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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一代天骄——第二十七章 :战争的脚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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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一代天骄——第二十七章:战争的脚步(2)

    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赵匡胤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土地贫瘠人烟稀少的边郡延州吗?

    三丈宽的驿道如今已经被拓宽到了五丈,往来车辆在大路的两边行驶,中间三丈左右的路面上则是无数的民夫正在紧张地施工,木制的舂槌和圆滚滚的石碾子交替作业,将黄土铺就的路面压得平滑如镜,赵匡胤心中暗自咂舌,就是汴梁城外开封府辖区内的御道恐怕都没有这种水平。 .COM前面是一个换马的驿站,驿站旁边零七八错搭建者一排排一栋栋房屋,这些房屋的质地都非常奇怪,不同于内地的茅草屋和土坯房,墙面呈青灰色,摸上去手感硬硬的凉凉的。就在驿站的路边,一个高大的木制滚筒装置通过一个奇怪的机械连接在一个磨盘上面,两三匹驴子拉着磨盘不停转动着,滚筒也随之转动着,内里传来一阵阵金属摩擦内壁的刮蹭声,木桶的转轴是一根关键部位包裹着铁页子的木棍,滚筒转动时这根轴并不随之转动。木桶下方堆着木柴,升着火,火苗距离木桶还有很远,但可以肉眼看见热气腾然而上包裹着木桶。

    赵匡胤看了一阵,只见滚桶的一个侧面地盘猛地被打开,年轻的民夫们立刻冲上前用木铲子一铲一铲从滚筒中铲除一种物事,这物事呈灰黑粘稠状,细看时似乎有微笑的颗粒夹杂其间,顷刻间桶内物事已经被民夫们掏铲干净,底盘重新封上,远处两个民夫挑着满斗的沙子过来了,然后一个身上穿着青色杂衣的年轻人顿时接过,将沙子倒入一个木制的圆柱形容器,容器内壁上隐隐约约划着一纵多横多条墨线,还标着一些谁也看不明白的符号,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那青衣人衣服背后有一块白麻制作的补子,补子上绣着“丰裕水泥专号”字样。

    接下来那青衣人心翼翼往滚筒内倒沙子黄土赵匡胤就无心再看下去了,他从汴梁赶来,本是昼夜兼程,没想到一入金城县境,速度便慢了下来,倒也不是他累了,而是道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多了起来,放马奔腾很可能会伤到行人。赵匡胤自家心中明白,自己虽然是天使,奈何这延州却并不是朝廷能够直接管辖的治地,这么个敏感当口,在这么个敏感的地方,心谨慎总不会有错。

    一过金城县,速度就更慢了,原因就是修路,赵匡胤的印象里,天下的道路在他出生以后似乎就没修过。战乱年代,地方政府的财政极度匮乏,年年都要赈灾,岁岁都要养兵,那里还有余钱来修缮道路,连中央政府都是如此,地方藩镇就更不必了。因此一进延州看到如此热火朝天的筑路景象,也由不得赵匡胤颇感新奇。

    除此之外,延州的州县村镇给赵匡胤留下的印象,用两个字概括就是“活力”,这里看不到倒毙路边的饿殍,也看不到荒芜搁置的田地,就在金城县的南面大路上,有官府设置的收拢登记流民的哨卡,一些身穿黑衣臂上缠着“尉警”臂带的官人维持着道路交通和秩序,大路边上有着土坯茅草搭建起的临时流民驻地,路面上插着各家商贾旗号的马车川流不息,赵匡胤甚至从中看到了岭南冯氏的旗号。

    到接近延州的时候,剩下的约四十里路面让赵匡胤更是大吃一惊,这条路几乎全都由石头铺成,从这两路的南端开始,就不再见天下通行的两轮马车,取而代之的是飞奔而过的大型四个轮子的马车,车厢宽大,车身长,马匹健硕,有些拉车用的马匹看得赵匡胤都直流口水——那几乎比禁军中所用的战马品种都要好,在金城县城外赵匡胤第一次见识了以县城为中心密密麻麻向四面辐射出去的集市和村镇聚居区,开封城外虽然也有,但是大多都是破败凄凉穷困潦倒的贫民窟,哪像这里,居民住房商号铺面夹杂在一起,俨然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从接近延州城二十里开始,路两边的建筑物就多了起来,其中的商号铺面以卖吃食的居多,大多是给往来的商贾队伍打尖休息用的,还有许多临时建起的谷仓货仓,都是用那种他看不明白的质地材料搭建而成,上面都用大字标示着“丰裕物流”的字样,赵匡胤看不懂,却也大约能够知道这是为了存储那些一时不能运进城去卖掉城内有没有地方存储的货物的。

    临近八路军镇首府,还有一等人色多了起来,那就是兵。

    哨卡上和路面上巡逻的步兵,偶尔飞奔而过警戒地面的骑兵,一个个身材健硕二目有神,无论是手中的木枪还是身上的马刀都是上好的材质,这些士兵大多都不话,哪怕是擦肩而过都不扫赵匡胤一眼,来匆匆去匆匆,精气神十足。赵匡胤出身禁军,见识过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军队,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些兵的素质和精神状态即使在禁军中也是出类拔萃的。他们无时无刻不是在恪尽自己的职责,而不是在敷衍上差。赵匡胤心中暗自计算,若是八路军全军的素质都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李文革手中的兵力就算仅有一万人,却也足以媲美某些号称带甲十万的地方诸侯了。

