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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结
段祺瑞到底没忘记他宝贝儿子。当着众家人的面喝令很揍儿子的屁股,并约法三章,让家人监督执行,凡知情不报或姑息包庇者,与案犯同罪。
段的原配夫人吴光瑛,早于18年前病逝,留下一儿一女,女儿嫁给李鸿章的孙子,不幸早丧。儿子宏业从小不争气,老段管教甚严,十几岁了还用鞭子抽,段给儿子在陆军部执法处挂了个提调虚衔,但他三天打渔,五天晒网,很少去上班,整天在烟花柳巷花天酒地。
段的续弦夫人佩蘅生了四个女儿,大姨太陈氏虽生一儿一女,但均未成年而夭折,二姨太边氏只生一女;三姨太刘氏生有一子,四、五姨太不曾生育。段祺瑞虽妻妾不少,但只有两个儿子,且都不争气。段祺瑞恨铁不成钢,从不娇惯。
自从段、袁闹僵后,段称病在家不到部办公。一日,袁世凯派梁士恰送来一封亲笔信,信上说:“……本总统为国家爱惜人才,未便听其过劳,致增病势,特著给假两月,并颁人参4两,医药费5千元,以资摄卫……”之后,袁世凯今天送鸡汤,明天送参汤以示关怀,但他知道袁心狠手毒,连为他卖命的赵秉钧都可以毒杀,段当然不在话下。因此,他送来的食品不敢享用,全部悄悄倒掉……段祺瑞鼎盛时,前来朝拜者络绎不绝;自从失宠后,立刻变得门可罗雀,车少人稀。人情炎凉像一只晴雨表,能敏感地测出政治气候。
就在帝制之风甚嚣尘上时,段芝贵来到段公馆。段芝贵与段祺瑞是近族,长段祺瑞一辈,但为巴结段祺瑞,总是恭顺得像三孙子。为巴结袁世凯,不仅认了干爹,还想改姓袁,袁嫌太露骨才没答应。现在他起劲推行帝制,深受袁的宠幸。人们背后谑称他“干殿下”。由于他奴性十足,段祺瑞瞧不起他。
今天,他一见段祺瑞满脸堆笑,一揖到地说:“芝帅,贵体安好?卑职看你来了!”段祺瑞嘲讽道:“怕是另有原因吧?”段芝贵涎着脸笑道:“嘿嘿,哪里哪里,多日不见怪想你的,随便坐坐。”段祺瑞单刀直入地问:“听说你对推行帝制很卖力气,还写了‘劝进书’”。段芝贵笑道:“嘿嘿,谣言,实乃谣言。”段祺瑞说:“我看不见得吧?”段芝贵终于承认:“唉,可话又说回来了,老头子辛苦一辈子,让他高兴高兴没什么不好。他这么器重你,我看你顺着他算了,总统皇帝一个样,何必太计较?”
段祺瑞披肝沥胆地说:“浑话!改朝换代是随随便便的事吗?弄不好要翻船的!那么多人舍生忘死打倒帝制,结束了几千年的封建统治,又走回头路,不伤了国人的心?外国人也不会认同的。弄不好要出现众叛情离,兵连祸接的局面!”段芝贵不以为然地说:“哈哈,没那么严重,只要有你撑腰,我看啥事不会发生。实在不行,你就含蓄点,不要公开反对……”
段祺瑞坚决地说;“不行!大总统的知遇之恩我终生不忘,我反对帝制,绝不反总统个人,我是为国家社稷着想。只要项城一天不取销帝制,我一天不改变态度!”老段转过脸不再说话。
袁世凯本来派他做说客的,无奈老段一意孤行,段芝贵只好怏怏告辞。
当日晚,段祺瑞把徐树铮、曾毓隽召到段公馆议事。他说:“项城帝制自为动作益发明显,我当年曾通电主张共和,而今再拥项城称帝,国人会怎么看我?且恐二十四史中也找不到我这等人物了。所以,我宁死不从,绝不参与帝制活动,只有退出政坛以示抗议!”小徐说:“对,石可破,不可夺其中坚;丹可磨,不可夺其赤。卑职佩服芝帅深明大义,卑职同芝帅同进退,坚决反对帝制!看来,让老头子放弃帝制已不可能,所以,芝帅继续称病为上。”曾毓隽说:“还要注意安全,务要深居简出,严加防范。”段祺瑞自信地说:“不必为我担心,我与项城有袍泽之交,虽看法有矛盾,但感情很深,他不会对我下毒手的。”徐树铮说:“利令而智昏,什么事可能干得出来,还是小心为上啊!”
