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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心想,如果自己现在就落入陆灏的手中,恐怕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他们逐渐靠近那个人影,身子不易察觉地颤抖。但是在要害被控的情况下,以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挣脱朱雀堂巡守呢?
巡守停下脚步,开口,声音有些疑惑:“堂主……您怎么会在这儿?”
季远静静地站在一颗孤松之下,似乎等待已久。
“堂主,您身上有伤,不宜外出。外面风急天寒,请您还是回堂内休息。”巡守恭恭敬敬地说道。
“辛苦了。”季远向前走了一步,“把这个少年交给我,你回去吧。”
“不行。”巡守断然回绝。
季远眉梢一挑:“嗯?”
“陆副堂主说过,这小子非常危险,一定要严防死守。季堂主,您现在有伤,我决不能让他单独和您在一起。”巡守说道,“我现在要将他带去监禁,再通知陆副堂主。”
“哦……陆灏……”季远又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巡守的面前,“我还没有死,你们眼里已经没有我这个堂主了吗?你们就那么确定,陆灏就要接替我的位置了?”
巡守一惊:“属下不敢!”
“那我现在让你把这个少年交给我,你听,还是不听?”
陆离的心砰砰直跳。他能够想到,陆灏若培植势力,自然首先是从朱雀堂内部着手。若是季远已经被架空,那身受重伤的他,绝无可能救下自己。
季远缓缓挺直后别,目光炯炯,看着巡守。巡守犹豫了片刻,终于屈服。他退后一步,叹道:“季堂主,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很忠心。”季远点头,“下去吧。”
巡守退下。陆离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前,急切地问道:“季堂主,您……的伤好了吗?”
季远正要说话,忽然脸色微变,蹲下来,狠狠地咳嗽。
陆离手足无措:“季堂主……您……我这就去请张殿主……”
季远止住咳嗽,阻止陆离,低声说:“无……无妨……只是受了一点寒……”
“您是为了救我……”
“此处不宜久留,跟我来。”
季远带着陆离走向松林深处。雪花覆盖的岩石下,季远指着黑漆漆的洞口,说道:“进去。”
这里竟然是密道的另一个入口。季远将岩石恢复原状,点燃火折子。陆离背靠着冰冷的甬道壁,问道:“有人在监视你?”
“是。我暂时摆脱了监视,但他们很快就会追来。”季远说话急促,“长话短说……我本身身体不好,现在又几乎处于被软禁的状态,尤其是白天,更是无法踏出朱雀堂半步。所以你得告诉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离把席轩他们遭遇尸人、自己在停尸房险些被杀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来。季远神情闪烁,忽而问道:“你真的能确定,这些是陆灏干的?”
“他都将您软禁了,难道您还会继续相信他?”陆离咬着牙说,“如今许多先生都下山设宴款待泰山派,阁内防御空虚,我真的……担心会出什么事。”
“你想的没错,如果陆灏真的有什么阴谋,今晚就是最好的发动时机。”季远叹道,“可惜我现在……真的无力阻止。”
“您是朱雀堂的堂主!如果连您都不行……”
“玄武堂堂主黄霖也没有离开。”季远忽然说。
“您……您怎么知道?”陆离一愣。
说起来,自从加入听风阁,两年多以来,他甚至从未见过玄武堂主露面,包括百日誓师,包括开学典。那个男人神秘地就像是天边云霞,远看似有,近触却无。
不,不仅仅是玄武堂主,甚至整个山中,玄武堂门人似乎都极少。原本玄武堂掌握的是听风阁的后勤职责,但近年来门生和先生都时常抱怨,说阁内后勤混乱,保障不力。比如秋寒所住天工仓丙字仓库,本就应由玄武堂门人维护,现在却成了她的专属职责。连张轩伟都常常抱怨配药的药材不够,不得不派自己的属下去亲自收购药材。上一次还出现因为没有炎岭草而无法配置伏三丸的闹剧。
“他受萧阁主委托,身负重要任务,闭关不出已有数年之久。泰山派来访这种事情,不足以让他出关。但若是听风阁遭遇危险,作为唯一能够主持大局的人,他必须出面。”季远说着,将一枚铜钱放到陆离的手中,“少年,我把听风阁的防御托付给你,你可以信任吗?”
陆离一怔:“我?”
“我要你今晚提高警惕,严密关注,谨防异动。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又无法控制局面,就立刻到玄武堂去求见黄霖。有这枚铜钱在,那些守卫的门人应该不会拦你。”
陆离看着被放入自己掌心的铜钱,上面雕纹着朱雀的形状,展翅欲飞。铜钱很轻,但陆离却感觉重若千钧。那沉甸甸的东西,是来自季远的职责和信任。
“你能够背负起听风阁的安危吗?”季远看着陆离的眼睛,问道,“我现在,只信任你一人。”
陆离稍稍有些犹豫。
将那么重的责任压上来……他那稚嫩的肩膀,真的承受得住吗?
“我知道,或许有些……强人所难吧。”季远说道,“可是,你不是发誓要成为王牌刺客吗?拥有那样志向的人,怎么会做不到这件事呢?你会成为英雄,比那些在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门生还要耀眼的……英雄。”
陆离忽然新潮崇拜。
英雄……吗?
每个男孩的心中,都藏着那样的英雄之梦吧。即便一个人再废材再懦弱,在他心中最深最暗的角落,也有那么一刻炽热的昂扬的种子。那颗种子安静地蛰伏、等待,将男孩每日所经历的那些不甘与隐忍、勇敢和懦弱收集起来,化作养分,化作阳光,一点点滋润,一点点浇灌,直到某个契机,那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逐渐壮大。
陆离将铜钱收了起来,狠狠地点头:“季堂主,我会做到的!”
“乖孩子……”季远摸了摸陆离的头,“你不是独自在战斗。一旦陆灏真有异动,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我也会阻止他的。他自以为软禁我、监视我,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心腹,他也在我的监视之下。”
陆离听着,肚子忽然咕咕直叫。
季远笑了笑:“好了,你不是说今晚又晚宴吗?赶紧去吧,好好吃一顿。顺着甬道直走,不要拐弯,很快就能到达半山腰。陆灏在各处巡逻,未在膳堂。他即便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在晚宴进行途中开展,因为那是巡守们最警惕的时刻。所以你进去尽管好吃好喝,他不会来找你麻烦的。吃饱喝足,就可以开始干活了。”
“我也能吃晚宴吗?”陆离眼神一亮,“太好了!谢谢季堂主!”
他飞快地按照季远指点的方向,向前跑去。季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只是轻轻叹气。
把听风阁安危维系在他的身上?哪怕只是一夜?这会不会是一个巨大的纰漏和错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