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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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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臭气冲天的房间。

    房间内到处都是人的粪便,以及已经发臭,苍蝇环绕的食物残渣。

    唯一还算干净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的胡子和头发里满是虱子,脸看起来也好几天没洗了,满是污垢。

    他正看着天花板,翘着腿,无所事事。

    突然,不远处的门传来一声响声,一丝久违的阳光透过那缝隙进来。

    “妈妈?是你吗?你回来了?”

    中年男人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丹尼尔,是我。”

    莉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她没有嫌弃屋内的脏乱,走了进去,看着丹尼尔那让人恶心的脸,亲了一口。

    “你带回来钱了吗?”

    丹尼尔的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破旧而又被汗臭所充满的衣服。

    “当然了,我的傻儿子。”

    莉莲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那一个银币,那银色的光芒差点闪瞎了丹尼尔的眼睛。

    他从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银币。

    “这是……价值一百铜币的银币?”

    丹尼尔张大了嘴巴。

    “如假包换。”

    莉莲将其重新放进了口袋里。

    “快!妈妈再让我看看!”

    丹尼尔上蹿下跳起来,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完全没有一个中年男人稳重的样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心思,这钱可是我们在镇区生存下来的根本,有了这钱,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莉莲摸了摸丹尼尔的头,坐在床上。

    看着丹尼尔那被虱子环绕的头,莉莲有些心疼,“真是苦了你了。”

    “要是没有那些魔物,我们在村里活的多好……”

    想着以前幸福的生活,莉莲竟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哭了一会,再加上先前的奔跑,她似乎是有些累了,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妈妈?”

    丹尼尔伸出手来,在莉莲闭着的眼前晃了晃。

    见莉莲的呼吸依旧平稳,他将手探进了先前那装银币的口袋里。

    感受到那坚硬的银币,丹尼尔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喜色。

    他将银币小心的提出来,看到母亲依旧没有察觉到的样子,便将那银币放到自己的口袋中,悄悄地下了床。

    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慢慢推开门,感受到外面温暖的阳光,他此刻就仿佛出了笼的鸟儿一般,朝着外面奔去。

    半开的屋门,寂静的屋内,时不时传来莉莲那轻微的呼吸声。

    她的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似乎是梦到之前赠予她那枚对她来说价值连城的银币的好心青年,又或者是那帮助她离开贫民区的罗里。

    也许她还梦到了她和丹尼尔在干净整洁的镇区的幸福生活。

    无论是什么梦,都是注定无法实现的梦。

    老妇人睡得格外香甜。

    “喂?死老太婆!快醒醒!”

    听到男人的大声喊叫,莉莲缓缓睁开眼睛,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快点醒醒!你儿子都快死了!”

    听到儿子这个字眼,莉莲猛地坐起来,看到周围没有丹尼尔的身影,顿时着了急,连忙下床,也不顾脚上踩到了屎,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声音来自于门口。

    “我儿子?丹尼尔?”

    她走到门口,看到的却不是儿子那张熟悉的脸,而是一个因为阳光而看不清样子的高大黑影。

    外面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来不久,莉莲竟睡了快一天。

    黑影让开来,露出屋外的世界。

    “丹尼尔!”

    看着屋外被两个高大男人抓住,脸上满是血痕,正奄奄一息的丹尼尔,莉莲的身子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黑影捂着鼻子,将莉莲从屋内拉了出去,粗鲁的丢在一旁的地上。

    周围的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围了上来。

    “这不是莉莲和她那个废物儿子丹尼尔吗?”

    “丹尼尔怎么惹上的修克啊?”

    “听说莉莲弄来了一个银币,丹尼尔就偷了那个银币去外面吃喝嫖赌,结果被修克给盯上了。”

    “我的天啊,一个银币!那可是能让他们一家在镇区都能活得滋润的钱啊!”

    “我要是有丹尼尔这样的废物儿子,我就杀了他!”

    周围穿着破烂,面色发黄的人们,在听到一个银币时,有些麻木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有了一个银币,他们也不用在这个鬼地方挣扎求生了。

    “你儿子欠了我们两银币,快点拿出来!”