段祺瑞瞅瞅窗外,小声说:“蔡锷,汤芗铭出京前曾与我谋面,我们对帝制问题达成共识,他们有望在滇湘做出惊人之举……”曾毓隽说:“太好了!只要有三、五省一发动,老头子就坐不住了。”段祺瑞说:“我跟华甫也互通声息,他也表示誓死抵制。”小徐雀跃道:“有二公携手,前景更加光明了。”段又说:“你们也别闲着,多多联络同道,形成势力,使其望而却步。”
徐树铮抑郁地说:“恐怕我不久于陆军部了!项城已指使肃政厅,以我浮报军费40万参劾我,我兼任的《平报》主编一职,也已于日前交出,最后只剩正志中学总办一职了……”
听罢,三人许久沉默无言。半晌,老段才自解自嘲地说:“好啊,无官一身轻嘛,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以往,段祺瑞午后下棋,晚上打麻将,每周两次诗会,摇头晃脑吟几句歪诗,博得一片喝彩,以满足他的虚荣心。现在,他终年不变的生活打乱了。除陆军部出资供养的棋手外,其他人大多不敢来,或不能来,这更增加他的孤独和苦闷。白天,他从前院走到后院,从花园走到书房,不住地徘徊,踱步;晚上,早早命人关门闭户,低调生活。由于他恃才傲物,自视清高,没人敢和他说知心话,没人敢接近他。
这天晚上,他心中郁闷,无所事事,随手拿本棋谱品读。不久,困倦袭来,放下棋谱,吹灭蜡烛合衣而眠。他已很久形单影只不要妻妾陪伴了,生活杂乱无章。
他稀里糊涂作起梦来,一会儿是鲜血淋淋的人头,一会儿是赵秉钧淌血的伤口,一会儿是鬼怪妖魔的追逐,杀戮,坠落……他吓醒了,出了一声冷汗。他正回味着梦的荒诞,忽听走廊里有轻慢的脚步声。段祺瑞立刻惊觉起来,赶忙从枕下抽出手枪,轻轻推上子弹,滚下床躲在沙发后面。不一会儿,房门轻轻推开,闪进一条黑影,一只手刚刚举起,说时迟,那时快,段祺瑞的枪响了,黑影应声倒地。
段祺瑞走过去,踢了刺客一脚,断定已经死了,才慢慢收起枪,点上蜡烛。这时,罗凤阁和两名卫士闻声而入,他们仔细一看,一个血淋淋的尸体躺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勃朗宁手枪。段祺瑞明白,这是那位“恩师”不再容他,朝他下毒手了,心里一阵酸楚,眼睛湿润了。大半生为他出生入死,竭尽孤忠,许多急难险重由他化解,由于自己的鼎力相助,把他推上总统宝座,想不到他竟如此绝情……罗凤阁说:“父帅赶紧报警追查吧。”段叹道:“唉,你们知道什么?这种事不宜宣扬,赶忙埋了算了。你们要严守机密,不许张严,以后严加防范是了。”
抬走尸体后,段祺瑞再难入睡。他铺纸提笔写了一份辞呈,并精心拟就一份“辟谣通电”,阐述袁世凯的“知遇”之恩,以弥合他们的紧张关系……第二天,为安全起见,他偷偷搬到西山“养病”去了。
袁世凯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加快复辟步伐。他任命王士珍署理陆军总长,解除了徐树铮陆军部次长职务,加强了对段祺瑞的监督,在他驻地四周安排了许多暗探。段实际已被监禁……1915年8月14日,以杨度为首成立筹安会。明锣响鼓地拥戴袁世凯做皇帝,北洋派文武官员纷纷“请愿、”“劝进”,要求实行君主制。到1月1日,袁世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改中华民国为中华帝国。次日,在居仁堂匆匆举行登基大典,大封群臣。闻知后,段祺瑞老泪纵横,仰天长叹:“项城作孽呀!”
