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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老特务。算得上是乐不思蜀。手中挟着一支烟。背部仰靠在沙发上。一条腿搁在另外一条腿上。正放声大笑着。
那几个劫后余生的老头子。也都是闲云野鹤。平时也沒有什么事情要做。现在找到了当年的救命恩人。必然是要轮番表示一下心意。今天晚上。是文副省长做东。地点沒有放在‘帝豪饭店’。而是放在了李达做老板的那家‘粤港酒家’。
时已七点。还沒有开席。文副省长说是还要等一位客人。让大家耐心等上一会。大家都是无事之人。等上一会也不要紧。就这么坐在包厢里。海阔天空地聊了起來。
其他人都无所谓。只有向子良。浮现出那种让任笑天感觉到有点讨厌的微笑。这种笑。绝对不是什么好笑。而是一种大局尽在我掌握之中的会心之笑。得意之笑。只要看到这种笑。任笑天就有一种五脏六腑都被老特务给看穿的感觉。
“先生。请进。你要找的包厢。就在这里。”随着服务员引导的声音。包厢门被人轻轻地给打了开來。正在闲聊的老人们。也都抬起了头。集体朝着门口处看去。
一个身材修长。满头银发的老人。在秘书的扶持下走了进來。刚一进门。那人一把推开身边扶持自己的秘书。急匆匆地快走几步。來到了向子良的面前。
那人低下脑袋。第一时间更新弯下身子。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口中歉疚地说道:“向大哥。季如飞给你负荆请罪來啦。”
來人正是在国会当副主任的季如飞。接到李秉一的电话之后。他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來金陵。还是不來金陵。让他难以抉择。到了金陵。可以了结自己的心病。但也会让自己处于难堪的境地。
季如飞虽说不是一线职务。也算得上是副国级的领导。不管是走到哪儿。也都是前呼后拥的场面。到了这样的地位。再去给别人屈膝认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思想斗争的结果。是让季如飞明显憔悴了不少。第一时间更新也还是让他來到了金陵。今天在这儿。他竟然会给一个刚刚释放沒有几月的老特务鞠躬。而且用上了‘负荆请罪’这个词。绝对是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
在场的人。都是久经风浪的老古董。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难以置信。
“季主任。你这是。。”李秉一有点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他所熟悉的季如飞。也是一个温文尔雅。卓尔不群的知识型领导。如果说是误用成语。那是不可能的事。
文副省长到底是在官场上打滚的老人。眼睛珠子稍许一打转。就联想到了一些什么事情。他沒有吭声。第一时间更新而是不动声sè地扯了李秉一的衣袖一把。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这一退不打紧。现场的最中心。就只剩下了躬身的季如飞和坐在沙发上不动的向子良。
文副省长这样坐。当然有自己的道理。这几天來。大家回忆的往事已经是够多的了。得知向子良在自己人的监狱里蹲了三十五个chun秋之后。所有的人都是惊叹不已。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三十五年。大好的年华。就这么葬送在高高的院墙之内。当然是让人惋惜万分。如果是为了理想。为了信念。也还要好说一些。可偏偏恰恰相反。坐的是自己人的监狱。
大家知道。。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结果。其中必然会有让人不好述说的原因。也就一直沒有追究过前因后果。此时季如飞的举止。倒是让文副省长联想了起來。
象向子良这么一个救出如此之多地下工作者和min zhu人士的英雄。不要说是潜伏在敌人心脏的特工。就是一个真正的军统特务。也应该会得到zhèng fu的赦免。怎么会在建国之后。一关就关了三十五年。而且是一直到如今。也沒有任何的平反昭雪。
文副省长和李秉一这些人。过去不知情也能理解。象季如飞这种在高层领导身边工作的人。只要出來帮助做个证明。事情的结果绝对不应该是这个样。从这个角度一考虑。季如飞所说的‘负荆请罪’这个词。也就得到了很好的解释。
现场上的空气有点凝聚。有点沉闷。所有的人都不说话。都在静静地打量着场地zhong yāng的两个人。季如飞的秘书急得直想跳。他知道自己的领导这两天的生活起居都不正常。如果这样的镜头再持续下去。很有可能会造成不测的情况发生。只是他不敢打扰。因为他知道眼前的气氛不对头。
“你是小飞子。”向子良终于开了口。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不是看着季如飞。而是看向了窗外那广袤的夜空。月亮。高傲而清冷地贴着悠远的蓝天。只有细丝般的浮云给它织出忧郁的皱纹。
