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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阿羽陷入沉默, 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一问题。
杨贤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动, 好似想起了什么令他十分在意的事情。
最终还是陈溺随口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才算完。
电话关断之后, 杨贤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困扰着自己的事说出来:“三年前我听人说, 陶静的父母就是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才忽然跑去学校找自己的女儿, 陶静的室友也声称她们有接到过未知来电。”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拨出去的电话, 三年前的那些人真实接到过的。
冥冥之中, 一切早有安排。
他们走的每一步, 都是早就没可以安排好了。
意识到这一点让陈溺难以接受, 身体上似乎连着无数条看不到的线, 是被人操纵着的傀儡, 他说做出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选择, 都在这一场游戏的预料之内。
挥之不去的低靡缠绕在众人心头。
杨贤心烦意乱地轻啧一声:“我不该说起这件事的。”
看完了新闻联播, 陈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给出的线索竟然是和昨天重复的,不仅游戏难度在提升,连线索提供也变得吝啬起来。
深夜时分, 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将陈溺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无法挣脱的黑暗,黑滋尔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保持着两人入睡前的姿势, 手臂始终圈在他的腰肢处。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人三更半夜跑来敲响他的房门,笃笃的敲门声连绵不绝,作响的频率也诡异的整齐。
陈溺推了推睡在身边的男人:“黑滋尔。”
身旁的人默不作声, 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敲门声还在持续,比前先的响动要大了一些,由“笃笃”变为“邦邦邦”再到最后升级为“哐哐当当”,门框也被震得颤动不已,更像是有人用脚在踹门。
陈溺心觉有些不对劲,撑坐起身,提声问道:“谁?”
撞击声戛然而止,房间默然归于死寂,安静了好一会儿。
黑滋尔缓缓坐起身,双臂缠绕上陈溺的身体,将他勒入自己的怀中。
正于此时,屋外的人回答了陈溺的上一句问话:“是我。”
杨贤的声音,一字一顿,听起来莫名有些僵硬,如同卡壳的磁带。
寒意沿着脊背向上攀爬,陈溺缩向后,令黑滋尔成功将他完全纳入怀中。
他有预感,站在门外等着他的那东西绝对不是杨贤,它在诱骗自己去打开那扇门。
他有意小心谨慎的躲避死亡陷阱,那东西却不肯放过他,主动找上门来。
黑滋尔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脖颈,又在那光洁的额间烙下一吻,无声地说着“不要怕”一般。
门外面的东西还没有走,陈溺隐隐有这么一个预感。
果不其然,隔了大概有个几分钟左右,敲门声又一次响起,由轻到重,频率也一下快过一下。
同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响起,嗡嗡的震动声伴随着铃声,在敲门声干扰的作用下变得有些模糊。
陈溺探出手去摸索,当他拿起手机时,铃声落下。
紧接着下一秒,新的通话申请又打到他的手机上,先是感到两下震动,铃声慢了两拍才跟上节奏。
电话接通,手机里与门外同时传来程几何的声音。
“是我。”
握在手中的手机被黑滋尔抽出,挂断了通话。
他一手摁在陈溺胸前,迫使他躺下去。
在心知有什么鬼东西仅仅与他一门之隔,守在门外虎视眈眈的觊觎自己的性命,又有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刺激着他的承受能力,让他的每一根神经紧紧绷住,即使躺下,也难以入眠。
