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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锋芒初露
温知如一番言论让锦翌珲陷入沉思。
而一旁的温彦丰看着这个多年来未受到他重视的孩子,眼底写满了赞赏。
从前只以为他生性怯懦,在诗书学习上并不怎么用心,却不想也能有这般经世之才。
他思虑周全、见识长远,仅从自己和锦翌珲的几句话中,就能对朝堂的局势做出准确的分析。想起前几日他问及知旭在国子监所学的成绩,四书五经背的倒是流利,可若细问下去,也都是一知半解,再看看眼前这个在朝堂意气风发,被誉为大锦朝未来的治世奇才的贤王世子,温彦丰在心里暗暗摇头。
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如儿觉得,为父该给那薛骏授予何官职?”
温知如撒娇一般的笑起来,“女儿只是根据您与世子爷争论的话题说出自己的意见而已,朝堂上的事情,女儿又怎会知晓?”
温彦丰笑着拍了拍知如的肩,又看向锦翌珲,“那世子爷呢?又有和见解?”
“温姑娘真知灼见,在下惭愧。”
在这之前,他所想的,只是如何向温彦丰说情,让薛骏这个状元的仕途之路走得不那么坎坷。说白了皇帝派他来根本就是想做个无本的买卖,可这个老谋深算的内阁大臣又岂是这么好说话的?但经过温知如这一提醒,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
温彦丰冷哼一声,回过身去在书桌一角的十几封奏折之下抽出了一封公函递给锦翌珲,“明日殿试状元给沈三公子,这封任职文书则即刻生效。”
锦翌珲诧异的打开一看,“山西承宣布政使司都事,从七品,薛骏。”
品阶不高,却是个有实权的官位。
山西虽不算是个富庶的州省,可矿产、植物资源丰富,气候也适宜耕种,自大锦朝开国以来,也算是自给自足,税收可观。只是自打前朝景和七年之后就不行了,每每上奏不是欠收就是请求减免赋税。近几年来更是三番几次的以遭受旱灾为由,要求朝廷拨款赈灾,可是赈灾粮和赈灾银拨了几次,还是不时的传来有灾民饿死或是逃难去邻省的消息。
每次下令彻查,可查来查去也没个结果,皇帝当然知道这是他们官官相护的借口,半月前皇帝在朝堂上提了要任命新的山西承宣布政使司,不想最后这个官位落在了瑞王的人手里。温彦丰在朝堂上与瑞王也斗了多年,这下派了这个薛骏去给他打下手,是故意要给对方添堵呢!
若是这个薛骏真的是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名利,能在山西任上查出瑞王一党贪墨的蛛丝马迹,更是大功一件,又何愁不能步步高升。
这么说,温彦丰其实早就料到今天这个局面,也早就做好了打算,作收渔翁之力。
锦翌珲突然打从心底里涌出一股寒意。这位温尚书,可不是那个年轻的帝王口口声声说要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级别!
“是,多谢老师成全,学生这就回宫向皇上禀报!”锦翌珲将那封公函妥善藏好,出了温府马不停蹄的就朝皇宫前去。
温知如进书房之时并没有让芙翠跟进来,这会儿房间内就剩下了温彦丰和他两人。
温彦丰走回书桌前坐下,端起茶盏却发现茶水已有些凉了,知如机灵的忙接过茶盏,“爹,女儿给您去换杯热的来。”
“不用了,这种事唤下人来做就好。”温彦丰放下茶盏,又刻意压低了嗓音问,“为父前两日听你母亲说,你与贤王府二公子……”
前一世,他是听了芙岚的煽风点火,苦苦哀求了钱氏不要把自己和锦翌轩的事情张扬出来,还自愿请命在佛堂禁足半月,抄经祈福。
其实就算他不这么做,钱氏也不会愿意把这事儿声张出去,毕竟她还不想让知如能有攀上贤王府的机会。温知如是尚书嫡女,这种事情传出去,贤王府不来下聘都说不过去。
如今,好像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不说温彦丰是否真是从钱氏那里得来的消息,可他这么问自己,该不会……
“父亲,从前是女儿不懂事,差点坏了清誉,连累了温府的名声。前几日母亲已经责罚过女儿了,女儿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与二公子往来的!”
上辈子他是脑子进水才看上这么个禽兽,这次一定要撇清关系。
看温知如这信誓旦旦的保证,眼神中写满坚定,温彦丰当时就松了一口气,“如儿如此懂事,为父也放心了,前些日是你母亲罚重了你,你也别往心里去。锦翌轩到底也不是个良配,这事儿就过去了,往后若再有什么风言风语,你都别管,自有为父为你做主。”
“是,女儿都记住了。”
前世锦翌轩虽比不过贤王世子在朝堂上的经世才能,可他风流倜傥,才情卓越,不知受到多少京城大家闺秀的追捧。怎么在父亲口中,好似另有隐情。早知道他爹这么英明神武,上辈子怎么没好好抱紧这条大腿呢?