    这些延州士兵身上还有一件事令赵匡胤颇为讶异,他所见到的所有身穿军服的人,无论披甲与否,都毫无意外地在左臂上缠着一缕生麻带子。

    来之前赵匡胤曾经对延州的军事制度做过一番了解,去年也曾当面向李文革请教过,因此自然知道延州官兵右臂上臂章符号代表的是军衔官阶,然而如今左臂缠麻,这却又是什么意思?

    赵匡胤无意间扫到自己身上的生麻坎肩,不由得心神剧震,一拉马缰收住了坐骑,立在当地发起呆来。

    生麻成服,谓之斩衰,乃周制丧仪五服之首,诸侯臣下为天子居丧,方着此服。

    八路军全军,竟是在为刚刚逝去不久的大周天子郭威举丧。

    一路行来,途径州县无数,无论官民军弁,皆是常服,歌舞依旧,这也难怪地方上不敬,一方面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地方州县需要一定时间,另一方面战乱之世礼乐崩坏,老规矩早就没有多少人当回事了,更何况大周建政不过三年时间,中央的权威还远未强大到能够恢复礼法的地步。

    还有一个原因,制作那么多的丧服,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这在地方政府的账面上绝对是一笔额外支出。

    不过很明显延州方面很巧妙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给每个士兵发了一条生麻带子,以替代生麻制成的上衣,用以象征斩衰之礼。

    让赵匡胤感到震惊的是,朝廷礼部的专使此刻即便出发了也应该还在路上,是否进了潼关都还不好,自己是走在了最前面的,昼夜兼程赶路过来,而八路军居然已经全军举哀了,也就是最少在三天前他们就已经得到郭威病逝的消息了,作为一个边郡藩镇,这情报能力也未免太强悍了些。

    同时,他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郭威做了三年皇帝,于中原州郡的官吏黎庶多有恩惠,然而他死之后,地方上对这位皇帝的驾崩漠然的很,反而是在这个郭威生前没有拨过一文钱粮施过丝毫恩惠的化外之地,一支完全不属于朝廷正规军编制的藩镇军队,从上到下在哀悼这位开国皇帝的大行。

    ……

    站在八路军节度府的白虎节堂里,赵匡胤脚跟一阵阵发虚。

    再怎么,这也是一镇节堂,军机重地,就算赵匡胤是天子近臣禁军重将,却也从来没有进过这等秉持着军国重器的所在。枢密的节堂自不必,就是禁军都司和地方节度的节堂,平日里也是严密关防对象,这里不但存放着重要的军事机密文件,同时也是重要军事会议的所在,可以是一军之重莫过于此。

    自他在节度府外报名请见之后,不过是按照规矩在大门处登了个记,就在一名胸章上写着“内卫”字样的军官的引领下穿堂越进来到了这里。

    一路上在这位姓张的致果校尉引领下便再未遇到任何盘查。

    一进节堂赵匡胤便看到了李文革,不过此刻这位八路军的太尉正背对着他,用双手摁着一幅占去了节堂大半空间的木图一面审视一面听一个年轻的军官话,赵匡胤上下打量了那个年轻的军官一眼,从臂章上看出这个军官也不过是个致果校尉,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然而面对李文革这个一军大帅,却没有丝毫忸怩畏惧之色,操着西北口音一面讲述一面拿着手中的一根棍子在木图上比划。

    “……河东的兵力主要分为三部,一部为太原禁军,以四朝元老义成节度使白丛晖为殿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中军驻扎在晋阳城内,总兵力号称三十六营,实际兵力不足八千人,右军驻扎在隆州团柏,十八营五千人,由武宁节度使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张元徽统率;左军驻扎在汾州阴地关,十八营三千人,由殿前控鹤军指挥使郝贵超统率,另一部为黄泽关大营守军,大营招讨使为李存环,辖兵三十营,七千人到八千人;第三部便是驻防代州岚州一带的岢岚军、宁化军、镇雄军三镇,岢岚军号称三十六营,实则已被府州折帅打残了,不过是些残兵和新壮,战力孱弱,实际兵力恐怕连三千都还不到,驻扎在宪州境内,由宪州刺史韩光愿统率;宁化军驻军岚州西北,有兵三十六营,其中十二营为汉兵,另有编练羁縻之二十四营部族番兵,实际兵力将近七千人,由岚州刺史郭言统率,镇雄军驻军代州,有兵二十四营,实际兵力四千人到五千人之间,由防御使郑处遣统率。另外还有一些驻防兵力,如汾州贾胡堡驻兵三营,高壁岭驻兵两到三营,兵力在千人上下,扼守阴地关禁军左军侧后,控制雀鼠谷道,为郝贵超部看守粮道,此外各州州治各驻兵两营到三营不等,总兵力大约在三千人上下。合计的话,北汉一朝举国之兵总数不超过四万,其中野战之兵不足三万,大多战力低下饷械不足。其中可称精锐者唯张元徽、李存环两部,其中张元徽部尤其能战,粮饷充足、甲械精良、步骑混编、训练有素,北汉主以之驻团柏,就是为了随时支应阴地、黄泽两个战略方向。这是一支不容觑的机动兵力。北汉军虽然号称拥兵两百四十营,实际上只要击破了张元徽一部,余者便皆不足虑了。”

