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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连朱诺-麦高芙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段由森林构成的道路会如此漫长,整整一个小时,轿车在森林里缓慢前进,前方看不见树木的尽头,后方同样。
他们就像来到了一座孤岛,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援助的东西。
“你确定——我是说你确定这条路是正确的?”
苏颉的怀疑也是正常的。你很难想象在森林的尽头会出现一栋别墅,更加难以想象,这是人住的地方。
“相信我,方向没有错。”麦高芙回答。
或许是女孩的笃定给予了苏颉一个响亮的回应,他暂时将怀疑抛开,按照既定的路线前进。
“gps失效,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苏颉轻声念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走出这片茂密的树林之后,会看到一些什么。尽头,或是深渊,谁也无法预料。
“相信我,没有错的。”
麦高芙知道苏颉会有这样的反应,事实上所有第一次造访这栋别墅的客人都会陷入恐慌之中。漫长的旅途,gps突然失灵,甚至连行动电话也无法打通。整片森林就像一座巨大的军事管辖区,阻挡了人们继续前进的**。
事实上,哥谭市地下皇帝的居所防备严密是理所当然的,但麦高芙却知道,之所以防备到了这种程度,还有一个原因。
“他想保留我们一家人的回忆。”麦高芙轻声念叨。
麦高芙想到了自己位于别墅里的年张雪白的床,鹅绒的床垫和被子,还有一条崭新的毛毯,这是她对于那张床的最后印象。母亲在带着她临走之前布置了一切,她希望有一天当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布置依然如昔。
只可惜,那个温柔、善良、拥有最清澈眼睛和最漂亮长发的女人再没有机会涉足那个地方。从别墅出来之后,她们住在旧金山的一所大房子里,拥有一切现代都市房屋所拥有的一切,可女人从不快乐。
她总是坐在窗前发呆,或是呆呆的瞧着窗外。后来,她生病了,私人医生和助理告诉麦高芙,她病的很重,可能活不过来。可她依旧顽强的活了几年,最后在某一年的12月,一个大雪纷飞的早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自始自终,麦高芙的那位父亲都没有出现过,年轻的女孩所见到的只有他派来的私人医生和护士。她曾经询问过这些人父亲的近况,可他们从来都是闭口不言的。即便上一刻还谈笑甚欢,下一刻也会闭口不言。整件事情成为了一种死循环,误会逐渐加深,进而到了不可弥补的程度。
“对了,苏。你恨你的母亲吗?”麦高芙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期望得到苏颉的回答,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暗示也可以。
她转过头,瞧向驾驶位上的男孩,一脸严肃,没有表情。高挺的鼻梁和闪亮的眼睛看起来就像大理石铸成的雕像。
男孩突然笑了起来,用一种随意的语气回答:“恨?我早已经不恨了。如果恨能够起到作用的话,我想我会恨的,只可惜,那只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苏颉这句话没有说谎,事实上,他穿越而来占据的这个少年的思想里也没有恨的痕迹驻留。或许是海瑟薇一家的关爱填补了失去父母的忧伤,抚平了仇恨,或者犹豫杰拉德告诉过他,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就是一个混蛋之类的话起到了作用。
苏颉心中完全没有恨,更多的是理解。既然不再相爱,又何必相互折磨,离开或许是解脱的一种方式,对两个人都是。
苏颉笑着说:“不用奇怪,我真的没有恨。一点也不恨我的母亲,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即便是用出轨和私奔这种不道德的手段。”
“你的想法真奇怪。”麦高芙拨弄了一下挡在身前的长发,笑着说,“我想如果是我,一定会恨的。很恨很恨,没有止境。”
麦高芙的声音有些飘忽,表情也很是苦涩。她想到了在母亲离世之后的一段不短的日子里,她一个人待在那栋空荡荡的别墅里发呆,或是对着惨白的墙壁哭泣。她想到了自己在整理母亲衣物的时候发现了她写的一封封没有寄出的信件。信件上母亲亲手撰写的日期表明,从离开原本那个家之后,她就开始写,一直到发病躺在床上昏迷的前一天,她都在写。
麦高芙还记得自己在逐渐加剧的焦虑中,将那个从床底拖出的黑色箱子里的所有信件倒在殷虹的地毯上,一份一份,一遍又一遍的清查。她妄图从这些信件中寻觅到一丝仇恨的痕迹,好让自己坚定的去狠那个男人,只可惜——所有的内容都表明了一点——母亲是平静的。
不能说她不痛苦,只能说,心中没有恨意而已。那些五味杂陈的信件中,唯独没有出现恨的痕迹。
麦高芙惨淡的一笑,她想到了自己当时的疯狂:在绝望中搜查了家中的每一个抽屉,每一个可能隐藏着一封信件的缝隙。她打开了每一个鞋柜、橱柜,掀起了每一块床垫、枕头,可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那封想象中的,充满恨意的信件仿佛从未出现于人间。
“你是怎么度过——我是说怎么度过最开始的日子。”麦高芙平静的问,声音尖且细,仿佛要哭。此时此刻,她能说些什么呢?或许那些没有营养的话才是应该被提及的东西。至少,它们不会触及到心底沉埋的痛,那些沉淀宛若湖底的珊瑚礁,尖锐、锋利的不可思议。
“渡过?”
