
“这种事猜不到的。”李毅摇摇头，“和心联网扯上关系的事总是超乎我们想象，你说十几天前我怎么想得到有人要让我们成为‘心联网阶级’呢？”
“心联网阶级”是感通班私下里开的玩笑，指国家想让他们这些人率先加入心联网、成为“新人类”这件事，李毅个人有些反感，他讨厌特权。
别人能窥视你的思想，你却不能看到他的；加上反解析器，一小群人垄断、操控信息又算什么？可有些人偏偏为此得意非凡，比如廖子凡、关显荣。
其余人不约而同看着胡飞，胡飞这次反应还比较快，无辜地说，“我其实没想那么多。”
那当然，你肯定想不到那么多，所有人在心里想。
“但李毅想的有道理，”胡飞继续说道，“这个计划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公平，不管是为了保护国家还是有其他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我觉得不该在别人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就牺牲利益。”
空气静了一瞬，大家都盯着胡飞。
“怎么了？”胡飞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
“没什么。”周宇笑了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胡飞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他怀疑地看着周宇，思考对方究竟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人家是在夸你。”李毅说，他嘴上没说，但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在为有个理解自己的搭档感到高兴。
这时，向荣兵开口道，“现实总是残酷的，所谓公平和理想的道路只存在于幻想中，如果我们一直想那样处理问题，长期看来十分美好，但短期内我们早就死了。”
李毅皱眉，似乎想反驳，却被周宇按住了。
“你们先别说这个了。”
艾媛烨和朱谨穿过人群走来，朱谨手里拿着充了20%电的终端，艾媛烨把向荣兵挤到一边，毫不客气地开口道，“还是先说说眼前的事吧，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她挑眉看着几个大男生。
“我认为不妨再等等。”周宇沉吟道，“现在是九点半，距离停电才过去一个小时，况且基地的情况我们不熟悉，既然成鸿安排我们待在这里，肯定有他的理由。”
其余人也纷纷同意。
与此同时，综合楼地下室内，方恒面色阴沉，向众人看去的眼神里透着阴鸷，所有人都低着头，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成鸿和吴箫仍注视着对方。
注释1：第八章“你们的真实思维就应该是这样一扇玻璃门，伪装人格则是门里的事物，对方一心想要看清门里面的东西，却意识不到玻璃的存在，如果能做的这样，你就成功了。”叶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