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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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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1 章

    三月二十六日,便是崔奕生辰之日,府内井然有序地忙碌了起来。

    自那夜回去,老太太就病下了,是气病的。

    当这那么多下人的面,从外院调婆子入正德院,老太太经营多年的面子塌了。

    崔府里的下人经此一事,都晓得了,侯爷依旧是府内的擎天树,无论内外还是侯爷在做主。

    几个端着盆子去后院浣洗的婆子,暗自嘀咕着。

    “老太太不过是想拿捏那个通房,结果就被治了,啧啧啧,那丫头是何等妖艳,竟然勾的侯爷如此爱护?”

    “不知道,总之呢,清晖园那一位是不能得罪了,都小心点伺候着,倘若怀上个一儿半女,以后在府内就可以横着走了。”

    “依我说,侯爷这般也不好,到底是当朝帝师,怎么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

    “打住,你可别乱说,咱们府上可有三夫人?哪来的妻让侯爷来灭?既然没有灭妻,自然这小妾是想如何宠就如何宠了。”

    那婆子恍然大悟,“难怪呢,只是今日侯爷二十六寿辰,老太太的侄女入府,很快不就有三夫人了吗?”

    另外那位嘴角擒着冷笑,“老太太哟,能不能把侄女塞去三房还难说呢。”

    昨日老太太沈家的侄女就入了府来,是老太太兄长的幼女,今年十七岁,名唤沈佑佳,自小也是宠着长大的,多少有着几分骄矜。

    沈佑佳此刻便在老太太屋子里伺候,

    “姑母,您不是说这次三表哥寿辰,就把婚事提上日程的,如今怎么样了?”

    老太太病恹恹地躺在榻上装死,若不是为了沈家的荣耀,她也不至于去送什么避子汤惹怒崔奕,落到如今这地步。

    “别表哥表哥的,他是你哪门子的表哥?”

    沈佑佳闻言面色一白,抓着老太太的袖子,满心焦急,“怎么?莫不是有变故?”

    老太太闻言又是一阵头疼,

    她这人好面子,在沈家时,把话说得太满,私下跟两个儿子商议着,也觉得稍稍使点手段便可成事,哪知道前夜的事让她栽了大跟头,她还是小觑了崔奕。

    再让侄女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势必会更加触怒崔奕,届时她连着两个儿子都要遭殃。

    “佑佳呀,我已替你试探过他的口风,他无意娶你,我也不好强求,早先呢,确实有几分把握,可如今他得了一个美貌的通房,对旁人就不甚在意了。”

    老太太把由头推到了程娇儿身上。

    沈佑佳闻言一颗心跌入谷底,小脸煞白煞白的,惨无血色。

    她可是推掉了好几处姻缘,就等着嫁给崔奕呢,若是不成,她如何见人?

    老太太瞥眼见她面若土色,担心她私下弄什么小把戏连累自己,不由神色严肃吩咐道,

    “不过,佳儿你放心,姑母一定给你寻一门好婚,你切莫钻牛角尖,明白了吗?”

    沈佑佳闻言,脸上重新挤出一丝笑容,“姑母,侄女心里有数,您放心好了。”

    “您好好休息,侄女先回房换身衣裳,待会要见客呢。”沈佑佳不打算献殷勤了。

    老太太盯着她的背影,气得发抖,这丫头也太势利了,见事情不成,就换了一副摸样,沈家果然没几个好东西。

    沈佑佳急匆匆回到了正德院西厢房,气的面色狰狞。

    她的丫头打帘进来,上前低声道,“姑娘,奴婢打听了,原来是姑老太太前日得罪了侯爷,这才心生退意。”

    “姑娘,侯爷可是派了几个婆子来正德院镇着,可见有多没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咱们还是别打他的主意了吧?”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劝着。

    沈佑佳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去,

    “愚蠢,你看看,即便姑母贵为崔家老夫人,可侯爷说翻云便翻云,说覆雨便覆雨,可见这府内府外,都被他抓得死死的,一旦我成了三夫人,还需看何人脸色?”

    小丫头闻言悚然一惊,姑娘这是魔怔了,被利欲熏昏了头脑,

    崔奕那是什么人,当朝宰相,在他面前玩弄手段,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姑娘,您...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呀!”

    沈佑佳扭头剜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不敢再作声。

    今日并非崔奕整寿,他向来低调,对外声称并不办宴,可毕竟身居高位,眼巴巴求他的人太多了,府前车水马龙,已是人满为患。

    崔奕根本不打算料理,便让幕僚之首诸葛均替他在外院宴客。

    清晖园这边依旧安静如斯。

    程娇儿将绣盘放在一旁,准备给崔奕沏茶,早先知道崔奕今日生辰,她便琢磨着亲自给他制一身衣裳,这几日她在赶工,眼看还剩下领口的花纹,到了晚边便可完工,正好给他试试。

    偏偏崔奕清早就过来了。

    对面的男人,身着湛蓝色绣暗龙纹的直裰,白玉而冠,端的是清俊秀雅,风姿卓逸,他褪去鞋袜躺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案被挪开,他修长的身子堪堪占了大半个塌,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在看,神色温和,少了几分往日的端肃。

    程娇儿沏好茶端至他跟前,崔奕抬眸看她,见她脸颊微微鼓起,似有焦虑,便放下书册撑着坐了起来,接过茶抿了几口放置小案,问她道,

    “你这是怎么了?难得我今日清闲能陪陪你,你好像不乐意?”