    一个身材矮小,看上去和十岁小孩差不多高的男人走到莉莲面前,看向莉莲的目光中满是热切。

    对于他这个贫民区的老大来说,一个银币已经是一笔不错的外快,没想到能从丹尼尔这个人尽皆知的废物身上弄到。

    “我……我没有,修克大人,放过我和丹尼尔吧……”

    看着儿子的惨状,莉莲泪眼婆娑道。

    “没有钱的话,那我就先收你儿子一根手指作为利息!”

    听到莉莲的话,修克转过身来,一只手抓起跟条死狗一般的丹尼尔的头,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手下那接来一把小刀。

    “不要!不要啊!修克大人,我真的没有钱!”

    见到这一幕,莉莲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勉强爬起来,抱住修克的腿,粘稠的泪水和鼻涕染湿了修克的裤腿。

    “那个银币怎么来的?”

    修克也没在意,松开丹尼尔的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莉莲。

    “有个好心人见我可怜……给我的。”

    莉莲低着头,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那你就再去找那人要两个银币来,反正都给你一个了,也不会介意多给两个的吧。”

    修克笑了起来,古怪的笑容和他那侏儒般的身材格格不入。

    “我……我知道了,请您别动丹尼尔!”

    莉莲甚至都不敢再抬起头看丹尼尔的样子,她怕自己看到后会晕过去。

    “知道了,只要你有钱还债,一切都好说……不然的话……”

    修克凑到莉莲的耳旁,声音低如情人之间的密语。

    突然,他手上的刀狠狠地落下去,刚好砍到丹尼尔的右手食指上,没发出什么响声,那手指的上半截就在地上滚动起来。

    “啊啊啊啊啊!”

    原本还昏昏沉沉的丹尼尔开始尖叫起来,声音震耳欲聋。

    那截染着鲜血的手指滚到低着头的莉莲面前,她的瞳孔猛然放大,竟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传来男人们的笑声。

    “行了,我们回去吧。”

    “杰特,你在这里等着,这死老太婆弄到钱了就带着她来找我。”

    “这里也开始有哥布林了吗?”

    手中的巨斧在空气中挥发,变成斧之碎片,艾伦站在一具哥布林的尸体旁,看着数不清的老鼠尸体正在溶解,喃喃自语道。

    为了以防万一,昨天他就从老奥克那里拿了三块斧之碎片,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灰石镇里的老鼠不算多,但绝对不少。

    这虽然是艾伦遇见的第一只哥布林,但难免会有第二只,第三只会在魔力的污染下,出现在镇子的其他角落。

    哥布林身上那无数只老鼠为其提供了绝佳的防御,普通的兵刃根本无法穿透那些老鼠的血肉之墙,而它那锋利至极的爪子又可以削铁如泥。

    这也导致了普通人,哪怕是训练有素的卫兵,在哥布林这种最低级别的魔物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必须要训练有素的卫兵小队,才可能独自歼灭一只哥布林。

    光靠艾伦和米娅两名魔法师东走西跑,想要维持整个灰石镇的安定完全是不现实的。

    至于一些灰石镇的卫兵,据艾伦的观察,这些人完全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许久没有经历过战争,就连一些小偷小摸他们都抓不住,更别提凶恶的魔物。

    不仅如此,他们还趁着动乱,中饱私囊,甚至欣然接受一些罪犯的贿赂。

    如果不是还需要他们来守城,以及维持基本的秩序,艾伦早就将他们变成自己的养料了。

    他这几天牺牲了二十有余的罪犯,依旧没有出现弗朗特口中所说的后遗症。

    虽然牺牲了不少人,艾伦还是没有跨过成为二星魔法师的那道坎。

    听着老鼠的哀嚎,将哥布林牺牲之后,艾伦抖了抖身子,朝着巷子外走去。

    灰石镇依旧繁荣而又热闹,至少表面上如此。

    “收获如何?”

    正朝着办事处走去,艾伦在街上看到穿着一身黑斗篷的米娅,连忙追了上去。

    “遇上了三个强奸犯,两个杀人犯,十个抢劫犯,还有一只哥布林。”

    米娅说完之后,就闭上了嘴巴,甚至没有回头看艾伦一眼。

    “我倒是比你少点,不过也遇上了只哥布林。”

    “哦。”

    米娅对不关公务的事情似乎从来不感兴趣。

    艾伦也不会自讨没趣的和她说些有的没的。

    就当两人快要走到办事处前时,艾伦却突然感到有人朝着他们两人走来。

    “是她?”