每隔一段时间,敲门声便会中断一次。
“是我。”
那扇门之后的人声又多了一道。
陈溺深吸一口气,将脸埋进了黑滋尔的脖颈之间,用手捂住自己的双耳,眼睫随着敲门声一下一下地轻颤。
默数着敲门声响起的次数,大概已经有近两万下了,人声响起数十次,由最初的单人,变为了合奏,掺杂着许许多多陈溺所熟悉的人的声音。
按照每秒响两下的频率来计算,从他被惊醒到现在也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取走他的性命。
始终维持着高度紧绷状态,让陈溺觉得有些累,换做是心理素质较弱的人,或许现在已经被逼到崩溃了。
可“它”的意图又太过明显,很容易让门内的人产生疑心。
难不成打一开始“它”的目的就是在阻止自己离开房间?会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个东西认为自己妨碍到“它”,想要以此阻断他与外界的联系。
陈溺道:“给谷阿羽打电话。”
黑滋尔放开了他,腾出一只手捡起被丢到床边的手机。
“嘟嘟嘟……”的忙音突兀响起,持续了有十几秒钟,未被接听的电话自动挂断。
也可能是失去了听觉的谷阿羽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抱着一种侥幸心理,陈溺又道:“打给程几何。”
黑滋尔配合着他的指令,又拨出一通电话。
“嘟嘟嘟……”
陈溺仍旧不死心,让黑滋尔将所有人的电话拨了一遍。
可无论给谁打电话,通话都始终处于占线状态,完全证实了陈溺的猜测。
门外面的东西在逼他,逼得他不敢开门走出房间,同时也在逼他打开那扇门。
等天亮之后,如果其他人迟迟不见他露面,也会有前来找他,介时如果附在陈溺房间的死门被人推开,庄园内就会又折损一人。
陈溺让黑滋尔在纸上写下提示,想要通过门缝塞出去,以此提醒会来找他的人。
照着他的话,黑滋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撕下那页纸张后沿着底部的门缝递出去。
白色的纸张刚探出去一角,就被从外“唰!”地一下扯走了。
黑滋尔走回陈溺身边,贴近他的侧脸蹭了两下。
陈溺:“不行吗?让我试试。”
黑滋尔又从记事本上撕下一张纸,放进陈溺手中,然后把人前到门前。
陈溺蹲下身,凭感觉把手里的纸摁在地面推向前方。
“打开呀。”
“打开看看就知道有什么了……”
女人的耳语幽幽响起,突然他感到手指下的纸被狠狠地一拽,刺啦一声响,在两股拉力的作用下,一张纸被撕成了两半。
此路不通。
陈溺站起身,皱眉道:“我们得离开房间。”
还剩下一条路,门不行,那就走窗。
他的房间在二楼,可以通过阳台逃出去,前提是需要黑滋尔的协助。
陈溺:“我们走阳台下去,你能——”
话还没说完,身体忽然一轻,便被黑滋尔打横抱了起来。
他踱步到落地窗前,伸出手扣住落地窗边沿的扶手。
落地窗好似与空间缝合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黑滋尔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抬起一条腿朝前方扫去。
玻璃被整块震碎,细碎的小颗粒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又被落下的鞋底踩压得“咯吱”作响。
急速坠落带来的失重感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陈溺下意识抓紧黑滋尔的手臂,介时,黑滋尔已安然落地,被气流掀起的衣摆也贴顺垂下。
呼出一口浊气,陈溺开口道:“放我下来吧。”
陈辛礼保有早起的习惯,走入客厅时,瞥见并排坐在沙发上的二人,脚步顿住。
早在陈父没有走近时,陈溺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现在的听觉过于灵敏。
陈辛礼:“怎么起得这么早?”
不怪他会因此疑惑,陈溺的生活习性向来以享受二字为主,很少会起得这么早,自幼时起就是如此。
走近后,陈辛礼看见他眼下有不明显的青黑,又问:“没有休息好吗?”
陈溺抿了一口咖啡,摇摇头:“半夜被吵醒了。”
陈辛礼困惑的重复道:“吵醒了?”
且不说夜晚外面根本不会有多少行人车辆,庄园隔绝于世,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不会有此类的困扰才对。
陈辛礼也在这里住了两天,不曾听到过噪音。
他狐疑地看向坐在陈溺身边的青年,误以为是他做了什么事。
好在陈溺及时开口,打断了陈辛礼那些非常不好的揣测。
陈溺道:“是死门,今天的死门,就是我房间那一扇。”递出的咖啡杯被黑滋尔接过放到一旁。
陈辛礼脸色一白,这还不如他刚才的想法:“你没事吧?”
