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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因为身体抱恙而停过大朝会。
这一日却不得不停了。
越是平时身子健旺的人,一生起病来反倒更棘手。整整七八个时辰,皇上身上的烧就没有退下来,人也一直昏迷不醒。大朝会一停,朝臣们纵然心里诸多猜测,终究不能进后宫里来,宗室之中有越郡王与昌郡王进宫探视。这两人来时就想过,皇上可能病的不轻。以皇上一惯勤政严谨的性子,要是普通头疼脑热,必定不会停了大朝会,一定会坚持如旧,既然朝会都停了,那说明应该不是小玻
大皇子将二人迎进去,寝殿中隔了一架屏风,谢宁在屏风后同两位郡王见过礼,方夫人也陪坐在一旁。
越郡王和昌郡王关心情急,也顾不得多问,两人一起向榻边挪步。皇上躺在那里,两颊因为烧而透着不正常的红色。
越郡王心里格噔一声。
问过太医,再看过脉案,李署令话说的很明白,皇上龙体看着一贯康健,自己难免也就不加意保养,眼下看着病来的急,其实病因早就种下了。眼下已经试了一个方子,看烧能不能退。倘若到了今天傍晚烧还不退,就再试另一个方子,那一个药性就更猛烈些了。只要烧能退了,人醒过来,这病就没有大妨碍。
可是,第一副药已经煎了,也喂皇上服过了,到现在也仍然没有起色。
烧时间长了,人可容易烧坏。越郡王听说过,有人高热不退,活活烧成了傻子瘫子的都有。
他不敢多想,越想越是让人心惊。
谢宁想到前些日子皇上敞着门窗吹冷风,心里懊悔不已。早知道若是早知道,那天就不该只劝皇上用了些姜汤,应该早些请太医来认真诊治才是。那一场风吹的当时没觉得什么,过后皇上也没有什么不妥,谁想到那一场冷风就把病给引出来呢?
永安宫中贵妃的居处,昌郡王他们也不便多待,大皇子陪同他们出了永安宫之后,送两人出了月华门,到长宁殿旁屋子暂且等待。
看着大皇子瘦削的身形,越郡王嘱咐他一句:“你也要自己保重,这会儿你可不能再病了。”
大皇子应了一声:“多谢越王叔关心。”
看着大皇子文弱的模样,越郡王忽然想到,这就是皇上的长子埃
最年长的一个儿子,到现在也只是未及冠的少年人,且一向体弱多玻余下的两个儿子都还是不懂事的稚儿。
要是,皇上真有个万一,这江山基业,可交托给谁呢?先皇后薨逝后中宫空悬,也就是说,皇上膝下的三个皇子都是庶子要说依着长幼论,那自然是大皇子。大皇子身子病弱,又无母族妻族出力扶助,少不得要仰赖权臣与宗亲若是跳过大皇子,下面两位皇子可都是贵妃所出,到了那时贵妃肯定摇身一变成太后了,到时候林家必定得势
皇上春秋正盛,之前谁也没有想过这身后之事,总觉得是来日方长。
可要是皇上这一病真不好了,那这事可就是火烧眉毛的最大的急事。
两位郡王就一直候着,等着里头的消息。
谢宁劝方夫人去歇息,方夫人却拉着她的手说:“你都多久没睡了?这里我守着,你且去歇一会儿养养精神。”
可谢宁哪里能放心去?
她就这么看着皇上,心里恰如油煎火燎一样。可要是让她离了这里看不见她,那她心里只会更急更疼。
“我没事,守在床边儿也能偷空歇一歇。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这几天一冷,我看您气色也不怎么好。我让人先送您回福晖堂,等皇上有消息,我马上让人去知会您一声。”
方夫人这会儿确实精神不济,坐着也是勉力支撑。可是她又怎么能放心去歇息?虽然说皇上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可是过去这么些年,她却时刻注意着皇上的动静。这事说难也不难,毕竟宫中只有这么一位皇子,后来又受封太子,他的一举一动关注的人太多了,消息并不难打听。
皇上打小到大,是真的没有生过什么大玻都是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连闹肚子的次数都极少,这也是让方夫人比较心安的地方。也许人就是这样,身边都是烦难艰险时,知道自己病不得,所以咬着牙也能撑下来。皇上从小就是这样,没有亲娘看顾,先帝又是那么个不靠谱的人,还有无数人想着算计他,甚至连假冒他生母的事情都出过。皇上已经习惯了,有什么小小的不舒坦根本不当一回事。这回听李署令的意思也是这样,皇上外表看着身子康健精神健旺,其实病根早埋下了,一旦病出来,那就不是小事。
“我就不回去了,来来去去的折腾,回去了我也不安心,歇不了。我原来那间屋子可还在?我就去那里歇会儿,还能帮你照看照看二皇子三皇子他们。”
谢宁点了点头,方夫人说的也是办法。她原来在永安宫里住的那间屋子当然在,只是以她躺在的身份,谢宁怎么能让她再去住那屋子?
