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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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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桑嫣红的唇瓣微抿, 下巴颌尖尖, 肩膀单薄,整个人好似脆弱的一碰就会碎掉。

    巫祁不敢也不愿再刺激桑桑:“桑桑, 之前是我失态了,实在是找了这么多年的圣女就在眼前,一时控制不住, ”他看着桑桑:“只不过这件事你也有知道的权利,你应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仅此而已, 你若是不想告诉别人,那我就守口如瓶,绝不说出去。”

    巫祁后悔不迭, 他不该把桑桑逼得这么紧, 试问若是今天把他放在桑桑的位置上, 他如何能接受,前十几年的生活全部被推翻,身份也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总是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的。

    桑桑倚在门框上,五月的清风拂在身上, 恍若梦中, 桑桑却知道她不是在做梦, 她扯起嘴角苦笑道:“巫祁,这是瞒不住的。”

    “若是想彻底治好我的病,那就要查清我母亲体内的毒,先前伯父说过要一样一样试过去, 所以目前只能用银针暂时压制住毒发,可那毒终究是会被查出来的,到那时就会发现和上任圣女体内的毒相同,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巧合,也会发现我的身世,”桑桑说。

    巫祁抿紧了唇,是他糊涂了,竟然把这个给忘了。

    一时间沉默不语,桑桑仰头看着天上寥落的星子,露出一截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下定决心:“巫祁,你还是告诉族人吧,不过暂时先保密,只叫长老们知道便好,等我的身子好了再全说出去。”

    巫祁愣了:“你怎么这么快就……”

    桑桑的眼神清明又坚定,背脊挺直,让人不敢直视。

    桑桑点了头:“没错,我想好了,也不会后悔。”

    既然早晚都会被发现身世的问题,何不早早说出来,这样才能解决问题,而且如今得知了她的身世,她体内的余毒也就自然清楚了,她想早些治好,不想每日针灸压制毒发,省的难受。

    巫祁此刻也明白了,他想他还是不太了解桑桑,明明她是那样一个坚强的人,在镇国公府那样的环境里,忍受着取血,伪装自己,一步步逃出来,纵然中间遭过那么多苦难,也从未放弃过。

    是啊,她从来就不是面上的那般柔弱,相反,她比很多人都来的更坚强。

    “好,”巫祁点头,坚定地道。

    和桑桑说完话后,巫祁并没回屋,而是去了巫顺的房里,夜已深了,巫顺刚刚写完医案,书案上纸张凌乱。

    见到巫祁,巫顺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巫祁走过去,做从小做到的大的事情,帮巫顺把医案收好,这也是他们父子的日常相处模式:“爹爹,我有些事想说。”

    巫顺把笔放下:“可是那位姑娘有些不好?不应当啊,用银针能压制住的。”

    “是巫女的事,爹爹,我找到圣女了,”巫祁说。

    巫顺忘了动作,最开始他以为听错了,然后又以为巫祁是在开玩笑,可看见了巫祁的神色,他就知道巫祁是认真的。

    巫顺的手都颤抖了,他磕磕绊绊地问:“圣女在哪里,她这些年过的可还好,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和我去报告族长,然后接圣女啊。”

    巫顺说着就起身,他发现巫祁没有动弹,刚要说巫祁,然后才反应过来巫祁这段时间都没有出去巫城,他上哪儿去找圣女。

    可下一刻,他苍老的眼睛迸射处光彩:“你是说那位……桑桑姑娘?”