向子良的话。很平常。也很空洞。放在平常时间。根本沒有什么。让季如飞这么一个能勉强列入党和国家领导人队伍的高官。弯了这么长时间的腰。等來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忿。谁知他的话音未落。季如飞就兴奋地回答说:“向大哥。是我。是我小飞子。”
抬起头來的季如飞。面颊上已经是布满了泪痕。颤抖着的双手。缓缓地伸向了老特务。这时的向子良倒也沒有矫情。而是一把就将季如飞给拽到自己身边沙发上坐了下來。诙谐地说:“这么大年纪的人喽。第一时间更新还淌什么猫尿。”
说话很惹笑。但所有的人都笑不出來。象文副省长这种见惯大场面的人。也只是咧了咧嘴。作出了笑的模样。如果让外人看起來。这种笑比哭还要难看。
“向大哥。我小飞子不是人。我小飞子对不起你耶。”季如飞双手捂着个脸。已经由暗自流泪。转变为号啕大哭。这么大年纪的人放声哭喊起來的情形。可不多见。他的秘书也算是有见识的人。赶忙退了出去。并且把服务员也全部给喊了出去。
包厢中留下的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用说了。向大哥这三十五年的牢狱。应该也与眼前这位领导有着不小的关系。。尽管看着让人很同情。在场的人中。还是沒有人上前进行劝解。
季如飞哭了一会之后。向子良用手拍打了一下季如飞的膝盖。淡然说:“小飞子。过去的事。就由他过去了。你今天能來。就好。就好。”
“向大哥。你不知道。在这三十五年里。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心就象有无数的虫子在吞噬。我是罪人。我是忘恩负义之人。我的良心。在谴责着自己。我知道。今天如果不來。也就失去了最后一个机会。到死也不得安宁。”季如飞抽泣着说。
听到这话。李秉一和文副省长都在点头。他们虽然不相信因果报应。却也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了结自己这一生所有的恩怨。象季如飞这种愧对恩人的事。自然是希望能够早ri有个了断才好。
一阵哭泣。一片叹息。屋内的气氛有点压抑。过了一阵。还是向子良打破了平静。他朗声朝着屋内所有的人说道:“各位老弟。我不想指责小飞子。并非我的肚量有多大。要知道。我是特务出身。也是睚眦必报的人。为什么我会如此的宽宏大量。只是因为在这之前的岁月里。是一个人xing扭曲的年代。不但是小飞子。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说出了许多违背心愿的话。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听得向子良这么一说。这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个都在点头。是的。在那场号称是触及灵魂的大运动中。所有的人都不敢讲真话。只是机械的背语录。喊口号。人与人之间。充满了背叛。充满了猜疑。就连夫妻之间的一句笑语。也能成为阶级斗争的炮弹。相互之间。失去了最基本的真诚。
季如飞这样的背叛。在那个年代里。并不是一个特有的个例。而是比比皆是。在那种政治利益高于一切。党xing高于一切的口号下。真诚变成了邪恶。真理变成了谬误。人妖颠倒的事。也是常有的事。要说错。也就是正常的生活偏离了法制。偏离了一切以事实为依据的轨道。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愿我们大家都能记住这个教训。不再做这样的蠢事。如果大家愿意。就让我们携起手來。一起來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为我的老首长。鸣上一声冤。叫上一声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也好告慰九泉之下的老首长。”酒席桌子上。向子良举起了酒杯。
“向大哥。沒说的。你老大哥指向哪里。我打到哪里。”季如飞第一个表了态。能在有生之年。做上一件弥补良心的事。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文副省长也不示弱:“我已经是退下來的无用之人。能在有生之年。还能为老首长的平反昭雪尽上微薄之力。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啦。”
其他的老人。当然也是一个个的竞相表态。眼前的政治气候。本來就具备了平反昭雪的基本条件。许多被认为是成了铁案的当事人。一个个的都得到了昭雪。向子良所说的老首长。职务沒有那些人高。影响也沒有那些人大。真到了平反昭雪的时候。难度应该不会有那么大。
谁也不会想得到。向子良在酒席桌子上的号召。竟然会让ri后被命名为‘心愿’的行动。也是一场牵涉面甚广的昭雪行动。就此拉开了帷幕。一时之间。当然不会看到什么效应。时间长了以后。不少人还是会提起今夜的聚会。
虽然沒有想得到。他们的这么一场聚会。还是引起了京城一些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