虽然新年将届,但段公馆像一座荒凉落漠的古堡,没有说笑,没有欢乐,没有生息。段祺瑞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前,看着恶劣的天气,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和抱胛缩肩的暗探,心里像坠了铅一样沉重。
起初,张佩蘅还偶尔去总统府看看于夫人,后来,在电话上说几句体已话,现在,连唯一联系的电话也被掐断了。袁克定当上第二期军官模范团团长,徐树铮,曾毓隽等都避祸他乡。段祺瑞越发感到孤愤,终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头发白了许多……他一再想起一次次给袁世凯卖力的独特经历;从呕心沥血写兵书,到培养数以千万计的优秀军事人才;从出生入死剿灭景廷宾起义,到两次秋操为他争得荣誉;从他杀机四伏的“回籍养疴”,到他东山再起;从保他登上总统宝座,到为他绞杀国民党“二次革命”……哪一桩哪一件我段祺瑞含糊过?他越想越委屈,窝火,直至潸然泪下……正像段祺瑞预料的那样,自袁世凯称帝后,局势每况愈下,一发而不可收拾。蔡锷首先发难,率护国军打响讨袁第一枪,接着贵州、广西相继宣布独立。在梁启超策动下,各省纷纷响应。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在广泛开展讨袁斗争。讨伐帝制的怒潮迅速席卷全国。
袁世凯调兵遣将,手忙脚乱,仍难控制局面。他本来对外交充满信心,但因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国人的愤怨情绪达到高潮。一贯背信弃义的列强,见袁世凯越发不得人心,转而支持反袁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时,一个惊心动魂的消息传到袁世凯耳朵里,冯国璋联络张勋、李纯、靳云鹏,朱瑞几省将军发表联电,倡议撤销帝制。袁世凯慌了神,赶忙找来国务卿徐世昌商议。
袁沮丧地说:“菊人兄,没想到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你看怎么办哪?”徐世昌问:“这要看大总统有没有决心撤销帝制了?”袁说:“事已至此,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只要稳住局势,恢复到帝制前的局面,让我怎么做都行。”袁的意思是让他继续做总统。徐世昌说:“如此事情尚有可为,一是赶紧派人稳住冯河间,二是赶紧请芝泉出山。没有他出山,局面很难收拾。”
稳住冯国璋,告诉他袁世凯已答应撤销帝制这不难;要想把那头倔驴请出来可不容易,这意味着袁世凯向他低头认错。这样,更会助长他的气焰,更不把他大总统当人看。袁反剪双手踱步沉思。徐看出他的心思,说:“能收拾残局者惟他一人,否则,前途忧矣!”袁世凯沉思默想足有十分钟,才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月中旬的一天,段公馆中断数月的电话突然响了。电话是于夫人打给张佩衡的。于夫人刚一说话就哭了:“闺女呀,娘想你……”张佩衡呜咽道:“娘,女儿也想你呀!爸爸好吗?”于夫人说:“唉,不好,他病了,病得不轻啊。他想芝泉,想你,不管怎么近了远不了,来看看他吧,他知道错了,他对不起芝泉,他很后悔……”佩衡说:“娘别说了,都是芝泉不好,我们尽快过去……”
自从段祺瑞打过妻子颇感后悔。但他个“犟眼子”始终不肯认错。其实,佩衡气早消了,只是犯不着理他。现在,跟总统府关系解决了,两口子没必要“绷”着。于是,放下电话来找段祺瑞,她依门而立,装得无所谓地样子说:“干娘来电话,说老头子病得不轻……”段说:“他病了与我何干?”张说:“他说他错了,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段说:“说得轻巧,他往死里整我,我能原谅他?”张佩衡知道段祺瑞一时转不过弯来,叹着气走了。
次日上午,夏寿田带着袁世凯的亲笔信来了。来信言词恳切,披肝沥胆,令人感动。夏寿田说:“总统要我转告总长,请看在多年交情份上,务请前往一叙。”