    不等巫祁点头,他就失了魂儿一般的喃喃道:“是了,也只能是她了,”他说着失力地跌坐回椅子中。

    桑桑是被捡来的,不知身世,年岁和圣女对的上,还身患那样的病,当初上任圣女正是生她之前中的毒,一样一样全都对上了。

    巫祁把书案摞好:“是桑桑,她背上也有圣女才有的胎记,红色的灼灼莲花。”

    巫顺喜不自胜,经年之久,竟然又寻回圣女,巫族期盼了十几年的人终于出现了,这是该阖族庆祝的事,还有那些长老们,一心一意只盼着圣女回归。

    见到巫顺的兴奋,巫祁适时地道:“爹爹,桑桑说她想暂时先不通知所有族人,只告诉长老们就好,她想等病治好后再说出来。”

    兴奋狂喜终于消退一些,巫顺道:“应该的,应该的,圣女就该好好的出现,这样才能叫族人们信重。”

    可说起病情,忽然一桶凉水浇在头上,巫顺这才想起桑桑的脉象,从脉象里不仅能查到桑桑体内的余毒,也能看出她曾经怀孕流产。

    又结合桑桑孤身前来,巫顺立即想到,他们族无上的圣女竟然曾遭过那么多苦痛之事,他恨不能将欺侮桑桑的人粉身碎骨。

    巫祁一看就知道巫顺在想什么了,他道:“爹爹,这事咱们要好好瞒住,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

    巫顺负过手,沉吟道:“应该的,那只是过去,圣女还是我们的圣女,永远不会变。”

    交代完所有事情,巫祁道:“那爹爹明日便去告诉长老门吧,至于桑桑的病,儿子如今也能治好了。”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桑桑体内的毒了,巫祁自然能治好。

    巫顺捋了捋胡子,他叹道:“以后该叫圣女了。”

    巫祁一愣,随即苦笑,是啊,桑桑是圣女了,他们之间,更无可能了。

    第二天一早,赵询收拾好后便过去寻了桑桑。

    由于所有人都知道赵询是和桑桑一路来的,故而府中并无下人阻拦,赵询一面往桑桑的住所走一面着急,昨儿说要给桑桑施针,他就避过去了,后来又担心桑桑受不住,他一直没有打扰桑桑。

    可今早起来赵询就想着他无论如何要见桑桑,确定她安然无事才好。

    赵询到的时候正在摆膳,一桌子热腾腾的早膳,天南海北都有,丰盛极了,赵询坐过去:“今儿怎么了,忽然这么周到。”

    桑桑和赵询作为座上宾,又是巫祁的好友,府里的下人已然极尊敬地伺候他们了,凡有吃食也无一不精,很是周到,可与今儿早上的早膳比起来可差远了。

    正好小丫鬟们下去又带上了门,桑桑给自己盛了碗粥:“人家给什么咱们便吃什么就是了。”

    赵询心道也是,也给自己乘了碗粥,然后和桑桑一起用早膳。

    暖粥下胃,桑桑舒了口气,昨儿晚上她就都想清楚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也由不得她拒绝,索性她就安然承受,不管好的坏的,毕竟她身体里流着的是上任圣女的血。

    她也是靠着巫祁父子才能活命,若没有他们,她应该是和原主一般两年后死去的,现在既然她活下去了,她的命运也有了转折,索性她就承受着原主该有的命途,顺其自然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桑桑也觉得不宜再瞒着赵询,毕竟这段时间赵询帮了她那么多,她道:“赵询,这事是昨天巫祁发现的,其实我是巫族的圣女。”

    赵询却一口粥喷了出来,他咳嗽个不停,泪花都出来了:“你在说什么,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桑桑给赵询倒了碗茶,然后以一种极冷静的态度说完了昨天的事。

    赵询此时已然顺过气来了,可他已经毫无食欲了,通过刚才桑桑的话,还有那些细节,他知道桑桑不是在开玩笑,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是巫族圣女!

    赵询失声道:“桑桑,你知道巫族圣女意味着什么吗?”

