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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四月初七日,举行皇帝的大婚典礼。
前几日张嫣的父亲张国纪被皇帝派出的使者接到了京城,朱由校还特地送给他老丈人一座京城的豪宅用作接亲。大婚的前一天,张嫣被锦衣卫护送到她爹的新豪宅里度过她婚前的最后一夜。
父女相见,张嫣有很多话要对张国纪说,张国纪只是充当一个倾听者,只不过最后嘱咐了她几句要在宫中注意言行、要讨皇帝的喜欢、和宫中的太监宫女搞好关系,如此而已了。
天子纳后仪共有纳采问名、前期择日,派遣官员祭告天地宗庙等仪节。到了礼期,按照礼仪设御座、制案、节案、卤簿、采舆、中和大乐。礼部在台阶上以及文楼下陈放礼物。
天刚亮,朱由校穿冕服登帝座,百官穿朝服行完礼,各自到自己的位置。
正副使穿朝服行四拜礼,主事人举制案、节案,由中门出去,礼物也相随,都放在丹陛中道。
传制官宣读制命说:“现在选民女张嫣为皇后,命令你等持节举行纳采问名礼。”
正副使者拜四拜,朱由校起身。举着制案、节案由皇极门中门出去。正副使者取节以及制书放置在采舆中,仪仗大乐在前引导,出大明门。脱下朝服,乘马出行,到皇后家宅邸。在宅第大门外左边搭起使者帐幕,面向南,在正堂设香案,在南面设制案、节案,另在北面设案。
使者到来,引礼人引导进入帷帐,主事官在正堂陈列礼物。使者出帷帐,捧着制书放于案上。礼官先进入,站在东面;主婚人穿朝服出来,站在西面。引导主婚人的人出来迎接。使者捧着制书以及符节,主婚人随着到堂上,在案上放置制书以及符节。正副使分别站立在案左右。
袁可立拜四拜,到案前跪下。正使取出纳采制命,宣读说:“朕承天序,钦绍鸿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遣使持节,以礼采择。”宣读完毕,交给袁可立。主婚人交给执事者,放在北案上稍左的地方。使者出来,主婚人送到大门外。使者跟随采舆进入大明门左门,到皇极门外,将表、节交给司礼监,回覆命令。
其次是发册奉迎,有关部门按先前的礼仪陈设。礼部在丹陛上陈放玉雁以及礼物,内官监在皇极门外陈列皇后卤簿以及车辆。正副使拿着册书和宝玺放置在采舆中,随着到皇后住所。
到了门口,取出制书、册书、宝玺放置在案上。礼官先进入,主婚人穿朝服出来相见。执事者举着案走在前面,使者捧着制书以及符节,执事者拿着玉雁以及礼物跟从。到了堂中,各自在案上放置。使者在左右站立,主婚人行四拜礼,退后站立在西南。
女官拿着九龙四凤冠、祭服进献给张嫣。内官在中堂前陈列仪仗,在堂下陈设女乐,奏乐止乐如同常仪。使者把符节、册书、宝玺交给司礼监官,内赞官引导进入中堂。
张嫣打扮好出阁,到香案前,向着宫阙站立,行四拜礼。礼赞官宣读册书,张嫣跪下。宣册官宣读完毕,交给皇后。张嫣插上圭,接受册书,把它交给女官。
女官跪着接受,站在西面。皇后入阁,主婚人到案前跪下。正使拿出奉迎制命宣读完毕,交给主婚人。副使进献玉雁以及礼物。主婚人都跪着接受,如同先前的礼仪。
女官奏请皇后出阁。张嫣下台阶登上车舆。引导跟从出来,仪仗大乐在前行走,其次是采舆,正副使者随从,再次是司礼监官簇拥引导,从大明门的中门进入。
百官穿着朝服在承天门外列班迎接,等候舆车进入,然后再退下。皇后到了午门外,鸣钟鼓,扈从仪仗队停止。官员捧着册书和宝玺,仪仗和女乐在前引导,进入皇极门。
到了内廷幕帐,司礼监拿册书和宝玺交给女官。皇后出舆车,由西阶进入。朱由校从东阶下来在庭中迎接,向拉着张嫣的手进入内殿。朱由校到更换衣服处,穿上衮冕服。张嫣到更换衣服处,更换礼服。一同到皇极殿,举行拜谒太庙礼。祭祀完毕,回宫。
皇帝和皇后到内殿,各自升登座位,东西相向。执事者举着食案到前面,女官拿出四个金杯,斟酒进献。
饮完后,进献饭食。又进酒、进饭完毕,女官拿两瓢斟酒,合好瓢献上。饮完后,又进献饭食完毕,起身,朱由校和张嫣改换常服。皇帝的侍从吃皇后的剩饭,皇后的侍从吃皇帝的剩饭。
至此,皇帝与皇后大婚的表面礼仪算是结束了。
皇帝的大婚典礼特别繁琐,不过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朱由校的爷爷明神宗大婚时,是当时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伟大的改革家张居正来负责,张居正要求不能铺张浪费,因此婚礼只花费了十万两白银。朱由校当政以来也是务求简朴不追求奢华,结婚时候的好多礼品都是抄矿监家抄来的,朝廷只出了六万两白银就把天子纳后仪办完了。
礼仪结束以后,时间也到傍晚了。朱由校吩咐李进忠去为帝后准备一顿丰富的晚宴,刚才的帝后交杯礼仪中他们吃得极少,大部分都留给内监宫娥享用了,典礼是从早上开始的,可以说朱由校和张嫣都饿了大半天了。皇宫的美味佳肴一样一样的呈上,帝后对面而坐,两人都不知道该讲什么话,气氛有些尴尬。朱由校努力地找话头:
“皇后啊,你有什么爱吃想吃的菜,可以跟身边的宦官宫娥提,尚膳监会给你烹调。”
“谢皇上,宫中有什么臣妾就吃什么,臣妾不挑嘴。”
“行,皇后你有什么乳名吗,朕一直叫皇后感觉很是生分啊。”
“妾身有一个小名叫宝珠,是妾身的爹爹起的。陛下要觉得好,怎么称呼妾身都可以。那妾身怎么称呼皇上呢,叫陛下、圣上还是万岁爷啊?”