陈溺神态自若,轻描淡诉:“有事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那东西应该是为了把我关在房间里,我们是走阳台出来的。”
离开卧室之后,陈溺想了想。
应该是他昨天的计划妨碍到了那只鬼东西,应该说明,他这步棋没有走错。
不久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各自的房门。
得知陈溺的经历,他们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威胁。
房门清查工作期间,柯杰说道:“没想到那个鬼还会拟声骗人开门,也太险了。”
千黛颓然道:“根本就是防不胜防,谁知道这一局的鬼还有什么手段。”
程几何说:“可陈溺没事呀,也不是遇到了就必死无疑。”
其他的门检查完毕后,他们才来到陈溺房间的门前。
谷阿羽一边记录一边说:“别墅里只出现了这么一扇死门。”
杨贤:“大不了再给陈溺变一个房间暂时住着呗。”
公司那边,员工也在女仆的协助下完成了清点工作。
接到传真的谷阿羽神色惊变:“那边又有一个人死了,还烫伤了两个人。”
夏宰抹去头上的虚汗:“谁这么不小心?”
谷阿羽摇着头:“我先把结果念一下,员工公寓出现死门一扇,办公楼出现死门一扇,到现在为止,两扇门没有被人打开过。”
陈溺:“没被打开过?问清楚,那个人是怎么死的。”
或许让当事人亲口描述要更好,谷阿羽联系上其中一名被烧伤的员工。
从他的口中,陈溺等人获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名员工告诉他们,死去的那个人名叫刘青,是森宇公司的一名老员工,住在公寓一层。
他特意去检查过监控,监控显示,刘青在头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分进入浴室,进去浴室后,她并没有关门,通过从浴室里冒出的白色雾气来看,应该是在洗浴。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浴室的房门忽然自己关上了,在那之后许久也没被打开过,反而是有氲氲氤氤的白气顺着门缝之间溢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蒸气越来越多,门那边仿佛有一锅烧开的水在扑腾着锅盖一般,最终那些白雾将监控镜头也完全糊住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满屋子的白气耐不住寂寞的透过房门底部溢向走廊,被结伴路过的两名青年发现。
这两名青年中的其中一位,就是正在与陈溺通话的人。
他们发现异样后找来巡游的女仆帮忙,据说刚一打开那扇公寓的门,从里涌出的水蒸气一鼓作气的扑向外,接着瞬间汽化。
这两个人就是被水蒸气给烫伤的,用他的话来形容,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几乎被蒸熟了。
客厅里的水蒸气用了好一会儿才散尽,而从浴室门缝里腾腾冒出的那些白气,只是稍微靠近,让那热气扑在衣裤让都让人觉得烫得不行。
可想而知被关在里面关了一夜的刘青会是什么下场。
员工公寓里出现的死门,正是刘青屋子里浴室的门。
刘青是个哑人,所以站在死门前,她也能发觉危机在向自己毕竟。
她足够的小心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特地将门开着,没想到门会自己关上。
因为知道一旦打开那扇门就是死路一条,可不打开的下场,却是被活活蒸死。
杨贤说:“不对啊,陈溺你们不是从阳台逃出来的吗?刘青她为什么不走窗子?浴室没窗子吗?”
语音通话那头的人说:“有,但是打不开,被封死了,我们两个男人都打不开,更不要说刘青一个女孩子了,最后还是女仆破坏了墙壁把人带出来的。”
带出来,也没用,死的不能更死了。
她的肉变得又软又烂,连骨头也被蒸软了。
“烧伤后我们就被送进医务室了,还是听其他同事说的。”
真要是这样,那陈溺也不应该能从阳台逃出来才对。
几道复杂还带着点儿怀疑的视线落到了陈溺身上。
陈溺:“离开房间之前,我的确听到玻璃被砸碎一地的声音。”黑滋尔的力道比寻常人要大,这一点在上一场游戏时陈溺就已经知道了,“多亏了黑滋尔的道具,不然我们两个也逃不出来。”
语音还没挂断,通讯那边的员工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听说你们找到董健本人了?”
陈溺:“是找到董健了,但是不是个人就不清楚了。”
那员工说:“一定是他!我们这场游戏的最终目的肯定是要除掉董健。”
说着这句话时,他特别的肯定,好像有什么把握。
其实连陈溺也不大能确定正确做法是不是真的就是把快递寄给董健,听到这人这么笃定的说辞,不免有些好奇。
陈溺:“为什么这么说?”
语音通信那一头的员工说:“我爸以前是在本地警署工作的,前年才退休,三年前陶静的失踪案,就是他们负责调查的。”
修哉说:“最后他们找到陶静了?”