    桑桑咽下口粥:“这能意味着什么,不就是巫族圣女吗?”她印象中巫族圣女地位很高,受人敬仰,也就仅此而已,大体上还是个普通人。

    赵询毕竟是赵王府的幼子,知道不少事情,至少他就知道巫族圣女意味着什么。

    要知道巫瑶姐妹不过是巫族长老之女就如此受建康城贵族们的敬重,要是圣女过去,估计他们连见都见不到。

    赵询平复了一下心情,和桑桑道:“圣女,神授天权,和天地相沟通,不仅是所有人的信仰,和齐魏两国的皇帝也差不多了。”

    赵询从前就听过许多关于巫族圣女的事,譬如圣女为世人祈福,还亲去齐魏两国出使,惠泽两国百姓,所到之处无不跪拜。

    听完赵询的科普,桑桑也有些懵了,她知道圣女厉害,可不知道竟如此厉害。

    若是她日后真的成了圣女,那岂不是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可她压根什么都不会,怎么能承受的起人们的敬重。

    于是乎,这顿饭在诡异的安静中结束了,桑桑是心有戚戚,而赵询,则是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桑桑,眼下桑桑成了圣女,他竟然能跟圣女一起坐着吃饭,简直是太荣幸了,要知道两国权臣都未必能见一面圣女。

    等吃过饭,巫祁过来找桑桑。

    “圣女,你的身份已经查明,体内的毒也就查清了,日后只要按时服药就可以了,不必再用银针压制,只不过这毒毕竟在体内肆虐十几年,想要祛除也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夫,总得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巫祁说。

    桑桑倒是愣神了一下,圣女,巫祁已经开始叫她圣女了。

    桑桑沉默了片刻,然后道:“现在,你能和我讲一下我……母亲的事吗?”说起母亲,她竟有一丝的恍惚。

    许是血脉天情的关系,她的内心隐有抽痛。

    巫祁抿着唇:“圣女,这事有人和你说,不过得在另一个地方。”

    桑桑道:“好,”她想她也该知道这些事情。

    桑桑被巫祁引着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树林中花草掩映,鸟儿啼鸣,穿过林间的风声阵阵,恍若仙境一般。

    再往前走,远远地看见数座石碑,其中一座石碑前立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他年纪四十许,眉眼竟意外的好看,十足的俊秀。

    桑桑却看的心惊肉跳,无他,这男子的相貌和她竟十分相像,尤其是眉眼处。

    桑桑心中隐有一个猜测,果然,下一刻巫祁就证实道:“圣女,这便是族长了。”

    巫祁说完便退下了,桑桑却有些踟蹰地站在那里,她知道眼前人就是她的生身爹爹,也是巫族族长巫盛。

    巫盛看见桑桑后眼眶一湿,他活这世上四十多年,也就哭过两次,他冲着桑桑笑:“我听巫祁说你叫桑桑,好名字,很好听。”

    桑桑点了点头:“是收养我的陈婆婆帮着取的名字,”她以为巫盛一见面就会和她认亲,她在来之前还在想改怎么面对,没想到巫盛本人竟然这样如沐春风,真的像一位……爹爹一样。

    桑桑眉眼清艳,肤白如玉,唇瓣嫣红,脖颈纤长,一切都和当年的她的母亲一样,巫盛恍惚间以为是当年是圣女出现,哦,是他的圣女。

    不过,现在他们的女儿也是圣女了,这样很好。

    巫盛抬手擦了擦眼角,他用手抚在石碑上,目光温暖:“巫玉,你看见了吗,咱们的女儿回来了,她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和你当年一模一样,我很欢喜,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石碑下长眠的是她的母亲,站在石碑前的是她的爹爹,一家人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巫盛回头看见满脸是泪的桑桑:“孩子,你别哭,回来了就是好的。”

    巫盛看着桑桑:“你的鼻子和嘴像巫玉,皮肤也像巫玉,和她一样好看。”

    桑桑心中莫名的抽痛,她从来就是个孤儿,她没想过会有一天见到爹爹。

    巫盛往前走几步帮桑桑擦了泪:“爹爹在这儿呢,以后万事都有爹爹在,我的桑桑,再也不是什么家人都没有的小姑娘了。”

    桑桑心中一阵温暖,原来这就是有爹爹的感受,她看着石碑上被岁月磨砺了的“巫玉”二字:“您和我说一下母亲的事吧。”

    桑桑实在想不通,母亲身为圣女,巫盛又是族长,她怎么会中毒而死呢?

