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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碎刚刚感觉到美妙的梦境在向自己招手,就觉得外面传来了异常的响动。自己离开家一个人在外漂泊也有几年了,晚上被贼偷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摸到身边放着的武器,熟悉的手感让他觉得安心。
他在心里暗暗想:那老头儿居然把这家伙叫剑。看来最近十年出海的珑国人少得可怜啊。
正在他思考着珑国的海禁政策带来的影响时,古怪的声音距离他的窗口越来越近了。脚步声?或许吧,但是脚步声不可能忽轻忽重而且没有节奏感。即使是很多人的脚步声也不可能是这种样子。究竟是什么呢?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突然,窗口闪进来一个黑影。
宇文碎只觉得身上突然多了件重物,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女人。
她身材纤细,跨坐在宇文碎的腰上,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低垂的头让宇文碎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金色的卷发长可及腰,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出她身穿连衣裙,肩头的装饰好像是种不知名的奇怪花朵,皮肤白皙。如果那声音是她的脚步声的话,一定是在被追赶着,但是她的呼吸虽然急促却很有规律,完全不像一个会穿连衣裙出门的富家小姐。
她抬起头,精致的五官中有几分稚气,翠绿色的双眸有着珑国人宇文碎从未见过的魅力。她清了清嗓,看来是想些什么,宇文碎期待着,因为他觉得清嗓的声音都很动听的人说出的话不会太难听。
“有人在追我不好意思你能暂时装成我的恋人吗没时间说明了总而言之你快答应然后让我躺进去你这蠢货!”
“蠢货是你才对吧,八婆!”
收回前言。在这个世界上,嗓音动听但是说话不好听的人也是有的。
“你没听见?那我重说一遍吧:有人在追我不好意思你能暂时装成我的恋人吗没时间说明了总而言之你快答应然后让我躺进去你这蠢货!”
“等等你是不是更过分了!你这婆娘不懂什么是礼貌吗?”
“半夜睡觉不关窗结果有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跑到一个陌生男人床上说要借用你的被窝暂时躲一躲,结果居然没有得到毫不犹豫的同意,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少女来说是件很失礼的事情吗?你这性无能的蠢货、白痴、短发混蛋!”
“我怎么觉得这个自称‘倾国倾城美少女’的家伙狂妄自大又自恋和‘美丽’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而且半夜摸到陌生男人的床上难道不是贪恋我强健的体魄和充满智慧的……”
“闭嘴吧,唠唠叨叨的性无能蠢货、白痴短发混蛋。”
“之前你说话我没打断你啊!你怎么可以打断我呢?你这女人……”
“少说废话赶快让我躲进去,之后给你钱。”
“了解。”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何况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也许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专门花钱来和你“睡上一觉”。
“见钱眼开的小人、唠唠叨叨的性无能蠢货、白痴短发混蛋。”
“见色起意的八婆、叽叽喳喳的讨人厌婆娘、幼稚卷发笨蛋。”
然后两个人同时闭上了嘴巴,短暂的和平降临了。
但是,即使是在黑暗中,宇文碎也能查觉到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并且传递着愤怒。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向女人低头的男人,礼节和最大限度的忍让已经是极限了,刚才的争吵完全超出了他能原谅的范畴。所以,他轻轻把头一侧,打算用自己漆黑的瞳孔诉说自己的怒火。
“你的东西太硬了吧,都硌到我了,看来我要收回那句‘性无能蠢货’了,死变态蠢货。”
“啊?”
因为对方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小,宇文碎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吓了一跳。
“别装蒜了,我现在就抓着呢,话说你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吗?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呢,我竟然亲手除去一个大祸害,即使如此你也体会不到吧,肉体的一部分坏死真是令人伤心呢,明天请你喝一杯就算做补偿吧。”
“什么鬼话……”
宇文碎突然间就明白了这女人说的到底是什么,虽然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被抓住”,但是也不能否认她说的那种可能性。
宇文碎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
“你,还,抓着吗?”
“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这种时候能别转移话题吗!你现在装可爱乖巧有用吗!”
“切。”
“有时间发出这种拟声词不如快点松手好不好,让我确认一下我的小兄弟是不是还能坚强的站起来!”
“啊?这床上还有其他男人吗而且还是你的兄弟?真是没看出来你口味挺独特的嘛,不过这样的话我就放心许多了,毕竟不喜欢女人的男人都是好人。”
“我暂时先不批评你扭曲的世界观和看人的标准,求你了别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谁跟你开玩笑了,你那东西明明就被我抓在手里好吗。话说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少女跑到你的被窝里你就这样用一个铁棍一样的东西对着她?而且就算被抓到坏死也还这么硬?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我还想问问一个半夜跑到陌生男人被窝里然后抓住他小兄弟不放的变态女人有什么居心呢!”
