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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昼夜的航行。
“那是怎么回事?”千崎指着前方码头上拥挤的人群问。
“很正常,依照蒂姆的脾气,他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吧。”沃尔迪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重新握好舵轮,深吸一口气,大喊,“到!”声音远远传开,从不远处航行的舰群上传来应和之声,声音同样悠长。此时风平浪静,天高云淡,这一声“到”得以顺利飘进水手的耳朵,也飘进那些翘首以盼的长耳族百姓耳中。
很多簇拥在港口,都是为了迎接沃尔迪的到来?不,他们是期待这国家的叛徒受到严厉的惩罚,而那位叛徒,已经被五花大绑,推上了码头临时搭起来的绞刑架。从望远镜里,沃尔迪能看见蒂姆·莱克星顿脸上坚毅的表情,只是不知道被同胞唾弃的他,此刻心里作何感想,会不会和他的身躯一样,已经伤痕累累。
沃尔迪猜的一点都不错,或者说一切正如他所料:没有任何一个长耳族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发出欢呼,反倒感觉到不少令人心寒的眼神。沃尔迪从船上走下来,径直走向绞架,却被两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用长柄斧拦住,在他们的身后,一个穿着银色的轻甲,带着红色短披风的中年长耳族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他对沃尔迪说:“阁下可是来自珑国的沃尔迪·史蒂文森先生?”
“正是。”沃尔迪看着那把匕首在阳光下闪烁光芒,心中忐忑不安,“敢问您是?”
“我是安东尼·托奇,普利茅斯的治安官。”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他扬起手中的匕首,再次发问,“沃尔迪·史蒂文森先生,您可认识此人?”
“是的,他是我的船员,也是我的私人保镖,名叫蒂姆·莱克星顿。”
沃尔迪此言一出,引得一片哗然。他心中一惊,难不成自己言语中有所冒犯吗?沃尔迪静下心来,辨别那些长耳族的窃窃私语,发现他们是因为蒂姆舍弃骑士身份而感到吃惊,这才略感安心。治安官安东尼不屑地看了一眼蒂姆,口中喃喃自语,似乎是在批评蒂姆的不思进取——成为商人的雇员,是对骑士精神的侮辱。
“那么我再问你,沃尔迪·史蒂文森先生,你身后的舰队是从哪里来的?”安东尼语气低沉,不怀好意。
“从地津的三江口。”沃尔迪直言不讳,这次引得群情激奋,围观的长耳族纷纷指责蒂姆引狼入室,沃尔迪图谋不轨。
幸好千崎还留在船上。沃尔迪心想。
不过安东尼却没再多做表示,挥下匕首,割断束缚着蒂姆的绳索,朗声道:“我,安东尼·托奇,依照神圣的辛伊尔法律,秉持骑士精神,宣布蒂姆·莱克星顿无罪!就此释放!”
霎时间,寂静降临于此。
很显然,普利茅斯的长耳族们并不认同安东尼的判决,但他们也只能接受。在这里,安东尼·托奇是唯一的掌权者,如果不是辛伊尔国王亲临,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普利茅斯这里的皇帝。几分钟后,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掉头离开。而一队骑士仿佛正等待这一刻一般,从隐蔽的角落里列队走出,向安东尼行礼。安东尼吩咐他们看管好战舰,而自己则向沃尔迪和蒂姆发出东进晚餐的邀请。
“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如果还有同伴的话,请一并带过来吧。”安东尼表情依旧冷漠,但是语气和眼神已渐渐热起来,“托奇家的餐厅,会永远为你们敞开。”
安东尼离开之后,艾丽安娜单薄的身影也出现在沃尔迪的视野里。她身着轻甲,腰间别着细剑,背后背着蒂姆的剑与盾。她走到沃尔迪身边,说:“谢天谢地,你们没有一走了之,否则这个国家就容不下我们二人了。”
话中的深意,沃尔迪不敢去想。
“辛伊尔是你的祖国,如果我不来的话,你真的打算那样做吗?你要违背骑士的道义吗?”沃尔迪问道。
“我又不是骑士。”艾丽安娜笑着耸耸肩,同时卸下背上的重物,还给它的主人,“我可不是什么骑士,只是个碰巧会一点点剑术的女人而已。”
“艾丽,你不会真的做好了背叛祖国的打算吧?”蒂姆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沃尔迪想对他说“给我好好看看气氛”的地步,他似乎不能容忍艾丽安娜的行为——即使这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他结果剑盾,单手提着,说,“你应该考虑清楚,艾丽,辛伊尔是每个长耳族……”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在蒂姆的脸上炸裂,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艾丽安娜出手快如闪电,蒂姆猝不及防,沃尔迪更是连影子都没看见。
沃尔迪第一次见识到,长耳族在气愤至极的时候,耳朵尖会微微颤抖。
艾丽安娜盯着蒂姆的脸,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哀伤,轻声说:“是啊,你说的没错,我早该考虑清楚的——认识你就是我艾丽安娜·桑切斯,此生最大的不幸。”说完,她扭过身体,扬长而去。
“蒂姆,问你个问题,能正面回答我吗?”沃尔迪盯着艾丽安娜的背影说。
“请讲。”蒂姆摸着被扇红的脸回答道。
“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没有……应该没有吧。”
“怎么吞吞吐吐的?”
“这个……我是辛伊尔的骑士,是国王的……”
沃尔迪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不再听蒂姆说下去,自顾自地说出接下来的安排:“蒂姆,今天晚上去治安官家里共进晚餐,现在先上船,换身好衣服,到时候你带路。还有,作为某方面的前辈,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情。”
蒂姆心中记下沃尔迪的吩咐,接着,又说出那两个字:“请讲。”
“你这一巴掌挨得一点儿都不冤枉。”沃尔迪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背着手走上船。千崎懒洋洋地背靠在船舷上,双肘撑着栏杆,扭过头看向蒂姆的脸庞,喃喃自语道:
“当局者迷啊,骑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