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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的念头, 也不是突然就有的,也许这个想法在梅子说要等萧荆山一辈子的时候就悄然冒出芽了。只不过那时候心里没底, 也没积攒出足够的勇气说出来,甚至于也许自己也没意识到可以这样做的。如今站在那个吹着冷风的山口处, 望着远处看不到尽头的山路,她终于说了出来。
梅子话已出口,就是心意已决,村里人见劝也白搭,于是便帮着出主意想办法。阿金家的陈红雨拿来一张纸,上面写着陈红晓所处军营的番号,说是万一出去有什么事, 看看能不能找红晓这孩子帮忙。其他的人家, 也有那些出过一两次远门的过来对梅子说些出门在外的经验。也有的甚至干脆送过点零碎银子来,说是自己也帮不了啥忙,如今也没什么花销,这点银子路上拿着用去吧。
梅子自然是该谢的谢了, 该拒的拒了。梅子娘也拿出自己的积攒, 叹着气说,这是攒着给阿秋娶媳妇的,如今顾不上这个了,你先拿着用吧。
梅子坚决没收,她知道娘亲这些年省吃俭用到了吝啬的境地,都是为了攒着银子给阿秋将来娶媳妇。梅子娘坚决要给,说万一在外面有个万一, 多点银子傍身总是好的。梅子只好把萧荆山临走前留下的银子拿出来给自己娘看,说是这些应该足够一个来回了,梅子娘这才收回自己多年的积攒。
梅子给自己缝了一个布褡裢,里面放了各样路上用的东西;另外做了一个贴身的小包,将自己的银子都放到里面,然后揣到怀里的暗袋里。做好了这些后,她又给自己烙了几张大饼,最后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包到包袱里。
背起小包袱,牵出驴子放好了褡裢,小心地骑上驴子,和父老乡亲,和自己的娘亲弟弟告了别,挥挥手准备上路了。
清脆的铃声响起来,驴子走在山路上的蹄声哒哒哒,送别的亲人也渐渐看不到了,梅子的心仿佛被吊在树上摇啊摇,没着没落的。
她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什么样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真得能够找到自家男人吗,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朝着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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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天的功夫,梅子骑着驴子已经到了山下集市。如今天下稍微太平些,集市上来往的人也眼看着多起来。梅子路过自己曾经吃过一次饭的那家饭庄,没来由的觉得心酸。
靠窗的位置上,有几个人在吃饭,自己和萧荆山也曾在那个座位吃饭的啊,可是如今曾经给自己夹菜的那个男人在哪里?
梅子拉紧了头巾,不去看集市上的热闹,径自骑着驴子往前走。穿过小镇,人烟又稀少起来,小路的两旁是茂盛的野草,梅子要去往前面更大的镇子。
梅子听村人里讲过了,穿过前面那个大镇子后,就离开了他们青山县了。出了青山县,梅子就可以去更远的县打听消息了。
驴子没出过远门,它好像也很兴奋,在这条有些崎岖的小路上走得欢腾。天还没黑,梅子就到了那个传说中更大的镇子。梅子惊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雄伟的朱漆大门,心想原来有这么高这么大的门。
梅子看周围的人从那么高的门洞下走进镇子里,她也赶紧牵着驴子进去。
进了镇子,这才发现里面有河,有街道,有铺子,甚至还有马车呢。那马车是带篷子的,篷子用布围着,那做篷子的用料都比他们做衣裳的料子强呢。
梅子好奇地东看西看,看了一番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找个店住下。她听村里的人说,镇子里有那种住店,在里面住一晚上就要不少银子的。不过出门在外,一个女人家是不能随便找个墙根蹲一夜的,于是这个银子真不能省。
梅子不知道客栈在什么地方,她下了驴子,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半响终于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走过,于是鼓起勇气上前向人家打听客栈。
慈眉善目的老人家爽快地向梅子说了客栈怎么走,后来看她怯生生的样子,忍不住好心地带着她走了一段路。
梅子谢过老人家,小心地进了客栈。进了客栈才发现,里面的人都在忙碌,没有人注意到静悄悄走进来的梅子。
梅子看了看四周,走到那个柜台前,小声说:“掌柜,我想住店。”
掌柜生得满脸皱纹,还有一对小眼睛。掌柜的小眼睛抬起来瞄了梅子一眼,不在意地说:“这位小娘子,下等房已经住满了。”
梅子听了一愣:“既然有下等房一说,那就是还有其他房了?”
掌柜漫不经心地解释说:“还有上等房中等房,不过这些都贵得很。”掌柜看梅子的衣着,就知道她肯定住不起上等房中等房。
梅子想了想问:“敢问掌柜,中等房多少银子一晚?”
掌柜低头打算盘,随口说:“八十文。”
梅子听了,颇有些吃惊,要知道家里的炕头平时随便睡,从来不要钱,如今在外面不过睡一晚,竟然要八十文?
掌柜见梅子这般神情,便露出一个笑来,那笑里多少有些不屑。
梅子没看到掌柜的那个不屑的笑,她正低头想心事,想了一番后,她终于抬起头问掌柜:“敢问掌柜的,这镇子里除了这家客栈,还有其他的吗?”
掌柜摇了摇头:“这青山城里,就咱们元丰客栈这么一家,要不然下等房怎么会这时候就住满了呢!”
梅子听他这么说,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住中等房吧。”
梅子把那百八十的纹银都放到了贴身的兜里,外面的包袱里放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就从外面的包袱里掏出袋子,从那些零碎银子和铜板儿中数出八十文放到柜台上:“这些铜子儿够了吧?”
