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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堪堪杨柳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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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奉祁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湛蓝色衣裙的小姑娘,梳着精美的发髻,上面插着好看的淡粉色蝴蝶发叉。

    但是她的脑袋却一直都是低着的,步子也是出奇的缓慢,仿佛是受了什么伤一般。

    奉祁背对着少女,身上的绳索早已被她解开,扔到了显眼的地方。

    少女只是自顾自的将盘中的东西放到了桌上,声音也是沉闷的,哭腔还未消散。

    “他让你吃了。”

    可是只是那么简短的一句话,却是让奉祁忽的瞪大了眼睛,连忙转过身来。

    少女正欲离开,奉祁惊呼出声,“云笙?!”

    少女听到声响,身子猛的一顿,手中的托盘落地,惊起一层尘埃。

    “云灼?!”

    云笙似乎也没有想到能在此处再度见到云灼,脸上满是愕然。

    久别重逢再见亲人,云笙一下子便是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长期压抑的情绪在见到奉祁之后再也忍不住了,云笙扑到了奉祁的怀中便是开始哭泣。

    看着云笙这副样子,奉祁也觉得心中一阵的难受,眼眶酸得厉害,眼角也有些红润。

    过了好久,云笙才抬起自己有些红肿的双眼,泪汪汪的。

    “云灼,阿兄怎么样了?阿姐呢?还有我阿母……”

    奉祁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作答,云栖尸骨无存,只找到了残肢。

    陈墨涵死在了自己的院子中,死因不明,死相惨烈。

    陆悠然被逼上战场,至今生死未卜。

    云阳死在了大婚第三日,死在了云家,丧事未办,尸骨未寒。

    这些一件件一桩桩自己该怎么说出口?

    良久,奉祁才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没事儿,都没事儿,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奉祁稳住云笙的双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看着云笙没事儿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儿就好。”

    只是云笙的双眸一直都是红肿的,一看就是之前就哭过的。

    奉祁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眼角残余的泪水,斟酌开口。

    “阿姐,竹荪可有欺负你?”

    云笙摇了摇头,“他并未对我做什么逾矩之事,只是一直不愿意放我离开。”

    她抬眸看着奉祁,柳眉轻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竹荪抓你做什么?”

    她看着奉祁的装束,还有脸上的那副面具。

    “为什么你又会穿成这个样子?”

    奉祁只是看着云笙,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为了你而来的,我答应过阿兄,一定要将你带回去的。”

    “阿兄……”

    云笙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次的涌了出来,她的脆弱在奉祁身前一展无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笙连忙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云灼,等我回来救你,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长久没有希颐的眸子终于再一次流动起璀璨的光辉来,被放弃的东西再一次的被点燃。

    说完也不等奉祁说什么,云笙便是慌慌张张的准备离开了。

    奉祁连忙拉住了云笙的手,“阿姐,这里的情况我还有些不明白。”

    云笙的身子顿了一下,“这里乃是修罗殿,处于深山密林之中,一般人很少找到出路。这里的地势复杂,我去过的地方也很少。”

    奉祁微微颔首,低声道:“我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云笙出去后,随即便是有修罗殿的人立即将奉祁的房门锁了起来。

    云笙心中夹杂着见到亲人的喜悦,却又是恐惧着的,为什么云灼会在这里?

    这不合理,竹荪明明答应自己绝对不会再为难云家人了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却是迎面撞上了慢慢踱步的竹荪。

    竹荪淡漠的看着慌慌张张的云笙,他的身后跟着两位侍卫。

    云笙的身子一震,她的步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随即便是动作麻利的跪倒在地,将自己的身子放得很低。

    她匍匐在地,声音清冷沉闷,夹杂着的哭腔并不明显。

    “见过殿下。”

    虽然只是五大长监收养的人,但是从上到下都是尊称他为一声殿下。

    原本是已经穿过了云笙略有些颤抖的身子,但是不知为何,竹荪却是突然折返了回来。

    感觉到了身前高大的人影,云笙将自己的身子埋得更低了,藏在袖口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一些。

    竹荪则是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眼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曾经那么高傲灵动的一个人,现在姿态卑微,跪伏在自己的跟前。

    自己亲手将她的高傲都踩进了泥土里,自己手把手的教会了她谦卑。

    可是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本应该高兴的自己,却是提不起丝毫的兴致来。

    反而每次看见她这副谦卑的样子,总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竹荪的手一直都是白皙修长的,他微微抬手,身后跟着的侍卫便是退下了。

    他又靠近了一些,只是那样看着卑微的云笙,微微张了张口。

    “云笙,来给我煮茶吧。”

    云笙没有搭话,只是迈着步子跟在了竹荪的身后,一直低着头。

    房间里云雾缭绕,云笙还带这些淤青的手在众多茶杯中摆弄。

    茶叶在水中翻滚,蜷曲的茶叶逐渐在沸水中舒展开来,像是有了生命。

    而竹荪就坐在对面静静的看着,眸子深沉,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良久,当云笙低着头将刚煮好的热茶捧到他跟前的时候,竹荪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最会煮酒了,为什么现在不会了?”