宇文碎还是忍不住大喊了出来,或许是因为这样一喊他的血液汇聚到了头部,终于意识到了一种异样感。他开口问:“铁棍一样?”
对方没说话,眼睛轻轻眨了眨,算是表示了同意。
宇文碎知道她抓住的是什么了。
对方可能是注意到了宇文碎的变化,慢慢的掀开了身上的棉被,坐了起来。原来被她抓在手里的,是宇文碎的那把“剑”,那把被他系在腰间用来当赌注的“剑”。
而此时的宇文碎,心里面松了一口气,放松地躺在床上,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嘲讽的表情,料想她应该能看清自己的脸,就对她笑了一下。
“老娘活了二十年,喜欢男人的男人、喜欢女人的男人甚至连喜欢狗的男人都见过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喜欢物品的男人,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物癖吗?看来我还是太年轻了啊,我收回我无礼的话,可敬的恋物癖先生。”
“为什么你明明是在认错而我的心里却好像被人捅了一刀又一刀……”
“你是珑国人吧,怎么用上地津的刀了?”
又来了。宇文碎这一路过来,被不少人问到过这个问题,他甚至都觉得解释这个问题是一种愚蠢了,不过他还是决定告诉眼前这个女人。宇文碎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双腿盘起挺直腰杆,郑重的对那女人说:
“这不是地津的刀,而是我珑国原本就有的横刀,只不过被地津那帮混账地精偷偷学过去了而已。”
宇文碎没料到的是眼前的女人没有对此表示出不屑一顾或者毫无兴趣,和之前问起这件事的其他人不同。她不仅听得很仔细,更是抽出一段刀身端详起来。被刀身反射的微弱月光染上了几分金属的光泽,照在女人的脸上让她觉得寒气扑面。良久,她还刀入鞘,双手捧起这把刀伸到宇文碎面前。
这样的反应是宇文碎从未见过的。如果说是在珑帝国接壤的斯特林帝国,有人知道“敬刀”的礼节并不稀奇,可是在海禁施行之后的南方航线彼端——加路士港有人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宇文碎不仅吃惊,而且还有几分亲切感。
“这是一口好刀,可惜还没有名字。”
宇文碎双手接过自己的刀。
“刀乃凶器,不应负盛名。”
女人听到这句话点了点头,似乎是理解了什么。宇文碎是用“龙言”说的这句话,能听懂的人不多,因为这种语言和圣教敬奉的神圣语言——汉语似是而非,现在珑帝国之外的一些国家,已经开始把这种脱胎于汉语的语言视为异端了。宇文碎不由得对面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你听得懂刚才那句话?”宇文碎问道。
“大概是‘刀是杀人的武器不应该被夸奖’的意思吧。我的老师曾经教过我一点。”
“你的老师是珑国人?”
“谁知道呢?”
宇文碎听她这样敷衍本来心头火起,但是却瞥见了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无奈落寞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脾气,一边在心里做出种种猜测,一边看着她的脸入了迷。
“为什么盯着我看?难道是因为爱上我了吗?对不起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有恋物癖的男人说得多了一点不过请相信我心底里对你还有深深的鄙视和厌恶因此不可能在一起。”
“我没有恋物癖!”
在两个人的争吵声中,混进了奇怪的声音。这一次宇文碎可以确信,是又一个人在房顶上活动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估计是追你的人。”
“都怪你大吵大叫的暴露了我们。”
“是我的错吗?什么时候变成‘我们’了?被追的只有你一个人好吗!”
“快闭嘴躺下,你这懦弱的小子。”
还不等宇文碎还嘴,那女人就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并且捂住了他的嘴。宇文碎觉得这女人力量大得出奇,被推倒的一瞬间甚至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要被干掉了吗?”。要不是她也跟着躺下来,说不定脑海里就会自动回放自己二十年的人生了。
宁静的黑暗中,只有两人耳边的呼吸声,连些许虫鸣鸟叫都听不见。
然后,巨大的声音造访了这个房间。
即使亲眼所见宇文碎还是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令人难以想象: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用蛮力破坏窗框,原本是窗户的位置被弄成一个一人高的洞,“那东西”就从那里直接飞进来,停在两人的床前。准确的说,“那东西”是这片大陆上的天空居民——翼人。他们原本的理念,是尽量避免与人类的接触,整个种族都居住在几座漂浮着的岛上。但最近几年却频繁有翼人离开悬浮岛,来到人类的城市中生活,这样的趣闻宇文碎在来的时候听说了不少。
“出来吧,不用在伪装了,你们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我们已经在外面听了好久了。”这名翼人的嗓音浑厚有力,有天空王者的风范。不过这也是虚张声势吧,如果早就听到了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呢?刚才明明有很好的机会,偏偏要现在动手。只要继续装下去的话,就不会被发现吧。
“谁会和这个见钱眼开的小人、唠唠叨叨的恋物癖蠢货、白痴短发混蛋打情骂俏啊,你的耳朵是摆设吗,鸟人!”
