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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
林希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一把抓过连体服仔细地检查器了那玩意的手套部位,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那件臭烘烘的连体密封服本应该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起来才对,但现在,在指尖和手掌的位置竟然出现了一条明显的撕裂口。
好吧,该死的斯拉夫轻机甲,该死的老古董,考虑到这套与轻机甲配套的密封服的年纪大概比林希本人还大,在手套这种运动最多的部位出现裂口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再加上今天一整天,林希在那黑暗一片的仓库区里干的重体力活可不少。也许就是搬运某些东西时候,那已经老化的胶体外膜便破裂了。然而他当时出了不少汗,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而那些奇怪的液体俨然便是通过这条裂口一直渗到内部。
在这一刻,林希甚至不知道该去诅咒谁了
“老天,我之前还跟布莱斯保证过我一切都好呢……”
他痛苦地低语道。
当务之急是确定那些液体的成分。
粘在林希手上的液体比胶水还要稀薄一些,但是非常粘稠,骤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半透明的乳白色,但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在那些液体的表面看到一些类似于蛋白石半的微弱反光。
若光是从质地上来看,林希十分怀疑那些粘液就是地球人梦寐以求的地乳。
他都可以给出这些地乳的来源,那尊奇怪的化石雕塑。
在把那玩意塞入培养皿的时候林希可没少挤压那东西。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苏努星人的地乳闻起来简直就像是地狱产物,它们那诡异的腥臭味甚至能让耐受力不强的人直接晕倒过去,只有经过异常繁复的提炼去臭工艺,这玩意才能成为地球人可以接受的价值连城的“不老药“。就连用来运输地乳的运输飞船都不得不进行专门的定制,不然的话那股可怕的味道足以让船员们向工会提出工伤索赔……
可林希手上的这些粘液闻上去却与传闻中的恶臭全然相反。
它们闻上去竟然还挺香的……馥郁,香甜,撩人,有种接近于稀释后的男性古龙水的味道。
虽然那味道挺淡的,但林希觉得若是有同款香水的话他会买下来的。
布莱斯的医疗室里倒是有非常高端的成分分析仪,不过这时候林希可不敢去招惹那位忧虑过度的兄弟。
好在林希自己作为船上唯一的植物学家,在他的房间里便有一台分析仪——主要用途是用来分析给植物施肥用的肥料液,从功能上来说非常初级,但用来确定这些古怪粘液的成分倒是足够了。
林希把手上的那些粘液刮了下来塞进了分析仪里。
他本来是打算老老实实守在分析前面一直等到成分出来,可是,他只不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再也站不住了。
也许是错觉又或者是他对那套年岁已久外加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的密封服过敏。
他觉得自己皮肤很痒,背后简直像是有看不见的小虫子在爬。
林希只忍耐了一小会儿便受不了的冲进了盥洗室。
当热水在美好的人工重力下拍打在他的身上时,林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从他被布莱斯从睡眠舱中强行拖起来之后,操蛋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哪怕林希从来都不是那种精神纤细的类型,也难免觉得心身疲惫。
只不过,随着水流的冲击,那些积累起来的压力似乎也慢慢地被冲走了。
那些之前就让林希觉得很好闻的味道在完全密闭的空间里变得浓烈了许多,丝丝缕缕的味道几乎可以化为实质沁入他的发丝与皮肤。
但那种味道并不让人厌烦,相反,那种怡人的香气配合着热水的冲刷,让林希觉得非常舒服。
不知不解决中,林希的意识变得放松而涣散,身体有点沉重,软绵绵的,仿佛整个人都在下陷。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微醺,也像是某个美梦的间隙那种半梦半醒的混沌。
林希打了一个哈欠,他觉得很困,困到连身后那若有若无的视线都没有力气去顾及了。
然而,那种粘稠的视线实在是没有办法让他放心地忽视掉。
那是一种怎样的凝视啊。
灼热,滚烫,专注,没有丝毫的理智,只有强烈的渴望。
那视线几乎要像是异常尖锐而粗大的利器直接将他的皮肉,骨骼还有内脏全部刺穿——
再然后,是那种奇异的簌簌作响。
是摩擦声?还是什么东西高频率的嘶鸣。
【嘶嘶……】
【嘶嘶……嘶……】
……
“什么人?!”