“宝珠确实是人如其名,朕就这么叫你。至于皇后么,怎么称呼朕都可以,直呼其名也可以。”
“那妾身可不敢,妾身还是继续叫皇上吧。”
话题虽然尴尬的很,但张嫣与皇上对话不卑不亢,倒也是很令朱由校惊奇。
“你可曾读书吗?”
“臣妾读过《三字经》、《千字文》认得一些字,我娘教着读
过《女戒》、《女训》、《内训》和《劝善书》。我爹的一些人情世故的杂书,臣妾也读过。”
“不错,朕不想要一个目不识丁的皇后。孟子曾说过人有五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依你之见,五伦中哪一伦最重要?”
“人生夫妇一伦乃是五伦中第一件。假如没有夫妇,哪里有父子?没有父子,哪里有兄弟?没有父子兄弟,哪里有君臣朋友?后面许多姻亲眷属都是从夫妇这里开头的。”
“说的好,宝珠,我们这就结为夫妇,行周公之礼吧。”说完,张嫣被皇帝扑倒在御榻上。
刮了一夜的风,下了一夜的雨。天色微明,张嫣从梦中醒来,才睁开眼就看见皇帝凝视着自己,在微亮的天光中,他熠熠生辉的眼眸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彩,他这样看着她,也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见她望过来,朱由校温柔地笑道:“今天我带你出去游览一下大内的建筑。”
张嫣想了想,伸手抚弄他的剑眉:“是单单你和我去呢,还是宫里的姐妹们都去?”
“你刚刚当上皇后,就想着母仪天下,替别的嫔妃着想了,她们可未必领你的情。”
“我不用她们领情,只是觉得大家来皇宫都是初来乍到,都很陌生也很紧张。在大内自由地走走,总是不差的。皇上,你娶了她们来,难不成是要当一幅画挂在墙上看的吗?既然已经娶了来,自然要善待她们,可不能因为对我的宠爱过盛而多些深闺怨妇。”
“我不知道,是该赞赏你贤惠大度呢,还是笑你傻呢,竟然上赶着把我往别人怀里推。”皇帝看了看外面,说道:“咱们洗漱用膳吧。”
外屋的灯光响起,伺候皇帝、皇后的内侍、宫女们轻手轻脚地进来,给他们盥洗梳头装扮。
早膳之前,本来按照礼仪朱由校应该带着皇后去给太后请安。但是天启这一朝没有太后,就不需要进行这个步骤了。皇后现在身体行动不便,正好多休息休息。
坤宁宫的正房中灯火通明,紫檀木的方桌上,冰糖炖燕窝、紫米粥、鱼片粥、清粥、芝麻米糕、花卷、白糖油糕、椒盐蒸饼、鸡汤银丝面、什锦冷菜拼盘、几个时令小菜、各色酱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大半都是朱由校爱吃的菜。
早膳过后,皇帝带着皇后乘着御辇,张嫣将轿帘掀开,细心地观察着这个两百多年历史的紫禁城。朱由校则是在观察着皇后,她身穿浅粉色金银丝绣百蝶扑花的上衣,宽袍广袖越发显得腰身不盈一握。随云髻上的珍珠璎珞,映衬着一把青丝光亮润泽,一笑之间,有倾国倾城之貌。
张嫣也发觉到皇帝在看她,笑吟吟地说道:“皇上昨夜难道还没有看够吗?”皇后说话时,她珍珠璎珞垂下的金流苏轻轻晃动,耳垂上艳红如同滴血一般的红宝石坠子折射着耀人光芒,看得人只觉她流转生辉,如同明珠般璀璨。
“看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想起昨夜张嫣身上浑圆,润不见骨,但穿上衣服偏偏窈窕的紧,朱由校不由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