    程娇儿挨着他坐在了一边,满脸愁苦,

    “爷,今日是您寿宴,外面宾客如云,您却待在这里,传出去,别人只当是我赖着您,是个红颜祸水呢。”

    崔奕闻言哈哈一笑,伸手抚了抚她通红的双颊,指腹在那如玉的肌肤上滑过,晶莹剔透,似要滴血一般,叫人爱怜。

    每年他最头疼的便是两段时日,其一是年底送年节礼,其二便是生辰这一日,那些有求于他的官僚富商,总会借着这两日登门送礼,他身份尊贵,两袖清风,一概拒而不见。

    熟知他脾气的官员,最多备一份薄礼以示敬意,其他人由诸葛均去接待,自是无碍。

    “傻丫头,到了我这个位置,办寿反而是件麻烦事,我也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你可懂?”

    说到这里,他语锋一转,手中的力道加重了些,捏了捏她的耳垂,

    “别人想见我见不着,你却把我往外推,是何道理?”

    程娇儿面色羞红,躲开他,“倒不是把侯爷往外推,只是我要给侯爷绣衣裳,侯爷在这里,倒是耽搁了我。”

    崔奕闻言竟是哭笑不得。

    这丫头的脑筋与旁人总是不一样。

    说她娇憨,她也有聪明的时候,说她聪明呢,很多时候又笨得可爱。

    “无碍,我用不着你伺候,你绣花,我看书。”

    他喜欢跟她这样静静相处,岁月静好。

    将近而立之年,何曾甘愿一个人孤苦到老,意外得了程娇儿,这丫头出身又好,不似那些奴婢没有眼界,品貌端方,他甚是喜欢。

    程娇儿索性就没管他了,崔奕又躺了下来看书,看着看着就闭目养神来。

    程娇儿见了悄悄用一条薄被子搭在了他胸前,复又坐下来继续绣衣。

    只是这个时候廊外却隐隐传来些许脚步声。

    今日陈佑在清晖园伺候,陈琦在外面帮忙。

    陈琦急匆匆赶了过来,面上似有怒意。

    “好端端的,侯爷今日寿辰,你这是做什么?”陈佑瞥着哥哥有些不快。

    陈琦沉着眉看了一眼甬道后院,便知崔奕在程娇儿那边,叹了一口气道,

    “那个徐淮,太可恶了。”

    “怎么了?”

    “他派了人来送礼,结果...”话说到一半,絮儿脆生生在甬道里面喊道,

    “是谁来了,侯爷叫进去回话。”

    陈琦忙一住口,便知是自己吵到了崔奕,心生懊悔来。

    自打程娇儿来了清晖园,德全便调了几个婆子过来,将内外严严实实分开,平日这些小厮是不许去后院的。

    陈琦跟着絮儿入了西厢房,跪在屏风外面,崔奕坐了起来皱着眉看他,

    “发生什么事了?”

    陈琦满脸的懊悔,不想说却又不敢不说,

    “是那徐淮派人送了礼来。”

    “什么礼?”

    陈琦朝程娇儿的方向瞄了一眼,咬着唇道,

    “送了一盒娃娃....”

    说完这话,他就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崔奕脸色冷了下来,他闭上了眼。

    徐淮这是在羞辱他。

    谁都知道当朝大都督徐淮,与他最不对付,他们一文一武分庭抗礼,徐淮手掌二十万大军,军功赫赫,嚣张跋扈至极,是小皇帝眼中钉肉中刺,这些年皇帝就是靠着他才能制衡徐淮。

    徐淮除此之外还有个特点,家里妻妾如云,生了六个儿子,六个儿子又给他生了十八个孙子,徐家人丁十分兴旺。

    不过兴旺归兴旺,府内争权夺利一团糟,弄出不少丑闻。

    只是今日他过寿,徐淮送他一盒泥娃娃,绝对是嘲讽他膝下凄凉。

    里面的程娇儿听了这话,脸色瞬间烧红,她握着绣盘,手心都出了汗,有些不敢去看崔奕的脸色,又羞又躁。

    崔奕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吩咐道,

    “就说大都督之礼,我甚喜,派人送一盘‘废物点心’当回礼,告诉他,生一堆无用之人不如不生。”

    陈琦闻言神色一亮,连忙应声退下。

    这边崔府之人照做,回了一份礼给徐淮,那小厮还故意在徐府门口扯着嗓子把崔奕的话转达,可没把徐淮给气个半死。

    两位肱骨大臣平日唇枪舌剑,大家也是看惯了的,可像今日这般“礼来礼往”,还是很少见,周边的百姓议论了很久才散开。

    崔奕待陈琦出去,又重新躺了下来,手里虽握着书,目光却落在程娇儿身上,怔怔出了神。

    程娇儿被他瞧得面庞发烫,绣盘不知不觉跌落,一双皙白的小手微颤着覆上了小腹。

    先前,她确实没想过生孩子,再出了避子汤那档子事,就更加介意了。

    可此刻见徐淮这般讽刺崔奕,她怒得胸口疼,仿佛想替他争口气。

    崔奕难得能偷闲半日,午后便去前院外书房忙碌,到了晚边大老爷派人来请他去用膳。

    外宴能推,家宴却少不得要出席,大夫人操持着晚宴,来给崔奕祝寿的除了家里的兄弟子侄,还有一些近亲,除了沈佑佳之外,也来了几位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