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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牛被安抚下了,室内的气氛从冰点开始渐渐回暖。
一旁的何婶见此,笑得合不拢嘴,她一扯身旁王狗蛋的袖口,给他使了个眼色。
然而,王狗蛋还沉浸在方才那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氛围中,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被扯了袖口,立刻回头看了一眼何婶。
接受到何婶的眼神,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屁股往一旁挪了挪。
一边道:“何婶,我是不是挤到你了,害,您跟我说就行了……”
虽然王狗蛋已经用自以为最小声的声音在说话了,但他那大嗓门还是让众人的目光都立刻汇聚了过来。
何婶脸上笑容一滞,不着痕迹地瞪了王狗蛋一眼,拍拍自己的衣服,道:“王聪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该你发言了?”
“哦!哦哦哦——对对对,该我了,该我了……”
她这一提,王狗蛋才一拍脑袋,唰地站起来。
顿时那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遮住了室内一大半人的视线,可此前从没这么正式过的王狗蛋正浑身紧绷,两眼盯着自己的手机,那是他新换的触摸屏手机。
根本没注意外界,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刚刚写下来的稿子念出来。
相比陈三牛,他干的事才刚刚起步,需要汇报的都很少,很快便结束了。
程淼没什么需要调整的,没一会儿就宣布了解散。
解散二字出口的瞬间,室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气氛轻松了起来。
过去陈方寸在的时候,他们哪见过这种阵仗,猛不丁被程淼聚集起来开会,汇报工作,众人心里都紧张着呢。
尤其是中途陈三牛还顶撞了程淼,更是让所有人心里都一个咯噔,所幸结果没有太坏。
有了程淼的话,他们一个个恨不得脚底抹油地跑了,陈三牛和王狗蛋则帮着何婶收拾了一下,才准备离开。m.cascoo.net
陈三牛却被单独留了下来,何婶很有眼色地把王狗蛋拉走了。
程淼这时候才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陈三牛,你认识陈居合吗?”
面对陈三牛,程淼没有必要弯来绕去,而且监控中显示他们两人此前也没有太多交集。
而且在陈三牛慌乱解释之前,她就先一步抬手,制止道:“不用解释,只是今天我去公安局办事,偶然见到你和他交谈。”
但这并没有让陈三牛的心情变好,他两只手交叉着,骨节被他捏得泛白,迟疑问道:“程老大,您也认识他?”
“算是吧,听过他,但没见过面。”
陈三牛这才放松了些许,回忆了几秒才梳理着信息,说道:
“陈居合,算是我们家的远房表情,我们是同一个祖爷爷,但是他们家从爷爷那一辈就分家了,他爷爷,也就是我幺爷带着一家人几十年前离开了。
“后来听说是发财了,前几年我爷爷去世,他们才回来了一趟,只留了几个小时,我也没想到今天会遇见他。”
陈三牛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这些事,金兰心也能查到。
但有了他自己的叙述,再加上之前会议上他的话,程淼便也差不多能猜到了。
“所以,你说的新门路,就是找陈居合?”
都被问到陈居合了,陈三牛本来也没想着隐瞒,只是有些尴尬地点头认了下来。
“呃,是,是这样的。”
这显然就是被陈居合涮了,程淼摇摇头,笑着抄起手边的纸张卷成筒状敲在了他脑袋上。
“我看你是累糊涂了,在眼前的人不找,去找那瞧不上你们的远亲。”
“你知道陈居合家是做什么的吗?和农产品有关吗?你又知不知道他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人家帮你宣传,你没考虑过人家要抽几成利?问过后续人家插不插手村里事宜?”
陈三牛被这一敲,本来有些委屈,但紧接着就被后来这一大连串问题给问住了,扶着脑袋呆呆地啊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道:
“啊……?好像,没有……”
“不过他说,说明天回来我们村里实地考察来着……”
“你不懂,他们也不懂?这明摆着逗你玩呢,而且……”
程淼站起身来,把那晚遇见方阳,以及自己在监控中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人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指了指自己。
得知真相的陈三牛逐渐义愤填膺起来,他恨恨地站起来。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他之前对我们都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怎么今天我一提起您,他就突然变了脸!!”
“你提到我了?”
“呃——”陈三牛一僵,讪讪地笑着道:“我就,随口提了一嘴,我只说了您是城里来躲清静的,其他的都没说!”
他伸出三根手指,向天发着誓。
程淼也就翻篇了,既然提醒过陈三牛,也知道了接下来陈居合的动向,那么,就可以明天静候他上门了。
她正准备起身,和陈三牛一起离开何婶家。
走到门口,却没见陈三牛跟上来,程淼便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竟见对方正一脸纠结的模样,捂着胸口。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程淼走上前去,想给他看看,“我早说了,你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陈三牛猛地往后躲了一大步!
这就很不寻常了,程淼缓缓垂下手,望着陈三牛捂着胸口的手,“说吧,怎么回事?”
“我……”陈三牛这时却有些吞吞吐吐的,他另一只手挠着头,十分纠结。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程淼都有些不耐烦了,她便挥挥手,扭头向外走去。
“算了,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回头别因为这事儿给我添麻烦了。”
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三牛赶忙跟了上来,从衣服领口出拉出一根红绳——
红绳尽头,竟绑着一个巴掌大的流光溢彩的鳞片!
