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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谢亦舒愣住了。
他印象里的顾言, 是个虽然穷，但又没有什么消费观念的人。
买东西不知道要先问有没有优惠活动，也不知道关注节假日的大促销。东西用坏了就会直接换新的, 不会想着拿去店里修一修，或者自己补一补。
这样的拖鞋, 要是放在五年前，肯定直接被顾延之扔掉了，而不是放在鞋柜里, 一穿再穿。
谢亦舒和顾延之在一起后, 就开始慢慢纠正男朋友这样的习惯，有一点小成效，起码顾延之知道贵的东西坏了要先拿给谢亦舒看，如果谢亦舒能修, 就修好继续用。
他其实还挺喜欢顾延之这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小习惯的。
一是他说了，顾延之就会改；二是，这样的小习惯给了谢亦舒一种顾延之可能会离不开他的感觉：
——要是没有他在边上帮他的小男朋友控制开销，顾延之可能在月初就会花光上个月的兼职工资, 然后靠最便宜的营养剂支撑到下一个薪水日。
通过精打细算，让顾延之和他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样的想法让谢亦舒很有成就感。
所以当谢亦舒看到鞋柜里这双鞋帮都裂开的拖鞋时，比起“他男朋友终于学会勤俭持家了”，谢亦舒更多的还是心疼。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他的顾延之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而不是被贷款和生活压弯了腰, 变得连裂帮拖鞋都舍不得扔。
谢亦舒看着眼前面露窘迫的顾延之，想了想，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顾延之。
他把下巴搁在顾延之的肩膀上，对顾延之轻声道：“阿言，我最喜欢现在的你了。”
他想变成顾延之的依靠，想赚钱让顾延之过上好日子，但他不想让顾延之觉得自卑。
顾延之鼻尖萦绕着谢亦舒身上好闻的味道，回过神，连忙抱紧怀里的人。
他要好好谢谢邱姨。
顾延之晕陶陶地想。
要包个大红包，还要涨工资。
啵崽抬头看着抱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又低头看看地上那双不知道爸爸从哪儿淘来的破旧拖鞋，内心坚定了一个认知：
妈妈果然喜欢破破烂烂又旧旧的东西！
这样的东西他也有呀！
没道理爸爸只给自己准备，不给他准备。
啵崽把小胖手伸进鞋柜掏了掏，骄傲举起他的小拖鞋。
看着和家里一模一样、温暖舒适、看起来像新的一样的小拖鞋，小胖墩呆住了。
谢亦舒注意到啵崽高高举起的小拖鞋，松开抱着顾延之的手，弯腰揉了揉啵崽的小脑袋，捧场道：“哇，这是啵崽的小拖鞋吗？真可爱。”
只有摸脑袋，没有抱一抱。
爸爸怎么不给他也准备一双妈妈喜欢的小拖鞋？如果他的小拖鞋也像被小狗咬过似的破破烂烂，那妈妈肯定也会抱抱他的。
啵崽委屈的小眼神瞥向爸爸，敢怒不敢言。
顾延之咳了一声，对谢亦舒道：“我那双虽然有点坏，但啵崽的都是好的。”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邱姨给他的另一句箴言：“再苦不能苦孩子。”
谢亦舒赞同地点点头，伸手牵住顾延之的手：“日子会好起来的。我过会儿上星网买两双拖鞋。”
他会让他的小男朋友过上想买就买、坏了就换的舒服日子的。
***
裂帮拖鞋只是一个开始。
谢亦舒穿着顾延之公费外出学习时从快捷酒店里带回来的一次性拖鞋，依次见到了“一只桌脚短了一截、但垫上广告纸就还能用”的餐桌、“边沿豁了个小口、但因为豁口不深所以还能用”的饭碗、“断成两节、但胶布缠一缠就还能继续用”的晾衣杆……
只有书架上几排和汽修有关的书看上去是新的。
用广告纸小心翼翼地包着封面，一丝翻阅的痕迹也没留下。
顾延之颤颤睫毛，说出邱姨给他的最后一句箴言：“这些以后能放星网上卖。”
啵崽看着又从妈妈那儿得到一个爱的抱抱的爸爸，羡慕地啃了啃自己的小肥爪子。
他也好想被妈妈紧紧拥抱住呀！
***
晚饭后，谢亦舒在星网上下单了两双拖鞋和一套碗具。
他本来想把断成两节的晾衣杆、坏了钨丝的电灯泡、按键不灵的遥控器都给换了，再给顾延之买一盒新袜子。但因为他上周刚回了趟木桐星，现在也有些囊中羞涩，所以只能先挑重要的买。
他和顾延之说了他每晚八点需要直播的事，所以七点半一到，就先进小房间为直播做准备。
小房间房门关上，顾延之看向悄悄爬下椅子、蹑手蹑脚想往客厅溜的小胖墩：“‘盒子老师’？”
啵崽停下脚步，对着手指小声道：“是‘舍予’老师。啵崽一开始看错了，以为是‘合子’。”
这件事他本来不想瞒着爸爸的，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这两个字念“舍予”。