“熟悉的地方我住着安心。”方夫人说:“不必另外收拾,收拾了我也住不惯。”
她坚持如此,谢宁也只好从命,吩咐人好生送方夫人过去歇息。
至于她自己,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一直守在皇上榻前。
在她的记忆中,皇上从来没有过这样虚弱无助的时候。皇上一直那样高大,那样稳固,就象一座山不,就象头顶的一片天一样。谢宁在心里对皇上有一种盲目的信赖,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能难倒他,没有什么事儿是他做不了的。
谢宁从来没有想过要是山要垮了,天要塌了,她可该怎么办?她将皇上额头上的帕子另换过一块,一盆盆的温水端进来,谢宁照着李署令嘱咐的,替皇上擦拭身体,试着看这热度能不能降下来。可是她的手都被水浸的有些泛白泛皱了,皇上身上依旧是热的。
胡荣在殿门外头叫住了青梅。青梅眼睛熬的红红的,神情也有些憔悴,见他站在那儿,左右看看,快步走过去说:“你进来做什么?”
胡荣轻声说:“你也自己多保重,别把自己熬坏了。”
青梅只说:“我算得了什么,你没见主子也一直熬着。你要没事儿就快往前头去吧。”
“曹顺容和几个嫔妃过来了,说要探玻”
青梅眉头紧皱:“什么探病?纯是来添乱的。你也胡涂,这事儿还用得着进来禀告?直接让她们走。”
胡荣说:“我何尝不是这么说的,她们待在门前只是不肯,现在都跪在咱们永安宫外头了,说一下要进来看一看皇上,还要给皇上侍疾。赶她们走倒容易,可就怕对主子的名声不好。”
胡荣确实可以让人将她们各自拖走,但是却不能不为了自家主子考虑。这皇上才一病,要是就传出自家主子苛待落后宫嫔妃的消息,这实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一件小事。就算皇上病好知道了,只怕也要不悦。
没人喜欢身边的女子嫉妒恶毒的。
青梅白了他一眼:“名声那是以后的事儿,眼下在主子心里皇上的身子最紧要,这些人算得了什么?根本不值当主子将她们放在眼里,皇上也不会把她们当一回事的,你只管去,她们不走就让人好生‘送’走,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不给点颜色看看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胡荣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说:“好,我这就去,你自己千万注意,有空就偷个懒儿稍歇一歇,记得多喝点热水,穿暖些。”
“我知道,你好啰嗦,我在殿里服侍不怕的,你在外头来来回回才要多注意才是。”
胡荣赶着往外走,青荷站在殿门处,将两人的话都听见了。
对于青梅难得一回擅作主张,她并没有出去反驳。
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要是让曹顺容她们真跪在宫门外,宫里才要乱了呢,其他人心里更要诸多揣测怀疑,乱子会越闹越大。这种时候才不能手软,要是永安宫一露怯,不说后宫,只怕前朝也有人想要趁机生事。
这个时候可万万乱不得。
方夫人没走,留了下来,青荷觉得这是件好事。一来方夫人若回福晖堂,难免会被旁人纠缠打探。二来,方夫人在这儿,确实可以帮着照看二皇子和三皇子。
三皇子不懂事,二皇子正是有些半懂不懂的年纪。谢宁同他说,皇上病了,让他一定要乖,要听话,不要生事不要添乱,二皇子懵懵懂懂,看了一眼躺在那儿不动的皇上,倒还真听话,这大半天都没有吵嚷生事。
三皇子却不懂,谢宁也没敢让乳母带他进来,怕他更小,万一也染上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三皇子在外头不肯依,闹了好一会儿才被哄走。
大皇子倒是能里外照应一下,可惜他也小,未及弱冠,平时经的事也少。再说,大皇子身子这么弱,这忙了半天,看他的脸色也不好了,让人看着也忧心,赶紧劝着他也去歇息。
要是皇上真的有个什么万一,以后的事可该怎么办?丢下来这老得老,小得小,病的病弱的弱,贵妃终究只是妃子,毕竟不是正经的中宫之主,也撑不起这一摊子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