男员工道:“没有。听我爸说,本来是有些眉目了,但是……上头忽然让他们把那案子放到一边,不许他们再追查下去。”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其实我爸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私底下告诉我,当时他们手里掌握的所有线索都表明董健与这起失踪案脱不了干系,陶静最后一晚还去了董健名下的一处房产。”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男员工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就挂断了语音。
这可和董健与他们说的不一样。
昨天董健当着他们的面说很久没有和陶静见过面了,也不知道陶静失踪前的晚上去了哪里。
千黛恨恨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他!”
柯杰还是不解:“可董健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姑娘啊?不至于呀。”
谷阿羽说:“我再去问问陶静的室友,陶静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安善美闷闷不乐地说:“我们根本就是被牵连进来的,陶静该恨的人是董健,我们又做错了什么?”
修哉沉吟一番道:“因为他人的莫不作为,陶静可以说至今尸骨未寒,这场游戏是放大了她的怨气。”
闻言,陈溺面色蓦地变了:“动作要快,我们可能不止要寄出一个人体。”
杨贤:“啊?”
陈溺说:“如果真是有人收了董健的好处刻意压下这桩案子……”
不需要他将余下的话说完,其他人也差不多明白了。
夏宰作愣半晌,一顿一顿地说:“怎么个快法?我们收到的这些,连一具也凑不齐。”
这也是个让人头大的难题,本场游戏靠一个人孤军奋战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命题,十个人、一百个人也不够,必须要获得更多人的信任,让他们交出自己收到的快递才行。
他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
谷阿羽拨出去的电话也被陶静的室友接通,他点开免提,调出语音转换文字的软件,然后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这次是直接由陈溺与陶静的室友通话。
陈溺:“能再和我们说说陶静的事吗?近两个月内,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表现?”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半晌:“有些话我也不好明说,陶静她……从大二起,就隔三差五的夜不归宿,基本上每两天就会离开学校一天。”
大家已经默认陶静不见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是陈溺等人打电话过去询问,她们可能要更晚才会意识到陶静出事了。
陶静的室友继续说:“一个月前,我回寝室的时候看到陶静也在,那个时候她在打电话,眼睛也红红的,看着好像随时会哭出来。”
陈溺问道:“是在和谁争吵吗?”
陶静的室友说:“也不能说是争吵吧,陶静没怎么说话,一直是对方在说,我听到和她打电话的好像是个女人吧,挺激动的,离得两步远也能隐约听见声,语气也很不好,冷嘲热讽的那种。”
修哉:“女人?”
柯杰说:“是不是和董健的其他情人在争风吃醋?”
陶静的室友:“呃——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从那之后,她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去过了,就老老实实的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寝室里呆着,然后一直到前几天……”
说完了,她又忽然想起什么来:“哦!对了!我另一个室友说,有几次碰到陶静在吐。”
经她这么一说,听的人心里差不多也有了底。
谷阿羽与她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柯杰说:“看来陶静是怀孕了,董健是入赘女婿,说到底,天鸟速递的实权还是被董太和董太的娘家人抓在手里的,他在外面再怎么偷偷摸摸养人,也不敢搬到明面上来。”
给陶静打那通电话的人很可能是董太,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一时间被刺激到头脑发热,还是瞎了眼真的看上肥头大耳的董健,在发现自己怀孕后还主动跑去找董健。
很可能是以此作为威胁,希望能换取一个名分,不曾想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董健的杀人动机有了,基本能够确定,他们本场游戏的其中一个要解决的对象就是他。
至于剩下的那些人,他们不需要知道具体都有谁,但要先大概掌握一个具体的数字,看看当初负责那起案子的人有谁在c042区域内,心里也好有个底。
陈溺道:“你再去问问那名员工,知不知道当时和他爸一起工作的人都有谁,最主要是上级名单。还有,让女仆把那几个死去的员工的快递拿来。”
修哉:“那也不够。”
陈溺说:“是不够,本区域里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拿着快递,也没用,收集起来,能拼多少是多少。”
说罢,他的左手落在黑滋尔的腿上:“得麻烦你对着镜头做一场秀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房门被我锁死了,钥匙被我吞了。
白疫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