一来,段祺瑞是个重情义的人,不愿落下忘恩负义骂名;二来,他之所以反对帝制,带有功利主义性质,既然老头子已改弦更张,没必要拿掐了。他终于说:“好吧,我去。”
段祺瑞夫妇坐上闲置许久的汽车去了怀仁堂。
冯国璋家有60多匹好马,有6辆大小汽车,徐世昌、王士珍、段芝贵等人出入早坐上小轿车了。段祺瑞不赶时髦,只有两辆旧式马车。冯国璋嫌他寒酸,把一辆道奇牌轿车连同车夫送给他。
汽车很快驶进中南海。段氏夫妇先到福兴居见于夫人。一见面佩衡甜甜地叫了声娘,就投入于夫人怀里哭起来。于夫人抚摸着干女儿边哭边说:“孩子,几个月不见可想煞娘了,都是老头子抽疯,闹得我娘俩骨肉分离。”佩衡通情达理地说:“娘别说了,是女儿不好。”于夫人怕慢待了姑爷,忙抹把泪笑道:“啊,姑爷好。”段说:“夫人好?”于夫人说:“姑爷大仁大义,还是来了,快坐快坐。”段问:“不知大总统身染何病,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于夫人叹道:“唉,还不是个人作的,生出这么多是非,他心里急呀!你们来了就好了,正念叨你们呢。”
段氏夫妇小坐片刻双双去见袁世凯。
于夫人虽位居第一夫人,但大半生倍没冷落,并无幸福可言。早年她一直独居河南,几年前才来北京。因为袁世凯是庶生,于氏无意间的一句玩笑话,伤了他的自尊心,袁世凯说:“你让我痛苦一时,我让你痛苦一生”,从此不跟她同房。由于失宠,连自己的独生子袁克定都冷落母亲。所以,对干女儿佩衡爱心很重……见到段氏夫妇,卧病在床的袁世凯挣扎着想坐起来,被佩衡扶住:“爸爸别动,快躺下!”说着泪如泉涌。袁激动地说:“芝泉佩衡,你们来了我真高兴,快扶我坐起来……”
段氏夫妇一个拥一个扯把他扶起来,背后垫上被子。但见袁面色紫红,呼吸迫促,发着高烧;但说话依然宏亮,好像没什么大病,段安慰道:“大总统气色尚佳,虽染小恙,静养几日会康复的。”在场的徐世昌、王士珍、段芝贵赶忙附和。过了一会儿,袁向大家摆手:“你们请回吧,我跟芝泉、菊人说几句话。”
听到吩咐二人退了场,屋里只剩袁、段、徐三人。袁眼含泪花,面有愧色,诚心实意地说:“芝泉哪,我悔不该不听你的话,才落得众叛亲离,内外交困,务念袍泽之情,帮我稳定大局。我老了,不中用了,国家大事拜托二位了!”
几月不见,袁世凯仿佛老了10岁,头发又稀又白,面肌松驰粗糙,一副心力交瘁,神不守舍的样子。段祺瑞既同情又可怜且有几分幸灾乐祸。他说:“祺瑞受恩深重,理当尽心竭力。”袁说:“委屈你暂任参谋总长吧。帝制已无可为,只有取销,一切恢复到以前样子。”
袁的言外之意,是他依然做大总统。段祺瑞想,我不能卖得太贱,说:“这要看局势如何发展了……”久未置词的徐世昌忙把话岔开:“还是请芝泉说说如何稳定大局吧。”段祺瑞胸有成竹地说:“第一,迅速通电全国取销帝制;第二,宽容护国军及独立省份;第三,立足和平方式解决纷争。”
真是绝妙地讽刺!其主张与当年袁世凯东山再起时向清廷提的条件惊人的相似。袁世凯感到不祥和不快,心里不免一阵酸楚。不过,他见段祺瑞没有赶他下台的意思,心里有几分快慰。他说:“芝泉所言甚是。不过,南方倘一意孤行,将如何对付?”段祺瑞说:“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5月日,袁世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终于通电发布撤销帝制,废除洪宪年号。就这样,袁世凯8天的皇帝梦彻底破灭了。
袁世凯是个不讲信义的小人,用人时一把抓来,不用人时一脚踏开。在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绝境中,袁世凯从冷宫中拉出三人支撑危局:徐世昌、段祺瑞、黎元洪。美其名曰:培养黎元洪学做元首。
“三巨头”上班后,商议以三人名义给护国军首脑发电,表示“帝制取销,公等目的已达,务望先戢干戈,共商善后”。电文拟好后,段说,为慎重起见,我先摸摸西南方面的底。然后酌情拍发。大家一致同意,徐世昌向袁世凯作了汇报。
正当段通过私人关系向西南派摸底时,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各大报赫然刊出通电内容。经过询问得知,袁世凯怕三人变挂抢先发表了!