掌柜倒没想到梅子这样土里土气的人竟然舍得花八十文住店,当下赶紧露出笑来:“小娘子,这铜钱你暂且收起来,客栈的规矩是离开的时候结账。”说着他对旁边的一个伙计吆喝说:“快招呼这位小娘子去房里,要记得找间干净舒适的中等房。”
梅子被一个脸孔稚嫩的伙计引领着到了后院,只见后院的树旁拴着几匹马。梅子赶紧问伙计:“我的驴在外面的,这怎么办呢?”
伙计一听,爽快地点头说:“这些大姐,你且放心,我这就给你牵进来栓在这里,晚上的时候自然好草好料给你喂着。”
梅子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伙计看着好笑,便放下梅子先去牵驴。梅子摸了摸自家驴子的耳朵,从它背上拿下布褡裢,这才让伙计将驴子拴到树上去。
梅子跟着伙计走上二楼。梅子以前只见过镇子上的楼房,却从未上去过,如今走到楼梯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小伙计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眼梅子,笑着摇了摇头。
上了二楼,跟着伙计左拐后,就这么进了一间客房。梅子打量了下,只见客房里还算干净,简单的木桌木椅,炕上铺着土蓝色的褥子和被子。
伙计从外面端进来一壶热茶放下:“这位大姐,有什么事儿你随时使唤,我先下去忙了。”
梅子连忙应了声,就看到那伙计给自己关上门出去了。
梅子环顾了下四周,打开了这客房的窗户,透过窗户看下面院子。院子里自家的驴正和其他几匹马拴在一起,驴子和马儿互相嗅着对方的鼻子。
梅子笑了下,她看到自家的驴子在下面,多少心安了,于是坐下来,解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些干粮,就着桌子上的热茶吃了起来。
吃过了晚饭,梅子这才觉得自己实在累了。骑了一天的驴,身子骨好像要散开了一样,梅子赶紧上炕准备睡觉。
被子虽然不如自家的柔软,但还算舒适。梅子想起这是八十文的炕和被子,忽然觉得身下的被子烫人。
不过她想到明日个还要赶路,于是拼命闭上眼睛,让自己睡去。
这一夜,梅子很快睡着了,可是她一直在做梦,各种各样的梦,有山,有云,有山路,有自家男人,也有撒欢的驴子。
睡梦中的梅子并不知道,她的八十文钱包括了临睡前一盆热乎乎的洗脚水;她更不知道的是,伙计偷懒,后来再没给她的驴子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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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了。梅子一看时候不早,赶紧爬了起来,边匆忙穿着衣服,边想外面的人这日子真是不顺心,连个鸡叫都没有的。
梅子穿好衣服,又仔细检查了自己贴身藏着的纹银,这才收拾了包袱往外走。到了柜台前,小眼睛掌柜依然在那里眯着眼睛,梅子数出八十文来放在柜台上,掌柜数过后收起来,笑眯眯地问:“小娘子,不用了早点再走?”
梅子扭过看了看堂上用着早点的客人,早点看起来精致,她觉得这肯定要不少铜钱,自己还是吃饼子吧,自家做的,不要银子又管饱。
结完了帐,掌柜的已经吩咐伙计把梅子的驴子牵出来。梅子接过缰绳,却看到驴子有点无精打采。梅子心疼地摸了摸它带了白毛的灰耳朵,喃喃地说:“你也想家了是吗?其实我也有点想的。不过没办法,咱们得出去找他,找到他咱们就回家,好不好?”
驴子喷了喷湿润的鼻子,摇了摇驴尾巴,没有说话。
梅子怜惜地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鬓毛:“没事的,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梅子将布褡裢搭到驴背上,又拍了拍毛驴的脖子,驴子听话地低下了身子来,梅子翻身上去。
“乖驴子,咱们继续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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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青山县后,梅子一路打听一路走,沿着官道通往上京方向走去。
她是这么打算的,那个鲁景安是认识荆山的,而荆山出去显然和那个鲁景安脱不了关系,于是梅子只需要去找鲁景安就行了。至于鲁景安怎么找呢,她问过周围的人,周围的人都不知道鲁景安是谁的,于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找皇上。鲁景安曾经在谈话间提到皇上的,如今自己如果能找到皇上问一问,自然就知道鲁景安的下落了。
梅子有了这一番思量,自然觉得信心十足。天大地大,皇上只有一个,他就住在上京的皇宫里,无论怎么着也跑不了他的。找到皇上问一问,自家男人是生是死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梅子信心十足地望着前方可以称作崎岖的官道,轻声吆喝了下驴子,继续往前赶路。
她晚间住店,白日赶路,饿了就停下来吃几口,看到路边青草就下来喂喂驴,自己带的大饼吃完了就在人家铺子里买干粮。如此几日,梅子对外面的世道也有些明白了,知道晚间不能错过宿头,白日不能招惹是非,平时用银子要省着,买个东西要记得货比三家。
中间经过几个繁华的镇子时,街上或铺子里也有人看梅子年纪轻轻一个小娘子独自牵着一头驴,觉得好奇,过来打听。遇到这种事,梅子自然是能躲则躲,尽量不去看那些多少让人不安的打量眼神。
再后来,梅子又明白了一样事,年轻女子一个人在路上本身就容易惹是非。梅子骑在驴背上,慢悠悠地往前走, 边走边想明白了,自己好歹得装扮一番。
她赶紧勒住缰绳,翻下驴背,走到路旁边随便抓了一把灰,拿起来打量了下,便狠狠心抹在自己脸上。她心细,抹了脸还不够,连脖子带手腕都抹黑了,这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