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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南宫府。西院书房并不大,不过,放着两套桌椅却也不挤。
南宫定康坐在承锐的书桌前,桌上理的很干净。打开抽屉,居然是一抽屉的玩具。南宫定康拿出一叠写着菜名的识字卡,一张张翻看,字一笔一划很工整有力,是阿瑾的字迹,承锐一定是流着口水,边写边念。
南宫定康摇摇头,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定康。”周棠走进来。
南宫定康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周棠问:“雪莹怎么样了?”
“好些了,阿璞陪着她。”周棠在承钧的桌前坐下。
南宫定康随手拿起二颗写着方位和点数的色子,掷了下,“阿瑾带着他们,不用担心。”
二人默默坐在这间书房,整个院子静的没一丝声音。半晌,周棠小声说:“要过年了。”
南宫定康点头,也跟着小声说:“要过年了。”
周棠似乎没勇气动桌上承钧的东西,看着他写的字,良久,泪水划落。
南宫定康轻轻拍拍她肩膀,安慰,“有阿瑾在,不用担心。”
但这句话,却让周棠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南宫定康揽过她,“他们过年会回来。”可惜语气并不是这么肯定。
周棠也点头,“阿瑾在,我们不用担心。他知道要回来过年的,他会回来的,他们都会回来的。”
“我让北方四堂分散到各个卫所,只要他们一进关,我们就知道。小杜大夫也在,不会有事的。”南宫定康的话,不知是在安慰周棠,还是安慰自己。
一个月前,先是发现孩子们不见了,之后从承钧房里的枕头下找出一封信,说是带弟弟出去走走。沈雪莹当场就急晕了。
南宫定康一怒之下,跑去沈家,却发现沈家也是一片愁云,原来他们负责四大家的货运,居然在关口直接被官府查封。不仅货与单据不对版,还查出了铁器。把当时负责运货的沈伟冬抓了。沈京去求四家,那四家根本不理,还要他赔偿被查货物的损失。
沈京见到南宫定康几乎是跪求他救沈伟冬,南宫定康只回了四个字‘爱莫能助’。
清风堂领命,在平阳及周边四处找孩子。但听清风堂暗卫的汇报,南宫璞觉得可能是中了媚术,偏偏柳壹下落不明。
一时间,整个山西都知道,南宫氏又丢孩子了,这次是两个。
沈雪莹整日以泪洗脸,得了血崩之症,几乎起不了床。家中乱的没人有心思吃饭,南宫琬看着难过,于是自告奋勇照顾大家。直到大半个月后,收到由锦衣卫转交的信。
从此,南宫定康天天来西院书房。阿璞有好几次想冲去京城找锦衣卫问阿瑾的下落,都被他拦住了。因为阿瑾身边还有李墨,可是没多久,又收到了李墨的信……。
南宫定康看着每个院门前,小琬吩咐挂上的红灯笼。这个春节,注定没心思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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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郭府。
其实,所谓山西帮的几个大氏族,从没像这大半年来这样聚的频繁。作为山西帮之首,杨忠义通常也很少主动到其他各氏族的府邸。
在郭翼书房,杨忠义与郭翼二人相对而坐,不发一言,甚至透出些*味。因为就在刚才,杨忠义见到郭翼的第一句话就是‘是你报的官吧。’
在郭翼眼里能与自己相当的只有杨氏,可是杨忠义不仅胆小、手段低劣,甚至越来越不上品。
见郭翼嘴上始终带着轻蔑的冷笑,杨忠义终于忍不住摇头,“这又何苦?”
“杨兄可以自贱身价,我们郭氏却并不想如此。”
“因为沈京?”杨忠义很是痛心的说:“沈家确实差了些,但……。”
“差了些?”郭翼打断他的话,“混子一般的人,连南宫氏都不如,也亏得杨兄看得上。”
“郭兄,有件事因为还没完全确定,所以我没和你说。”杨忠义正色道,“严相倒台之时,家中有很多亡命之徒流落江湖……。”
“哈哈哈哈……。”又不等杨忠义说完,郭翼打断道:“杨兄这是要收了他们为你所用?”接着轻蔑的说:“这事也不用和我说了,郭某不参与。”
杨忠义愣了愣,没想到郭翼拒绝的这么快,实在不理解的看着郭翼再次重复,“大家几十年朋友,就因为我收了沈京?郭兄,这何苦?”
“沈京?他配?”郭翼冷哼一声,“杨兄交际一向广,当年京里的生意,就是杨兄的手笔。”喝了口茶,并不看杨忠义,“到现在,我们都不知京里这笔生意的雇主是谁。不过,也没关系,为他赚了这么多年钱,如果是京里的显贵,现在我们这么个情况,是不是也该出个手管一下?这么多年,我们可没得他什么好处。”郭翼瞟了眼杨忠义,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在说好处杨家一家独得,风险却要大家平分。
杨忠义皱眉,却不搭话。
郭翼继续,“范氏,哼,快要绝户了吧。一门吸食*,范东阳像没看见一样,眼里只有钱,这么个家主也难得。”
“这事,我和他提过……。”杨忠义忍不住插话。
“提?”郭翼嘴边换上了嘲笑,“也不知是不是又是南宫定康的手笔。”见杨忠义又想插话,斜眼看着他说:“只有你们杨氏安然无恙,南宫氏真给面子。”
“你什么意思!”这分明是怀疑杨氏和南宫氏联手陷人不义,杨忠义也有些懊恼。
郭翼笑起来,“能有什么意思。”
“郭兄……。”
郭翼摆摆手,笑着说:“本来自家生意就是自家做的,既然合而无利,我郭翼也认了。”看着杨忠义道:“好吧,大家几十年朋友,不瞒杨兄。最近,我有一车铁器运出关外,不过,一车的价格有些贵。”
“多少?”