段祺瑞临危授命,总以为袁会变得世故些,想不到他依然如故,顿觉再次受愚弄之感。怒冲冲地说:“既然他这么不相信人,让他自己干好了!”再次撂了挑子。
袁、段出现新矛盾,南方人更加咄咄逼人。蔡锷、唐继尧等西南省提出6条解决时局的苛刻条件:
1袁世凯免死,但须于一定时期内退位并驱出国外;诛杀杨度、段芝贵等1人以谢天下;帝制筹备费及此次军费约6000万,应抄没袁世凯及帝制祸首1人家产赔偿;4袁氏子孙三世剥夺公民权;5袁退位后,按临时约法,总统应由黎元洪继任;6文武官吏照旧任职,但军队驻扎需由护国军调遣。
袁世凯吓坏了,赶忙亲拟议和电文送段祺瑞征求意见,段原封不动退回去。袁又派人送来,段对来人说,总统看着办不必问我。
局势日趋恶化,更要命的是,他的亲信,爪牙有的倒向护国军,有的脚踏两只船,袁世凯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袁见徐世昌对局势无能为力,黎元洪对他貌合神离,只有段祺瑞对南北有一定号召力。急切之中产生走马换将的念头。
这天,府秘书长张国淦来到段府。稍事寒暄即入正题。段不客气地问:“说吧,老头子派你来干什么?”张国淦说:“兄弟奉命而来,代项城与芝兄就商国事。”段说:“事已至此,有什么好商量。”张说:“局势恶化,袁公寝食俱废,寄望于芝兄。”
张国淦任府、院秘书长多年,有丰富的临政经验和办事能力、颇能迎合双方心理。段发sao道:“他大仅独揽,谁也不相信,我能做什么?”张说:“我们追随项城多年,他的脾气大家都知道,改不了了。如今,国难当头,大厦将倾,济危救困者唯芝兄也!”段问:“他是想拉我当总理吧?那菊仁呢,又踢开人家?”张说:“菊人对局势一筹莫展,早萌退意。”段赌气说:“我不干!”
张国淦一双聪睿世故的眼睛,笑眯眯瞟着段祺瑞。他知道段是个嗜权如命好出风头的人,绝不会放弃到手的机会,只是想卖个高价而已。于是,意味深长地说:“这么说芝兄是拱手相让了?”段一怔,问“你什么意思。”张国淦说:“唐继尧野心勃勃,早有北上之意;蔡锷咄咄逼人,势如破竹,他们一旦得手,会把揆首之位让给你吗?”
段祺瑞反剪双手越踱越快,像一条狂躁的狼。张国淦的话句句渗入他的心田,触动他敏感的神经。张知道他入脑入心,接着说:“觊觎揆首者恐怕不止于此吧?”张国淦分明见他身子陡地一震,知道切中要害,继续说,“你知道我指的冯河间。他先发表劝项城退位铣电,又有宥电见责于项城,紧接着又与政敌张勋联合发难,提出决时局的8条方案。他纵横捭阖,哗众取宠,倡导南京会议……他所为何来?假如冯河间得手,芝公又将如何?”
段祺瑞怦然心动,坐回原位,诚恳地说:“淦公一席话令我顿开茅塞。我当总理可以,得依我几个条件。第一,取消政事堂,恢复国务院,实行责任内阁;第二……”张国淦一摆手说:“芝公不必再说,你是想说裁撤海陆军统率处,机密局,军政执法处,收容模范团……我看有第一条全有了,其它条款暂时不提,等上任后徐图再进,以免陷入僵局贻误大事。如何?”段祺瑞真佩服他的机警与睿智,欣然道:“好,就依淦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