躺在床上的宇文碎脑海里一片空白,望着掀开被子坐起来的那个纤细的背影,仿佛看到一个明知道有陷阱还故意冲过去只为了吃掉诱饵的老鼠。
人算不如天算呐。
“那么,伊莱娜·普莉希拉,请跟我走一趟吧。”
“你恐怕没办法和我一起‘走’吧,鸟人。”
“如果你现在闭上嘴乖乖地和我去执法厅我会考虑不再给你多加一条侮辱骑士的罪名。”
“做梦去吧。”
伊莱娜——似乎是叫这个名字的女人抓起棉被扔了过去,在翼人被遮住视线的一瞬间她从那个洞一跃而下,逃出了房间。那名翼人虽然抓住了棉被并掷在地上,却来不及出手抓住伊莱娜。
“非常抱歉,先生。”翼人向宇文碎弯腰行了一礼,“我无端的臆测给您的名誉抹黑了。”
“请不用在意,我……”
“但是,先生。”翼人话锋一转,和蔼谦恭的语气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质问犯人一样,说:“如果你包庇犯人的话,我也会请你到执法厅走一趟的。”
“怎么可能,我今天刚到加路士,和那女人见面还不到两小时,要不是你进来抓她,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提着灯的劳拉。
“哇哦,窗户变大了。”劳拉平静地说。
宇文碎没说话,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告诉劳拉这扇窗户的破损与自己毫无关系,因为他身上现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宇文碎先生,你打算赔偿多少呢?”劳拉笑着向宇文碎抛出了这个问题。
“老板娘,这损坏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难道你是想让骑士大人来赔偿吗?”
宇文碎望向那个翼人。
很显然这个看上去就没什么钱的官差巴不得有人替他付了这笔钱,那凌厉的目光仿佛在对宇文碎说着“付钱吧,付钱吧”。
这个时候千万要冷静,仔细思考,就会有转机。
“对了,我应该能搞到一笔钱。”
“嗯?从哪里?”劳拉发出了疑问,很显然她不认为宇文碎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足以修墙的钱。
“是这样的:那个女人说让她躲一会儿就有报酬,虽然她现在跑了但是只要抓到她我就能拿到钱,你说对吧,骑士大人?”
宇文碎后悔把这个问题丢给了翼人骑士,他看见那翼人微微抽动的嘴角和扇动频率越来越快的翅膀,以及仿佛被怒火点燃的红色长发在微风吹拂下飘散着。他冷冷地说:“你叫宇文碎,是吧?”
“是,是啊。”
“请你跟我走一趟吧,我怀疑你窝藏、包庇嫌犯,并且……”
宇文碎抓起身后的枕头向他扔了过去,不过翼人这次没理会朝他飞去的东西,而是直接堵在了洞口前面,防止他像伊莱娜·普莉希拉一样跳窗逃跑。
宇文碎却直接抽出自己的刀,从床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忽略掉身后的警告和身边老板娘的惊呼,劈烂了木制的门,冲出了房间,快步跑到楼梯口,然后直接从二楼跃下,在所有房客或者不明所以或者睡意惺忪的眼神中飞奔出了酒店。
他一边跑着,一边把刀收回鞘内,重新系在自己的腰带上。虽然不知道到底该去哪里找那女人,不过暂时应该远离海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向城镇内跑去。在穿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他注意到了通缉令。
通缉令上的人毫无疑问就是今晚碰见的那个,名字确实是伊莱娜·普莉希拉,令他比较吃惊的是这女人曾经的职位。
通缉令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原血羽骑士团近卫队队长。
原来她连衣裙肩头的那个装饰不是什么不知名花朵的样子,而是一根染血的羽毛。
在酒馆的房间里,从宇文碎破门而出的那一刻起,劳拉就用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看着面前的翼人。
“菲尔德啊,菲尔德。你是这个月第几次破坏平民家里的财物了?”
“……”被叫做菲尔德的翼人没了面对犯人的气势,吞吞吐吐的。
“听不见,大点声。我家老头子半夜上厕所的声音都比你刚才说话的声音大。”
“八次。”
“这里面有几次抓贼成功,拿到奖金的啊?”
“七次都抓到了。”这点他还是很自豪的。
“那奖金呢?”
“……只够付一次赔偿的。”
“那我也帮不了你了,明天等着被投诉吧。”说完,劳拉转身出了房间,给其它房客说明情况去了。
菲尔德仰天长叹,像只刚失恋的乌鸦一般,飞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