程淼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晃荡在眼前的龙鳞,她都不由得晃了下神。
这时,陈三牛的声音才颤抖着响起,“程老大,陈居合要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您——”
他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压着嗓子才能勉强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来。
“您,回来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
程淼眨了眨眼,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扭头看向陈三牛,对上他渐渐涌上热泪的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又如何呢?我给村里做的事,可一样不少,况且……”她伸出手指,推了一下那垂在两人之间的龙鳞,让它再度摆动起来。
“我并非因为鳞片而来,只是这鳞片如今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陈居合,也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人罢了。”
她摇摇头,示意陈三牛把龙鳞收起来,“这是你在活泉旁边捡到的?”
这时,陈三牛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误会了程淼,再一联想这段时日,程淼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越发羞愧。
他低下头嗯了一声,却没有把龙鳞戴回脖子上,反而提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来,“程老大,您知道老宅闹鬼的传闻吗?”
“老宅?我现在住的那儿?”
“嗯,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那个帮你逃走的男孩。”陈三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程淼的脸色。
不出意料的,程淼的神色在听到他的描述的瞬间,便沉了下来,“记得,当然记得。”
虽然她除了脸色不好,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可陈三牛就是感觉自己好像正被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用几百把枪指着。
他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当时您逃走之后,程家人很生气,他们从陈方寸手里把那个孩子要走了,第二天就没了,说是丢进山里喂野兽了。
“但是离奇的事紧跟着就来了,在警察把程家都带走之后几天,村里人夜里的时候去活泉边上取水,就会听到一个男人的哭喊声,一直在说好疼,好痛什么的……
“当时我们都觉得肯定是程家做了伤天害人的事,他的冤魂回了宅子,不肯转生。
“有一天晚上,我和王狗蛋,还有几个小孩约定在晚上溜出来去老宅探险,玩捉迷藏,当时我是猫,可我刚数完数准备找的时候,那个声音突然就出现了!很近!!
“王狗蛋那几个人混球立马跑了,留我一个人,我当时腿软了,没能跑掉,但也因此,我见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
陈三牛现在回想起来,身子都有些发颤,“我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影就站在我背后!”
“真的,我现在都记得当时我闻到的血味,我一下被吓破了胆子,坐到地上,就正巧坐在这个鳞片的尖尖上。
“呃……我被扎得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爬起来就跑走了,一晚上都没回过神来。等第二天早上,我把这事告诉我爸,他就说这是我命里不该绝,神仙保佑。
“他带着我白天去把这个鳞片挖了出来,当做护身符,一直戴到现在。”
陈三牛把自己知道的一口气都交代了个干净,故事离奇程度堪比午夜电台,但程淼听完却久久没有说话。
她脑海里都盘旋着那几个字——浑身是血的黑影。
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个少年,像是太阳一般出现,帮助了她,自己却没能逃脱程家的毒手。
在那些夜里,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又究竟被如何严苛凄惨地对待着?!!!
程淼不知何时捏紧了拳头,内心的愤怒如同即将喷涌而出的火山一般,恨不得将一切焚尽毁灭!
可现在任凭她如何愤怒,那件事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她当年都没能找到他,现在……也早已失去的为他不平的资格。
……
等她将内心的愤怒平息时,这才发现陈三牛已经趴在了地上,浑身颤抖不已,在她的灵气威压之下苦苦支撑着。
程淼深吸口气,撤掉那些外溢的灵气,把陈三牛拉起来。
“我刚才失态了。”她很没有歉意地道了一句歉。
陈三牛哪敢和她计较,整个人跟软脚虾一样坐在地上,双手把龙鳞递给程淼。
“程老大,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当年本来就是我们对不起您,您再怎么对付我们都是应该的。现在您还愿意主动回来,愿意原谅我们,您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一直也没什么机会能报答您。
“既然这个鳞片有那么多人都想要,那它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只能拿这个捡来的东西报答您了,希望程老大您不要嫌弃。”
“……”
程淼沉默了几秒,她忽而道:“陈煜,你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大的用处吗?”
“不,不知道?”陈三牛抬头,困顿道。
“你知道吗,你手里的这个鳞片,能让你富可敌国,一步登天,别说是我,就连联邦政府总理都奈何不了你!懂吗?现在你还想送给我?”
“啊??!”
听了这话,陈三牛更是一个手一抖,险些拿不住那轻飘飘的鳞片,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在程淼的脸上和手里鳞片间来回扫视。
手抖得不成样子,更是无师自通的了颤音,“老老老……老大,您您……没骗我吧?”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程淼抱臂道,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他。
“可,可这怎么可能呢?”
陈三牛陷入到了对世界深深的怀疑之中,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
程淼也清楚,陡然得知了这么一件事,他现在脑子恐怕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这时候和他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于是她留下一句话,便走了。
“这样吧,明天你来找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可以等见了她之后,再做决定,无论你选择要还是不要,都明天再说。”
程淼走出何婶的院子,反手把院门阖上,挡住了王狗蛋探究的视线。
“看什么看,大晚上的,还不回家吃饭?”程淼看了他一眼,半是调侃半是强硬地说道。
王狗蛋立马就跟军训被教官特意关注了一样,嘣的一下站得笔直,扭过身子跑了,问都没敢问陈三牛一句。
若是此时陈三牛能看见的话,说不得还能再一次回想起那日王狗蛋手脚并用的背影。
打发走了王狗蛋,程淼给何婶交代了一下陈三牛的情况,麻烦她照顾一下后,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