    巫盛拍了拍桑桑的肩膀:“那爹爹就和你说说。”

    世人都知道巫族的强大神秘,也崇敬信仰巫族,可到底为什么这么崇敬巫族,这是有原因在的。

    巫族自古传世,避居一隅,却肩负着责任,那就是守护天下百姓,不使其流离失所,不使天下战火弥漫,使人们安居乐业。

    所以,巫族周旋于各国之间,以一己之力维护各国的和平,最大限度的守护百姓。

    圣女自然要肩负巫族的责任,守护百姓,可巫族虽是一族之人,但到底人人不同,有想要守护百姓的人,自然也有渴盼权利的人。

    巫族因着自古守护百姓而得到如今的地位,可还有些巫族人不满足,他们期望更大的权利,比如说国家,也比如说帝王。

    巫族人聪敏,各项技术水平也高,有部分巫族人想发动战争,然后自己成为帝王,吞并国家,万人之上。

    可战争就意味着流血,意味着无数的百姓会失去性命,圣女自然不同意,就在这其中的博弈里,上任圣女巫玉在怀着桑桑的时候遭遇埋伏,她拼死生下桑桑,又使了不知道什么手段把桑桑送走逃过一劫,然后才黯然死去。

    这便是事情的全经过了。

    桑桑听后沉默了,她原来只以为巫族受人信重,却不解其中之由,原来是因为巫族人以天下人为使命,怪不得。

    巫盛软声道:“桑桑,当年的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可十几年过去了,爹爹已然把他们全部除去,你母亲的仇也得报了,现在你回来了,你就安安稳稳的当你的圣女,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他怕桑桑害怕道。

    桑桑没说话,她怕的是自己担不起圣女该有的责任,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她怕愧对人们的信重,她真的害怕,对未来恐惧。

    巫盛道:“桑桑,巫族需要你,天下人也需要你,你就是信仰。”

    “族里的长老们也都期待着你的回来,爹爹找了你十几年,族人也找了你十几年。”

    看着桑桑清艳的眉眼,就仿佛看见巫玉,巫盛抱住桑桑的肩:“你放心,爹爹会永远为你遮风挡雨。”

    桑桑想,她似乎是拒无可拒了,事情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

    巫盛又道:“半年后,等你养好病,爹爹再为你昭告天下。”

    桑桑咬着唇:“好。”

    半年后,巫族寻回圣女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天下。

    各处的人们都在欢喜鼓舞,圣女重回,这是所有百姓的福祉啊。

    镇国公府亦然,十安小心道:“世子,圣女找回来了,所有人都在庆贺呢。”

    陆珩没有言语,他继续伏案批阅公文:“桑桑呢,有她的消息吗?”他不在意什么所谓圣女,他只想要桑桑。

    十安低下头小声道:“还没有。”

    大半年过去了,探子走遍了大齐国,竟未发现桑桑的半点踪迹,她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闻言,陆珩放下笔,他立到窗前,外面又开始下雪了,北风簌簌,一切又恍如初见那天,她冒着风雪来到他面前,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陆珩的心脏开始抽痛,那是一缩一缩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他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自从桑桑离开,他就患上了这个怪病,心痛,只为她而心痛。

    十安想了想还是道:“世子,这事有先例可循,若是圣女回归,自然是要出使各国的,等圣女来了大齐国,您还是得小心着些。”

    陆珩的面色越来越冷厉了,甚至有小娘子被吓得见了一眼就哭了,十安想虽然圣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但终究是会来的,那世子这样见圣女,就有些不好了。

    陆珩勾起唇角,他想圣女又算什么,他不想见。

    忽然,陆珩推开窗,雪花裹挟着北风吹进窗柩,陆珩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他垂眸看着雪花。

    他又想起桑桑,一开始她是他的药引,救了他的命。

    现在,她也是他的药引,活了他的心,没有她,他的心就是一片死寂。

    她是他的药引,相互救赎,抵死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自打三十大板,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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