“一千两。”
杨忠义吃了惊,“这么贵?!”
郭翼笑起来,“是不是觉得之前亏待南宫定康了,哈哈哈哈……。他被锦衣卫盯着,人手都解散了,你们还指望他?”又看了看杨忠义,“那些所谓亡命之徒,更不可信。”
“那你又是走的什么路?”杨忠义皱眉问。
“神仙之路。”怕杨忠义不懂,解释,“湘水神君,确实有些法力。不过,她一次只能运出五车,一车一千两,几乎没任何风险。不过,她只负责从她指定的卫所外,到关外她指定的地方,其它不管。”
见杨忠义不停摇头,郭翼道:“郭某就这么做了,杨兄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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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青双来过后的几天,南宫瑾索性哪都不去,在家里一心教承钧学业,三个孩子都认真学。他嘱咐严舒涵和杜岭都不要走远,连在城里搜索公主的下落也停了。
过了腊月二十三,已满是过年的气氛,虽不及中原富庶,但也天天能听到鞭炮声。承锐早坐不住了,南宫瑾买了一把甩炮给他们玩。不一会,承锐带着小光已和街上大大小小的孩子玩在一起。承钧一直心痒痒的看着,南宫瑾递给他一串鞭炮,和一个火折子。他想了很久,被南宫瑾一句‘看好弟弟们’提醒了,也开开心心的跑到孩子堆里,护着承锐、小光,一起玩起了鞭炮。
不一会,杜岭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见南宫瑾坐在门口看孩子们玩闹,也一屁股坐他边上,“好像出事了。刚我看到很多人在贴王榜,说是要城里所有十六岁以上、二十以下的汉人女子进皇帐为王妃祈福三天。”
“现在?”
杜岭点头,小心的看看四周,从怀里拿出张黄纸,“你看看。他们贴上我就撕下来了。”
纸上是用蒙、汉两种文字书写的诏令。汉字写的很短,杜岭已说的很明白。不过,蒙文的,却是多了些内容。南宫瑾半懂半猜的看完,大致的意思是,如果蒙人带这年纪的汉女子进皇帐,都能得到一头羊。
杜岭焦急的看着他,忍不住小声问:“是不是和公主有关?”
南宫瑾想了很久,收了黄纸,“没道理。消息传回去,那边一定会有对策。最多也就发现手里的不是。……,为什么要这个年纪的汉人女子进皇帐?”
“都要过年了,是不让大家好好过年吧。”杜岭猜测。
“难道他们发现调了包?”南宫瑾也猜测。
杜岭像是想到什么,“喂,那天来找你的那个……?是不是他做的?”
南宫瑾不做声,细想。
“要不你去找找他,问清楚?”
南宫瑾用不屑的语调说:“天知道那人在哪里,找了也没用。”想了想,站起身,“我找把汉问问。”又嘱咐,“你看好大家,我马上回来。”说完,直接走了。
杜岭仍坐在门口,托着腮也不知道想什么,终于回他的医棚里,见哑女就坐在棚子外,抱膝看天。笑了笑,拿了个奶酪递给她,在她一步外坐下。
“好儿,你在看什么呀?”杜岭也抬头看看天,并没看到什么。“今天又有事发生了。唉,大汗让十六到二十岁的汉女进皇帐,唉,都要过年了,还不让人一家团聚。好儿啊,我真不明白,明明汉人在这里生活的也很苦,为什么还要留在土默川呢?昨天,遇到个很穷很穷的农夫,我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说在这里,他今年还能喝粥、明年再开几亩地种,应该能吃个半饱了,但是在大明,他种了这么多,却只能吃糠。好儿,我不太懂了,怎么会是在大明更苦呢?”
女子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只是看着天,手上拿着杜岭给的奶酪,一动不动。
“好儿,我们还没到土默川的时候,他和我们说,可以不忠君,但不能不忠于大明。好儿,我当时真不懂,但现在想想,阿瑾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杜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小声说:“圣上,不是一个好皇帝?”
女子突然抖了下,把头埋在膝盖里,一会儿,双肩微微颤动。
杜岭似乎注意到她的举动,有些担心的问:“好儿,你怎么啦?”
女子没理杜岭。
杜岭不放心的伸手拍拍女子,“好儿,你不舒服吗?让我看看好不好?”想要给她看脉。
女子向后缩了缩,不让杜岭碰到手腕。
趁着间隙,杜岭像是见到她泪流满面,着急的问:“好儿,你怎么啦?为什么哭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女子转了个身,背对着杜岭坐,仍是抱膝默默哭着。
杜岭也起身,蹲到她面前,“好儿,是不是、是不是我每天和你说这些,你很烦呀?好儿,你不要哭好不好?以后我不说了。好儿?”杜岭很急,不知该如何,想了想拿出块帕子,又轻轻唤了声她。
女子微微抬头,接过他递来的帕子,继续埋头哭着。
杜岭看着她,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家里人了?我也是。我想我师兄,还有师父,可惜师父过世了。好儿,你不要哭了好吗?我也想哭了。一个人在这里,举目无亲,你还是个女子……。好儿,没关系的。我在这里一天,就会照顾你。除非我回中原……。”想了想,不肯定的问:“好儿,我知道好多人都不想回中原。如果我回中原了,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
女子似乎听到了他的话,抬头看着杜岭。杜岭指指自己,又做了个走的姿势,向南面指了指,“我可以带你回中原。当然,等我回去的时候,大概开春以后吧。我可以带你,你愿意的话。”
女子一直盯着杜岭,杜岭被她盯的不好意思起来。“我、我还想每天和你聊天,你不要嫌我烦。”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