林希忽然清醒过来,他大吼一声,倏然按下了按钮停下了水流,然后一个转身将自己卡在了盥洗室的角落。
在这个位置他可以不用顾及到自己的背后和两边,只需要警惕自己的前方。
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差点儿就要失去意识了。
但他不会忽视到那种可怕的窥探感。
林希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他胳膊上满是鸡皮疙瘩。
然而,没有人在他的房间里。
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奇怪的动静。
林希仔细地侧耳倾听着周围的一切。
分析仪还在他的房间里工作着,发出嗡嗡的声音,飞船的排气系统一如既往地嘈杂,但那接近于白噪音一般的声响林希早就已经习惯了。
“滴答……滴答…… ”
剩下的,便是他身体上未曾擦拭干净的水滴滴下来的声音。
当然,还有他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林希保持着那个姿势戒备了好一会儿,但无论他如何感知,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严格说起来,在这个时候整个房间里最为奇怪的恐怕就是疑神疑鬼的林希本人了。
林希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压力或者是那所谓的迁跃失败后遗症,而且到了一个全新的星球,气压和重力的变幻也很容易导致细微的幻觉和焦虑。
林希在心底罗列出所有的可能性,然后找到了自己在这一刻如此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草草地结束了沐浴,然后离开了盥洗室。
……在回到房间的那一刻,一个格外苍白的男人正站在房间的角落定定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整个人白得几乎透明,只有眼眸是深邃的深蓝色,宛若夜幕即将降临那一刻的天空。他英俊得几乎有些邪恶,然而他的表情,却柔和得像是春天里拂过花蕾,连一颗露珠都带不走的微风。
林希差点叫出声来,在对上那个男人的面孔的瞬间,他整个人完全没有办法动弹。
“林……“
男人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开口。
林希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然后迅速地将桌上的全息投影仪给关闭了。随着那个小小立方体上电源开关的暗淡,那个男人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是的,那个男人只是一段投影而已。
而那个老旧的全息投影仪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书架深处,只不过,大概是因为迫降时的颠簸,它从书架上跌落下来,然后不知何故忽然被触发了开关然后启动了。
林希站在男人消失的位置喘息了很久才平复下来,紧接着他颓然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心脏至今还在不争气地砰砰乱跳,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再次见到那个人的面孔,哪怕只是投影也让林茂的情绪极为激荡。
……
“好吧,妈妈说得对,以后我应该在躺入睡眠舱之前就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
他有些干涩地说道。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着某个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在他身边的人说。
这个小插曲让林希原本就足够恶劣的心情更糟糕了一些,但一定要说的话,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就在刚才还困扰林希的那种恐慌感和被窥视感,竟然在惊吓之后消失了。
林茂打开医药箱,啃掉了一根之前私藏起来的带有镇定作用的凝胶棒这才真正地恢复了正常。
布莱斯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大概会跟他唠叨个不停,但谁在乎呢。
没过多久,那台勤恳工作了好一会儿的分析仪发出了程序结束的蜂鸣声。
林希扯过一块浴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然后随意地点开了电子屏查看结果。
“哇,还真是这玩意。地球上的那些姑娘们要是知道我用它的原液擦了手大概要嫉妒了……”
也能说得上是不出意外——
从成分上来看,粘在林希手上的那种黏糊糊的液体确实就是地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希手上的这玩意会香成这样(也许只是跟新鲜度有关?),不过既然可以确定这并非是什么致命外形生物分泌出来的粘液之类的玩意,林希便迅速地将它丢到了脑后。
只不过,就连林希自己没有意识到,在把他手上的地乳忘记之前,他下意识地把沾过地乳的那只手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下。
地乳的味道很淡。
非常淡。
在沐浴露的掩盖下,那抹味道本应该淡到根本没有办法让人类察觉。
但林希却觉得,那味道确实非常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