苏颉的嘴角出现一抹笑意,这种笑意在将要触及眼角的时候消失。
“我想是顺其命运吧。”
“顺其命运?”
“对,就是顺其命运。”苏颉笑了笑,解释道:“做好准备,迎接所有发生的一切,无论好与坏。”
“你明白吗?”苏颉转过头,瞧向麦高芙。与此同时,汽车像是开进了一个浅坑,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忘记系好安全带的女孩一头撞进了苏颉怀里。头狠狠的撞在了男孩的胸骨上。
一阵眩晕,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猛然变得恍惚,仿佛一副被水迹模糊了的山水画。
有些时候麦高芙会想,这被坚硬触碰的疼痛倘若能渗入骨髓,也是不错的事情。至少那样便觉得痛了。但最后她发现,这些东西都是浮于表面的,只是疼一下,没有继续。
直到耳边传来苏颉呻吟和轻微的呼吸,麦高芙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以一个相当暧昧的动作躺在一个男孩的怀里。
如同闪电似得弹开身体,麦高芙的脸上飘起一片羞红。她不敢看苏颉的眼睛。
沉吟片刻,女孩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没事吧。”声音柔细,就像一枚针。
“如果——如果再来这么一次,我的胸骨就断了。”苏颉龇牙咧嘴的回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麦高芙连忙道歉,慌乱的抬起头,正好迎上了苏颉大大的笑脸。
“你骗我!”麦高芙明白了,苏颉在装傻。她恶狠狠的伸出了爪子,想要扭掉苏颉胳膊上肉,却被苏颉巧妙的躲开。
“别!别动手。真的痛。”苏颉可怜兮兮的说。其实刚才那一下碰撞,疼痛是必然的。仿佛一柄大锤正中胸口,弄的苏颉一阵气闷,半天才调整过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女孩应该淑女,就像玛丽一样。”苏颉说。
麦高芙露出绚烂的笑容,仿佛点亮了这有些昏暗的森林。
“忘记告诉你了,我这一手可不就是和玛丽学的吗?”
“她会这样吗?”
“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没有女人是真正的淑女。那都是做给你们男人看的。”
苏颉尴尬的笑了笑,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试图岔开话题:
“我们刚刚谈了些什么?”
“顺其命运!”
“对,就是顺其命运。首先你要知道你是谁,然后努力成为你自己。而不是成为被环境影响,被他人摆布的那个人。”
麦高芙笑了笑:“很有哲理的一句话。哦,对了,我忘记你是学西方语言的。”
苏颉摇了摇头,“这是尼采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略加修饰而已。”
麦高芙已经完全云里雾里了,“什么?你是说尼采?”
“对,尼采。事实上也不是他说的,对了,真不是他。”苏颉解释道:“尼采是和品达学的。”
“好吧,我觉得只有安妮才能和你聊在一起。”麦高芙不满的撇过脸,“你知道吗,苏。你真是一个差劲的聊友。”
苏颉笑了笑,“是吗?我可不这眼认为。”他停了停,拿捏着声调说道:“我觉得我可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麦高芙翻起了白眼:“没错,你比我遇到过的所有人都要健谈。我是说,所有人。”
“谢谢夸奖。”
苏颉显然没有听出麦高芙嘲弄的语气,当然,也可能是他听出了,却在装傻。谁也无法看破那张黄色皮肤下隐藏的情感,仿佛从来都沉埋在皮肤与肌肉之下,流淌在骨头与血液之间。
不知不觉,他们看到了森林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