    艾伦转头看去,却看到是昨天那个老妇人,忍不住出声道。

    “嗯?”

    米娅转过头去,目光锁定在莉莲身上。

    “大人,我在这里等您好久了!”

    莉莲刚一靠近,就抓住艾伦的手,满脸泪水。

    “你有什么事吗?”

    看着对方脸上的皱纹,感受着周围大街上行人对自己传来的异样眼光,艾伦皱着眉头,问道。

    “我儿子欠了两银币,如果今天不给他们的话,他们就要杀了我儿子!”

    一想到丹尼尔,莉莲的泪水流的更欢了,哽咽道。

    “松开。”

    艾伦说道,他就算再未经人事,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上。

    “昨天我好心给了她一银币。”

    看到米娅正看着自己,艾伦解释道。

    昨天才给一银币,今天就上来找自己要两银币,真当自己是冤大头?

    一银币已经够这老妇人和她的家人安顿下来了,真是贪得无厌。

    穿越过来之后,艾伦对中世纪的这些底层人民的印象是越来越差。

    听到艾伦的解释,米娅也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继续朝着前面走着。

    她并不是那种善心泛滥,爱管闲事的人。

    “大人!求求你了,人命关天啊!”

    听到艾伦冷漠的声音,莉莲越发着急起来。

    见这老妇人充满鼻涕与眼泪的脸上还是一脸希冀,艾伦越发不耐烦起来。

    他轻轻一甩,就将老妇人的手甩开,连头都没有回,径直向前走着。

    两银币对他虽然不算什么,但他也没这个兴趣继续精准扶贫。

    艾伦还等着吃完饭之后继续惩恶扬善,顺便增强一下自己的魔力。

    莉莲摔在地上,满脸泪痕。

    周围的行人此刻也收回了目光,继续着自己该有的生活。

    这个世道,人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哪还有精力来在意他人的死活。

    哭到眼睛红肿,再也哭不出来,莉莲用尽身上仅有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地朝着贫民区走去。

    此刻的她,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走到一半,莉莲的眼睛突然一亮,步伐也开始紧快起来。

    “罗里!罗里你在哪?”

    走到贫民区的防线外,莉莲大声呼叫着。

    “莉莲太太,别叫这么大声,事情闹大了我不好处理。”

    听到莉莲的声音,罗里连忙从岗哨上走下来,跑到莉莲的面前,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其他地方的卫兵在,才凑过来,低声道。

    “你……你快救救丹尼尔。”

    “丹尼尔出事了?您之前怎么没跟我说?”

    “先别管这些了,丹尼尔欠了修克两银币,现在他被抓了起来,修克说今天见不到两银币就……就杀了丹尼尔……”

    一提到自己儿子,莉莲的眼眶又忍不住湿润起来。

    “修……修克?”

    听到这个名字,罗里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莉莲带到一边。

    “如果是修克的话,我可能……无能为力……”

    没敢再看莉莲那通红的眼睛,罗里低下头来,小声说道。

    “那……你能借我两银币吗?”

    “两银币……我身上只有一银币……而且修克那家伙从来不讲信用……说不定会出尔反尔……”

    罗里的手指摩擦着皮衣,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莉莲突然大声哭起来,“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儿子啊……”

    “莉莲太太,你别哭!”

    见到莉莲泪眼婆娑的模样,罗里顿时有些慌了,他看了下周围,咬了咬牙,“这样吧,我去找其他人再借一个银币,您在这等着,别哭了。”

    看到莉莲的情绪稳定了一点点,罗里快步朝着哨卡走去。

    ……

    “这么对一个老太婆,值得吗?”

    几个士兵将一把铜币交给罗里,其中一个忍不住出声道。

    “我看不得莉莲太太哭泣的样子。”

    “别说长得像你奶奶,就是长得像你老母,两银币未免也太多了。”

    “是啊,而且你最好别惹修克,不然你就是下一个杰克。”

    杰克是之前的一个卫兵,在对修克出言不逊之后的一天,神秘地消失在了岗位上。

    向同事们摆摆手,罗里将那些铜币收进口袋里,朝着莉莲走去,年轻的脸上满是坚毅。

    “我一直后悔没有好好孝敬我奶奶,让她在痛苦中过世,这次我有了机会,我也一定不会让莉莲太太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