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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个庸人,这是安云天上辈子就认清的事实。有了点小钱,就想着赶紧在首都买房,或者搞投机,提前入股某些大有潜力的公司,耍小聪明,赚大钱,哪天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找个漂亮姑娘结婚、生子、过一辈子。有钱在手,还怕找不着合自己心意的老婆?
如果条件允许,他会借助自己先知者的金手指,做下一番事业,让自己的名字,为万人传诵,其中拍电影就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就如柳闻霆所说:创作出一个精彩的故事,流传下去,让思想战胜时间,让灵魂获得不朽和永生。
人生若得如此,也就圆满了。
但柳闻霆显然对这些毫无兴趣,她无时无刻被一些形而上的问题困扰,加上过往经历和性格的影响,变得极其离群索居。金钱是无意义的,事业是无意义的,爱情是无意义的,名利是无意义的,永生也是无意义的。既然一切都毫无意义,那她也就失去了奋斗的理由。
她有很高的天赋,像大马力高配置的跑车,随随便便就能甩别人一大截,但她的发动机熄火了,无法提供动力。当其他人争先恐后的在人生道路上狂奔时,她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溜走,她一天一天变得成熟,几年过去,她由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出落得美艳动人,光芒四射,走在路上,惹得啧啧声和口哨声响个不停,所有人都夸她生得好,舅舅家的孩子们都羡慕她,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她来说,美貌也是毫无意义的。不仅毫无意义,甚至是种拖累和负担。
旁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负担。
她常常困惑,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安云天的话让她心中一动,接着便毫不在意的把所有身家都投入赌盘。她想从这个男人身上找点乐子,也想顺便把钱输光。但她失败了,不仅没赔,还大赚一笔,身家翻番。
她也对yoyo的热情很不耐烦,每次回家,这条大狗就围着她团团转,用脑袋蹭她,用舌头舔她,闷了就用水汪汪的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带自己出去玩,可是外面有什么好玩的?除了钢筋水泥的大楼,就是金属制作的车辆,还有傻啦吧唧的男男女女。她早就想摆脱这条大狗了,安云天的出现让她看到了希望。
但是,yoyo还是跟她最亲,这家伙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亲人了。
她常常想:为什么当初舅舅送给自己的,不是一只猫呢?那种动物性子独,不粘人。
亲情也是一种负担,那些人理所当然的干涉自己的生活,要自己做这做那,其实大家各过各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她并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亲人需要帮助,她也会出手,为此献出生命也无所谓反正对她来说,生命也是无意义的。
但既然大家过的都挺好,吃穿不愁,生活无忧,为什么还要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让自己活得那么累?你自己累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让别人也变得像你一样累?
更不用说,这种累,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累。
就因为这个,好好的亲人变成了陌路,他们怪她不懂事,怪她不知好歹,怪她这个,怪她那个。她没想去伤害任何人,但所有人却都指责她伤害了他们。
舅舅是少数几个和她关系好的长辈,他很少干涉自己的生活,18岁成年后,柳闻霆想搬出来自己住,他同意了,只有两个要求:带上yoyo,并照顾好它;每天坚持练习防身术。
自己同意了,至今还和舅舅常有来往。
爱情,自然也是负担。看爸爸和妈妈就知道了。
或许唯一不是负担的,就是智慧了。但自己最缺的,恰恰就是智慧。
自己有一点知识,也有一点天赋,在普通人看来那或许很了不起,但她知道,那点东西,实在低级粗劣的可笑,连带着她这个人也很可笑。
凭借这点天赋和知识,自己能干什么呢?是的,她可以去当健美或者瑜伽教练,凭借自己的身手和美貌,过上优渥的中产阶级生活毫无难度;也可以去高档餐厅弹钢琴,凭借自己的技巧和美貌,月入上万美金也很轻松。
生活对她来说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但也是如此的毫无意义。
“不要轻易的试图去碰触伟大,那很危险,你承受不起。”
这是小时候妈妈对自己说的话,妈妈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出生在60年代,亲眼见证过人类历史上最宏伟的事件,和最伟大的人物。妈妈15岁时,已经目睹了无数的毁灭和重生,自己15岁时,见到的只是一个家庭的破裂。
但妈妈这样的人,于整个世界,也不过是无比微小的一个分子,面对变幻莫测的世事,她也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她连一个家庭都维持不住。那么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
“你优秀的简直耀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待自己这么苛刻。”
这是安云天对自己说的话。那个傻乎乎的男人,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又对这种无知一无所知。他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猴子,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衣服,就装模作样的以为自己是个人了,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尾巴都露了出来。
拙劣、愚蠢、无知、胆小如鼠,这就是安云天。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就让他住了进来?因为见到他的第一眼,自己就知道,这是个胆小鬼,连做坏事的胆子都没有。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平庸,是那种自己最看不起的平庸。
但妈妈说过:“如果有一天你产生了困惑,又在最伟大的人身上找不到答案,不妨去最平凡的人身上找找。那需要你低下头,近距离的去接触和了解他们。”
安云天就这样和自己住在了一起,每天自己都要忍受他那如油井一样咕嘟咕嘟冒出的傻气。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羞辱他,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赞美自己,每天都充满干劲,不停的说:“生活真是太美好了!遇见你真是太美好了!”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除了傻外,还自有他的可爱之处,也许,自己可以跟他说说自己的困惑?
于是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安云天,对你来说,电影是什么?”
他的回答令自己大失所望,简直跟小学生的作文一样浅薄可笑,充满毫无意义的废话和鸡汤。整场讨论,唯一的价值,是他最后的表态:既然我们找不到意义,那就继续找好了。旧电影拍完了,那我们就拍新电影!在行动中寻找意义。
也只能这样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在柳闻霆冷静的审视和无尽的吐槽中,安云天又干劲十足的筹备起来。
有了《调音师》的经验,这次筹备《这个男人来自地球》,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确定剧本,而是确定预算。
“十万,不能再多了,最多就是十万!”
说起来,《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虽然是90分钟的长片,但论拍摄难度,却比13分钟的《调音师》还简单一些。《调音师》中出现了许多场景,在调度方面让首执导筒的柳闻霆很有些吃力和难以应对,而《这个男人来自地球》就好办多了,整部电影几乎都是在一个房间里发生的,所有的情节就是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真正的难题,是这样的片子很考验导演在镜头运用上的功力,狭小的空间,单调的情节,故事发展全靠对话推进,这样的电影,很容易拍的呆板枯燥,需要导演在运镜上好好下一番工夫。
在安云天的设想中,演员、道具、场景什么的都花不了多少钱,真正耗钱的,是时间。这是柳闻霆的第二部电影,第一部长片,对一个经验不足的新手导演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考验,而经验的获取,需要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点点的磨出来。
十万美元,已经是安云天能接受的极限,不同于《调音师》初次上阵的时候,还要置办各种家物什,中间还收购了一家公司。这次是真的只需要专心拍摄,而他们手里的资金,也真的是不多了。
他设想的挺好,柳闻霆看起来也挺配合,但电影还没开拍,超支却已成定局。
“就是她,梅根福克斯,一定要把她拿下来,让她演那个女学生的角色!”
挑选演员时,安云天一看到那个名字和照片,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那个姑娘拉进剧组,花再多的钱也无所谓。
而梅根福克斯也没客气,一口价:十万美金!
安云天听到这个数字,只想吐槽一句:姑娘你是算计好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