    那青年口中解手上拿着木棍在木图上指画标示,片刻之间已经将北汉的野战防御兵力部署情况得丝毫不差,听得赵匡胤一阵阵称奇,这些敌**队的驻防情况属于级军事机密,北汉虽,好歹也有十二州之地,要将这些兵力分布多寡情况弄得如此清楚,没有一个强大精干的情报网络是万万不成的。

    “宁化军的二十四营番兵都是什么兵,其战力如何,统率如何?”坐在节堂东边角落里的一个面庞狭长的军将问道,赵匡胤扫了此人一眼,却见其穿了一身绯红色的八路军军服,臂上没有缠臂章,却在两边的肩头上一边多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袢带,袢带上套着一个青黑色质地奇特的长方形套子,套子上用银线绣着一个巧的五角星。

    从未见过肩章的赵匡胤暗中诧异此人的装扮,错眼间却发现屋子里的大部分人肩上都有类似的装束饰物,只不过有的是金线绣星,有的是银线绣星,数目各有不同。

    那长脸汉子问话出口,那年轻的致果校尉冲着他欠身一笑:“宁化军所部番兵大多来自府州及其以东地区,这些番部是被折家逐入河东的,要知道他们的战力和编制,却要请教折提辖了!”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他正对面的一个人便接上了话茬:“那些番部不足虑,有回纥、有黑水木罗,还有少许几个吐谷浑,都是零散部族偏远分支,人数也没那么多,编成二十四营倒是不假,每个营里老幼妇孺一应俱全,做不得作战编制看,若是平日斗狠,或者撒出去做侦骑,这些人或许还能有些用处,真正打起来,这些营头不堪一击。就是侦骑,遇上咱们的骑兵,这些人也只有跑的份!”

    赵匡胤打量了此人一眼,却惊讶地发现这个答话的“提辖”竟然是个一看身量就还未长足的娃娃,眉目间还透着惫懒青涩的痕迹,口中出话来却是老气横秋,更加令赵匡胤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娃娃肩上居然缀着三颗银线绣星,即使是赵匡胤这完全不懂肩章的人,也能猜到这娃娃的官阶比之那个长脸汉子还要高上一些。

    那少年话间顾盼自如,浑没有一般孩子在这种场合的紧张失措,他顿了顿,又道:“浩然的功课做得极好,只是却漏了我那跟他老爷子闹翻了的姐夫。太原城内,白从晖不足惧,却还有满满两个营头五百火山兵,是我家姐姐姐夫的家兵,这支兵却不容觑。”

    众人脸上顿时浮现出不以为然之色,却忽听得靠近大门的位置上有人冷然发问道:“你那姐夫,可是麟州的少将军?左脸颊上有一道长疤痕的那个?”

    众人倒还罢了,赵匡胤却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却见一个国字脸的年轻汉子抱着怀坐在茶案旁。一身绯红军衣穿在他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然而此人肩上却不同方才的两人,分明缀着两颗金线绣星。赵匡胤早已留意过,室内诸人,肩上大多是银星,只有三个人肩上绣的是金星,一个是坐在李文革身后的四十多岁形容猥琐的老军汉,另一个是一直坐在门口位置自自己进来目光便一直冷冷盯在自己身上的一个手脚均长眼睛细长入鬓的家伙,再有一个便是方才话之人。老军汉肩上的图饰与这二人又有所不同,他是整整齐齐十二片巧秀气的金叶子围成的半圆外加一颗金灿灿的大星,那颗星星比另外两人肩上的星星大了整整一圈,节堂中的将校除了李文革和这老军汉之外大多服绯服绿,这老军汉身上则和李文革一样穿了一身紫色军袍,熟悉朝中规制的赵匡胤自然明白其中含义。

    那少年听了那国字脸汉子的问话,头道:“不错,细封大哥见过我家姐夫?”

    那被称为细封大哥的汉子眼睛也不眨,只是淡淡答道:“三年前交过一回手!”

    到这里,李文革的脸终于转了过来,诧异地看着那汉子:“你和杨家大郎交过手?”

    那汉子鄙夷地……不错,赵匡胤确信自己并未看错,那汉子看向李文革的目光中分明透着十分的不屑和鄙夷……他扫了李文革一眼,鼻孔中哼了一声,仿佛不屑回答如此幼稚的问题。

    这时候李文革的目光终于转到了赵匡胤身上,他冲着赵匡胤歉意地一笑:“元朗远来辛苦,军务繁忙,怠慢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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