“父亲女儿还有件事求您。”
“说吧。”
“从前落英榭内都是刘嬷嬷负责打理,丫鬟也就芙翠和芙岚,刘嬷嬷是娘的奶娘,如今年纪大了,前几个月又听说得了孙子,女儿想让刘嬷嬷能多些时间陪陪她的家里人,共享天伦,所以能不能给院里再多要几个伺候的下人?”
如今继夫人钱氏掌管温府中馈,其实这种后院的琐事都该是请示她的,只不过以钱氏对温知如的敌意,绝对不会答应,就算是面子上勉强应了,还不知道要暗地里送来多少入芙岚那般吃里扒外的。
“也是,如儿今年也十四了,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怎么像话,这事儿为父准了,也不要惊动你母亲,你等会儿让刘嬷嬷来一趟,让她去府外喊个牙子来,多带些人来让你亲自挑。”
温彦丰心里又如何不知,温知如身边就芙翠和芙岚两个丫头,跟着也有两三年了。
芙翠的衷心倒是不缺,就是不够机灵,还需要好好调/教一番。相比起芙岚,那丫头倒是左右逢源活络的很,可自己好几次都在自己继夫人钱氏的院子外瞧见她,想来就是个心眼多的,更不能用了。
钱氏这几年心里盘算什么温彦丰心里其实也清楚,但她管理温府也算尽心尽力,女人间那些拈酸吃醋的小把戏,他一个大男人去插手,也丢了颜面。
“那……”温知如看父亲答应的那么爽快,又道,“那可不可以再要两个小厮来院里做杂活?”
“嗯?”温彦丰挑了挑眉,从来还未听说姑娘家的院子里,有男仆伺候的。
“这些年,落英榭伺候的人少,好久都没有打理了,女儿年岁大了,这院子日后也免不了要接待亲友,若是重新返修也太浪费了钱财,母亲和府里的姐妹总有抱怨,招两个力气大的小厮帮着好好收拾收拾,父亲放心,只让他们在院里帮忙,一应吃住也让他们和后院的长工们一起,屋子里肯定是不让进的。”
温彦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你喜欢就这么办吧!”
“谢谢父亲,那女儿这就回去和刘嬷嬷说。”
踏着轻快的步子,温知如走在温府绿荫满满的小道上,偶有一阵阵的清风,从池塘边带来丝丝凉意与莲花的香气。
能够不委曲求全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就是让人感觉舒爽,连这六月的骄阳似乎都不那么晒人了。
一路回到落英榭,温知如让芙翠去将父亲的吩咐转告给刘嬷嬷,自己推门进了屋。
屋子里,是芙岚正在绣一个大红肚兜,料子是上等的云锦。
她看到温知如,忙收起了笸箩藏在身后。
伺候的丫鬟在院里也是有各自的屋子的,这个芙岚竟然在自己的房里做针线,从前他未加责怪过,现在看来,其实她早就想自己做主子了吧!
再说这云锦,每年都是皇宫内的贡品,普通人想买也是千金一匹,非亲王贵胄,寻常人家就算有也不敢随便穿出来。温府如今权势正盛,有宫里的赏赐并不奇怪,可她小小丫鬟不知道又是给谁卖了消息得了这个一小块布料。
温知如并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做到桌前去倒茶解渴。
芙岚上午才挨了训,这会儿却好像已经忘了,也不去伺候,只是转身将那针线收拾了一下放去屋子一角,这才走到温知如身边,拿出了一封信,笑道:“小姐,这是锦公子刚送来的。”
看她那一脸期盼的样子,温知如知道是在等自己的赏钱。他抬眼看了那信封,想起来这该就是前世那封充斥着淫词秽语的信,一想到里面的内容,只觉得脸颊都烧起来,心里更是气愤到不行。
点了烛火,直接就将信给烧了。
“小姐!”芙岚在一旁都要看呆了,从前小姐对贤王二公子送来的礼物书信都是贴身藏着,时不时拿出来看都是红着脸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可今天,她竟然连拆看看一眼都不愿意就烧了。
温知如看着那信纸全变成一摊灰烬,掸了掸袖口沾到的灰,这才抬头看了看站在边上的芙岚。
“跪下!”他一掌狠狠拍了桌子,震得那茶具都叮当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