    云笙几乎是连眼睑都没有抬一下的,“酒能醉人,茶能醒人,茶比酒好。”

    竹荪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隔着一层云雾看着半跪着的云笙,竹荪微微锁眉。

    良久,热茶入口,带来阵阵的香甜,虽说是夹杂着一些苦涩的,但是却也是茶香醇厚的。

    不得不说,陈墨涵的确很会教导自家的女儿。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现在她的那双手怕是再也没有法子弹琴了。

    放下茶杯,“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云笙只是看了一眼手背上的伤痕,将自己的袖口往下拉了拉,语气里慢慢的都是平淡。

    “不小心碰到的。”

    她不知道竹荪究竟是怎么想的,明明是他一声令下,任由那些小厮欺辱自己。

    明明是他对自己不管不顾,这一切明明都是因为他!

    可是他现在却是一副关怀的模样,恶心,真的恶心!

    竹荪没有继续言语,那些伤痕刺眼,他干脆低下了自己的眸子。

    “见到云灼了?”

    云笙的眸中闪过一丝的波澜,但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嗯,见到了。”

    竹荪朝着云笙招了招手,淡淡的开口,“过来。”

    他还是走了过去,恭恭敬敬的在竹荪的跟前跪下。

    竹荪伸出手指挑起了云笙的下巴,淡淡的笑着,“云笙,想带着云灼离开么?”

    云笙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虽是被迫看着竹荪的,可是那双眸子里依旧是黯淡无光的。

    “殿下不用试探。”

    看着她脸上被强压下去的希颐,竹荪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声音依旧平淡。

    “云灼早就死了。”

    “不信么?”

    “你的阿妹云灼死在战场上,被埋在了豆蔻林,现在的那人唤作奉祁,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早就分辨出来了吧?”

    “你和云清陆悠然一样,都是在自欺欺人,对么?”

    “你想知道云灼是因为谁死的吗?该死的人是奉祁,不是你的那个妹妹。”

    “但是你的妹妹替她死了,因为那张脸,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耳边呢喃低语的修罗。

    他为你打开了一条路,只不过是通往黑暗的黄泉罢了。

    可是从云笙的脸上,竹荪还是没能看见自己想象中的神色,难免有些失望。

    云笙淡淡的看了一眼竹荪,与其说是看,倒不如说只是轻飘飘的扫了一眼。

    就像是当初竹荪看她的眼神一眼,淡漠,疏离,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鄙夷和不屑。

    “殿下同我说这些干什么?”

    竹荪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些,云笙略微有些吃痛,但还是没出声。

    实在是看不惯云笙这副什么事儿都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有些厌烦的甩开了云笙的脸。

    云笙往后退了退,直视着竹荪的脸,“那殿下想听见我说什么?”

    竹荪也说不上来,看着空荡荡的茶杯,手指不断地摸索。

    “取悦我,我就放你离开。”

    云笙抬起了自己的脑袋,竹荪的眼底竟然染上了一丝的温柔。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言而有信,只要你取悦我,我就会放你离开。”

    云笙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没有言语。

    竹荪又笑了笑,“怎么,很难么?之前你不最擅长这件事吗?”

    他的话似乎是挑断了云笙最后绷紧的神经,她近乎崩溃。

    但是此时云笙仍旧是倔强着不肯点头。

    她之前拼命的想要靠近竹荪,好像日日夜夜的瞧着他,最好能肆无忌惮的和他在一处。

    但是现在,云笙只想拼命的想要离开,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人有七情六欲,欲求不得,才会有苦。

    正是因为这些苦,短暂或者转瞬即逝的美好才会那么的让人流连忘返。

    云笙笑了,她死死的盯着竹荪,大声的笑了。

    养在后院的娇小姐从小就被教导知书达理,何为规矩,何为礼仪。

    但是现在的云笙只想要大笑,她用她的笑声嘲讽着竹荪,嘲讽着世间的一切。

    竹荪曾经说他最喜欢她的杨柳腰,走起来一步一步甚是讨人欢喜,不盈一握,总是万般风情。

    那时候云笙不解其意,只知他欢喜自己便也跟着欢喜。

    可是现在才发现,他那样的人怎么喜欢自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只不过是在一场游戏中,一人当了真,一个依旧抽身在外。

    竹荪微微锁眉,随即缓缓站了起来,他将手放在了云笙的脖颈上,微微用力。

    看着云笙脸上挂着的眼泪,竹荪的声音清冷,“你若是不能取悦我,那么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想再看见云笙,竹荪转身便是离开了。

    可是当竹荪真的走出去之后,他看着自己的手背微微发着呆,上面还挂着方才云笙脸上的泪水。

    他有些害怕,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云笙瘫坐在地,全身的利器就像是被人抽干净了一般。

    她信奉的神明死了,死在了那所牢狱里,死在了她绝望的那天晚上。

    或许世上真的有神吧,只是他不爱她……

    云笙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只觉得自己四肢冰凉,方才被竹荪掐住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就像是被人划开了一道道的扣子一般,带着火辣辣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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