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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升职了,不再是普通士兵。凡军中的规矩,定要用工夫学,切莫擅行其事。”
“是!”蒯恩行了个军礼,然后又问:“听说那日杀贼的旧刀将军您还保留着?”
“是啊。这刀对我而言意义非凡。”我意味深长地说。
“那可否让徒儿瞧瞧?”
“刚说的你又忘了?你我不是师徒。”
“是,可否让蒯恩瞧瞧?”
“这样说才是。”我唤了一个亲兵进来,吩咐他去取刀。
那亲兵从内室把长刀拿出来,轻轻放在案上,然后取掉了裹在刀上的布套。
蒯恩见刀如见神物一般,俯下身一面摸一面细细打量。
我见蒯恩如此郑重其事,笑着说:“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长刀而已。与你使的刀并无二致。”
蒯恩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话,依然神情专注地察看那刀。我索性不再说话了,品着茶,等他看完。
终于等到他膜拜完毕,抬头对我说:“将军,您说得对,这的确是一把普通的刀。前些日子见您使却月刀,那刀的刀头十分奇怪,原以为只有那样的宝刀才有威力,却不料一把寻常的长刀在您的手中也如同神物。”
我哈哈大笑,对蒯恩及屋里的几个亲兵说:“刀的威力并不在刀头,而在于刀后的这颗人头。兵器用得好不好,全在使用它的人。心也罢、眼也罢、手也罢,都比兵器本身要重要得多。力气也是如此。兵器、力气,只是暂时让你占据优势,但是否能败敌,就很难说了。不知有多少持宝刀的人被人所杀,不知有多少猛士死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之手。其中的道理你们可否明白?”
蒯恩和那几个亲兵点点头。
“尤其是道恩。你力气大,作战勇猛,但如若不慎、不善加运用你的心、你的脑,将来兴许会吃大亏。别的且不说,‘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可曾听过?”
除了一个亲兵在笑以外,蒯恩和别人都在摇头。
“你知道?”我问那个正在笑的亲兵。
“是的。”
“你讲来听听。”
那个亲兵得到这个展示的机会,很是高兴,于是眉飞色舞地讲起来:“晏子知道吧?是战国时齐国的相国。齐国当时有三个猛士,非常勇猛,所向无敌。这人因为勇猛,而且又受到齐王的宠信,就开始跋扈起来。他们结为异姓兄弟,互相为援,成为齐国一害。晏子对齐王说,一定要除掉这三个害物。齐王虽然同意,但要除掉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三人力大无比,寻常人根本不是其对手。”
蒯恩笑道:“这有何难,趁他们吃醉了酒或睡熟的时候,杀他们岂不如切瓜一样。”
“当然。想要害死他们有很多方法,但都不如这一个巧妙。”亲兵的故事被蒯恩打断了,只好这么说了一句,接着往下说,“于是,晏子设了一个计。一天,晏子让齐王请三个猛士到宫里来吃桃,但却只准备了两只桃子。晏子让他们三人各自讲自己的功劳。谁的功劳大,谁就可以得到齐王赏赐的桃子。”
“桃子有甚好吃的?”蒯恩不以为然。
那亲兵皱了皱眉头,没有理蒯恩,接着说:“这三个人,一个说自己勇猛非凡,能徒手杀死老虎,说完就取走了一只桃子;又一个说自己率军打仗,得了无数战功,又取走了一只桃子。第三个没有了桃子,急了,说有次齐王在水上行船,碰到水兽要害齐王的性命。”
“水兽?”这一回蒯恩倒是没说话,是别的几个亲兵打断了讲叙。
“嗯,水兽。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拦阻水兽,只有那个人跳入水中与水兽搏斗,最后终于救了齐王。他更应该有资格得到齐王的赏赐。另两个猛士听了这位的话,自觉勇猛不及他,功劳也不及他,很是羞愧,当场自杀了。”
“啊?”蒯恩和那几个亲兵很惊讶。
“活着的这个猛士见自己一席话而激死了两个兄弟,很是羞愧,也抹脖子死了。”
“啊?!”蒯恩和那几个亲兵更惊讶。
“这就是晏子二桃杀三士的故事。”
蒯恩和亲兵们正愣着,我开口称赞讲故事的人说:“讲得不错。幸得是你来讲,若是我讲这故事,恐怕像嚼蜡一样无趣。”
“哪里,哪里。”那卫兵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
“不过,晏子倒不是战国时期的,是春秋时期的,那时候啊,齐国的国君还没有称王呢。”
“哦。是是。故事能讲全就不错了,哪里晓得这么些啊。”那卫兵咧嘴呵呵地笑。
“因为这晏子是我崇敬的一位古代智者,所以我对他的生平有些了解。他比孔子都大几十岁呢。呵呵。道恩知道么,这个当了齐国相国,杀了三个猛士的晏子,是个身不满五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论力气,十个晏子恐怕也不是猛士的对手,也不是你蒯壮士的对手。这故事的道理想你也应该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以后凡事要用心、用脑子、用眼,不要动不动就动手。”蒯恩摸摸头回答,“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自杀呢?”
“因为他们的脑子没有你的好使。”我回答。
“哦?”蒯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我和两个卫兵听了大笑。
“如果我是齐王和那个什么燕子、麻雀,就不用这么麻烦。就算我打不过,还是不如让他们饮酒和睡觉省事。”
“是晏子,晏席的晏,不是飞的燕子。你的想法不错,所以说你的脑子比那三个猛士好使。不过,你这主意也只是寻常的主意,况且如若不慎还易引来大祸。齐侯是一国之主,晏子是相国。国王和相国,能够随随便便杀人么?”
“哦。对啦。”蒯恩一拍脑袋,“这倒也是。”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梆子响,敲得急促而惊心,随即有人跑进县府的院中大喊:“报告刘司马,贼兵攻城啦!”
贼兵也不是头一回攻城,但是这一次却莫明其妙的,我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冷。
平日里我每夜都会亲自巡城的。今天晚上在府里处理了许多公事,又和蒯恩相谈甚欢,所以就没有去巡城。我想那姚盛刚被我军烧了粮草、士气大沮,收拾残局尚且来不及,哪有余力攻城?谁知偏偏在局势对贼兵大不利的时候,他们反而来攻城。
我穿戴完毕刚冲出门,就迎头撞翻一个人。等那人爬起来,我们才彼此看清是谁。
“豫之,城上状况如何?”
虞丘进回答说:“刘司马,贼兵四面围城。城北攻势较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