顾延之挥了挥手，表示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拿出光脑，打开星星直播，给自己也注册了一个账号。
小胖墩见爸爸不打算追究，松了口气，又屁颠儿屁颠儿跑了回来，踮着脚尖爬上椅子，坐在顾延之身边，拿出自己的小光脑。
妈妈的直播要开始了，他和爸爸一起看。
虽然直播还没开始，但已经有几个老粉进来了。
小胖墩熟稔地跟他们打招呼：“各位晚上好呀。”
炫酷的弹幕在漆黑的直播间上方悠悠划过。
其他几个老粉也纷纷跟他打招呼。
【家有糖糖小仙女儿：超人今天也来啦？】
【实名认证手残达人：好久不见超人哥的“迪厅之光”，甚是想念。】
【手作界的扛把子：超人哥今天打算送多少小花花呀？】
啵崽在直播间弹幕里发了个只有会员才能使用的骰子。
掷出一个“一”。
小胖墩竖起一根手指，笨拙地戳着屏幕。
【小熊超人：等直播快结束，我给舍予老师送个“繁花朵朵”吧。】
他这段时间跟着tori学打字，已经能自己往对话框里输字了。
就是速度有点慢，偶尔会有几个错别字。
【小短腿也要拿第一：不愧是超人哥，666。】
【老板来一碟辣椒面：不愧是超人哥，666。】
【手作界的扛把子：不愧是超人哥，666。】
啵崽又戳了戳屏幕，刚想回复，就看到一条火红的弹幕通知从眼前飘过。
【尊贵的用户“7788219”进入“舍予”的直播间】
这是什么？好炫酷！
小胖墩睁大眼睛。
他已经习惯做妈妈直播间里最靓的崽了，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比他更靓！
啵崽隐隐察觉到自己“最靓的崽”地位不保，有些急了，小胖手戳戳屏幕想询问，直播间里的其他人比他快了一步。
【老板来一碟辣椒面：靠！我刚刚没眼花吧？】
【实名认证手残达人：这个是不是那个！最近周年庆推出的感恩特效！单笔充值1万的那个！！】
【小短腿也要拿第一：靠！真的有人单笔充值1万啊！还是个新号？！】
【实名认证手残达人：我在其他大主播的直播间里见过，但那是千万粉丝大主播的壕粉啊！我发现舍予老师真的有吸引壕粉的特质，先是超人哥，现在又有……这位哥怎么称呼？】
顾延之也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昵称。
他想了好几个，但又怕被小舒认出来，就只能用系统自带的id号。
现在直播间有小舒的观众问他，他也不好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实名认证手残达人：哈哈，这位哥好高冷啊，叫“高冷哥”可以吗？】
【家有糖糖小仙女儿：小残，你别把人家吓走。】
他们是舍予老师的老粉了，平时直播间聊天都比较随意。
但这位“7788219”是新面孔，唐远担心人家只是进来看看，一会儿就走。他们要是表现得太热情，反而会赶客，给舍予老师添麻烦。
顾延之垂眸回复。
【7788219：可以。】
【7788219：不会走。】
他吸取了小胖墩之前的经验，一上来就给自己买了弹幕特效。
是最近周年庆推出的“百鸟朝凤”，金红金红的，像凤凰的翎羽，相当引人注意。
比“迪厅之光”更新更贵的“百鸟朝凤”再一次引起直播间的刷屏。
小胖墩对此一无所知。
他暂时退出了直播间，点开“计算器”，用10000除以100。
得到了一个刺眼的“100”。
可恶！
小胖墩握紧胖拳。
爸爸给他设了每周一百星际币的限额。
如果他也想拥有那么炫酷的入场方式，就得连续一百个星期不给妈妈送小花花。
他做不到。
他还是想给妈妈送小花花。
啵崽绷紧小胖脸，回到直播间。
他跟自己说，没关系，就算他不是妈妈直播间里最靓的崽了，他也是妈妈粉丝排行榜上的第一！
小胖墩攥紧胖拳，全程用严肃的小表情看完妈妈今晚的直播，在妈妈说“今晚就先到这儿，感谢送出小花的‘家有糖糖小仙女儿’”时，小胖手快准狠地按住“繁花朵朵”。
直播间开始下起淡粉色的花瓣雨。
啵崽小嘴一勾，胖嘟嘟的小脸刚露出霸道小总裁的微笑，就僵住了。
他看到直播间上方的两条火红通知。
【尊贵的用户“7788219”在“舍予”的直播间送出100个“繁花朵朵”。】
【特效时间预计维持17分钟，祝各位观众和舍予主播看得愉快。】
直播间安静了几秒。
接下来一片哗然。
啵崽无视刷屏的弹幕，颤抖着小胖手点开粉丝排行榜。
原本放在他“小熊超人”前的金色小皇冠已经挪到了那个“7788219”的前面。
他不再是妈妈的第一粉丝了！
从小被宠到大的小胖墩受不了这样的委屈，气嘟嘟地扭过头，大声道：“爸爸！”
他要向爸爸提出申请，提高限额，重新变回排行榜第一！
他相信爸爸会理解他的，因为爸爸和他一样爱妈妈！
听着屋里的妈妈感谢别人，小胖墩难受得小胸膛上下起伏，眼圈都气红了。
刚想跟爸爸提出“开放小金库、充1万星际币”的请求，就看见了爸爸光脑上的直播间界面。
右上角是大大的id：7788219。
啵崽小脑袋瓜一片空白。
他看看那串熟悉的数字，又看看就坐在他旁边的顾延之，弱弱道：“爸爸？”
顾延之退出直播间，挑眉看向他：“嗯？”
啵崽张张小嘴，最终还是含泪低下小胖脸，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