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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聪明说话是最省力气的,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再去费力的解释什么,他就已经能够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姜夔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一道爬出深坑,迎着已经蒙蒙亮的东方缓步而行,宽阔的旷野之上,密密麻麻地停着许多警车,上面还布满了看起来像是抓挠的痕迹,很显然也是恶灵所谓——就像叶知秋早先已经料到的,那些原本被禁锢在卡鲁体内的恶灵,一旦释放出来,就肯定会给这座城市带来很大的麻烦。
即便是死,也非得作妖不可。
叶知秋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尤其是在心里暗自复盘了这整件事后,那种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奇怪感觉,就开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虽然可以断定这件事还远未结束,但这暂时的落幕却莫名显得格外匆忙,似乎卡鲁那家伙之所以会留下来,目的就是在于身死之后释放出体内的恶灵,仅此而已。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虽然处理起来很麻烦,毕竟恶灵的数量实在太多,可这最多也就是给普通居民带来一定程度上的困扰罢了,比如半夜睡觉时窗户外面突然传来的笑声,又比如上厕所时镜子里面忽然闪过的身影,可那些恶灵到底是比孤魂野鬼也没强出多少,所以即便只是一个态度非常强硬的小孩子,都能轻易将其吓得退避三舍,屁滚尿流。
就更不要说什么类似于桃木、柳条、葫芦之类的辟邪之物了,即便是没开过光的,也能轻易就将那些恶灵打得四分五裂。
偏偏这一类东西,几乎每家都有。
正教的那些混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云里雾里...
叶知秋抬手搓了搓脸颊,很快就把恶灵的事情全部抛之脑后,那是姜夔这位一局之长才该操心的东西。
在其中一辆警车上面,叶知秋见到了已经苏醒过来的顾绯衣和穆软辞,她们正各自披着一张毯子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虽然看起来都有一些萎靡不振,但情况并不严重,正各自捧着一杯热茶,休养生息。
叶知秋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其他警车。
但始终没有见到鹿鸣。
是被杀了?
还是更早苏醒过来已经提前逃走了?
叶知秋回头瞧了瞧那座深坑,额头上早就已经收敛起来的竖痕微微流出一点猩红的微光,并不明朗。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边的残局我会负责收拾妥当。”
大抵是因为顾绯衣对于他们的到来相当无动于衷,姜夔便只得暂且放弃了探究经过的打算,但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将目光转向更里面的穆软辞,语气并不严肃,但不容置疑:
“明天早上来神武局备案。”
后者看他一眼,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好。”
叶知秋已经走向驾驶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姜夔一怔,立刻上前伸手拦住了他将车门关上。
“你有驾照?”
“没有!”
“...滚去副驾驶!”
姜夔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一把就将已经准备打火的叶知秋给拽了下来,扭头叫道:
“来个人,随便谁都行,送他们滚蛋!”
“是!”
...
两天后,傍晚。
一场断断续续的小雨,又一次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空气中逐渐开始弥漫起湿润的气息,水雾中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芳香,以及某种奇怪的、淡淡的臭味。
“就在这儿停,稍微等我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完之后,叶知秋就推开出租车门走了下来,目光看向前方那座巨大的深坑。
经过两天的处理,这边的残局已经被彻底收拾干净了,叶知秋还没去过神武局,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所发现,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已经逃出生天了,并且还带走了斗兽场这么些年以来积累下来的所有财物——等级很高的阴丹,以及数目多寡无法确定的异兽心头血。
这是昨天他去医院看望顾绯衣时,从她口中听说到的。
类似这种跨国性质的事件,基本上不会牵扯真金白银,毕竟数量往往十分庞大,不易携带,所以只要不是迫不得已,无论是诸如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正教也好,或者其他什么教会、组织,乃甚于国家,都基本上不会将钱留在手里,而是会将它们换成更值钱也更方便的硬通货。
说到底也就是为了“方便”二字。
可惜。
叶知秋站在坑边咋舌不已。
这座深坑,在经过长达两天一夜的灌注之后,水面已经完全升了上来,与河面齐平,看起来就像河水在流经这里的时候突然长了个瘤子一样,水面陡然变得开阔起来,而这也就导致水流的速度被严重减缓,尤其是在坑口的范围之内,水的流向就跟漩涡一样。
叶知秋注意到水面上偶尔会有一些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是那些藏在铠甲里面的蛆虫。
数量很多,并且还有很多已经爬上岸边,似乎是被活人体内存在的阳元吸引,这附近的很多蛆虫,都已经从最开始的漫无目的,变成了一起朝着叶知秋爬过来。
他皱了皱眉,抬脚一跺,震掉了已经爬上鞋子的蛆虫,随即目光看向水里。
“别藏着了,我来接你了。”
话音刚落,水里就咕噜噜地冒出一串水泡。
然后一颗小脑袋就从浑浊的水里钻了出来,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鹿鸣伸手拍掉趴在她脑门儿上的几只蛆虫,脸上的表情变得嫌弃起来。
“这些虫子好恶心,还会咬人,你要是再不来找我的话,我都要忍不了跑去别的地方了!”
“我这不是已经来了嘛。”
叶知秋目光瞥向脚边那些还在努力朝着自己攀爬的蛆虫,皱了皱眉,脚腕一拧,立刻碾死一大片。
“话说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不知道。”
鹿鸣一脸不高兴地从水里飘了出来,落在岸边,好生嫌弃身上沾到的那些红色蛆虫。
但之前在水里的时候还看不到,如此出水之后,有些情况就立刻毕露无疑。
这些蛆虫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蚂蝗一样,很多都已经钻进了鹿鸣的皮肉当中,所以一眼看去,她的身上已经满是大大小小的疙瘩,脖颈上还有两只蛆虫正往里钻,而最大的一个则在脖颈后面,已经可以赶得上半个拳头,并且还在诡异地蠕动着。
“啊!救命!救命啊!”
突然发现这种情况,鹿鸣立刻就被吓得尖叫起来,手忙脚乱地不断拍打那些鼓包,下意识地想要将那些钻进皮肉里面的蛆虫全部拍出来。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叶知秋眉关紧蹙,抬手一指点在鹿鸣脖颈后面那个巨大的隆起上,体内能量翻涌而动,自其指尖激射而出,洞穿皮肉,命中蛆虫,当即就听像是气泡炸开那般发出“啵”的一声,那堪比半个拳头大小的鼓包,立刻喷出大量粘稠的鬼血,见风则黑,宛如墨水一般泼洒在地。
而那潜藏在皮肉下面的红色蛆虫,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变小,就只短短片刻便已是灰飞烟灭的狭长,被叶知秋“吃”得半点儿不留。
但这种蛆虫里面蕴藏的阴气,就连塞个牙缝都不够。
叶知秋没说话,手指接连点在鹿鸣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鼓包上面。
数量很多,差不多能有大几十个。
全部解决完了之后,小姑娘一脸惨兮兮的模样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满是伤口以及粘稠的黑血,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能能够帮她冲洗干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你就一点儿都没感觉到?”
叶知秋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走过来,伸手抓住他的衣摆,好像是生怕因为自己变成了这幅模样,就会被丢弃一样。
叶知秋倒不在意这个,目光转向水坑里那些红色的蛆虫。
密密麻麻,数量很多,还有一些已经顺着河道水流去往别处。
虽然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一旦放任它们顺水而下,很可能会造成某种不太美妙的后果。
但在经过很短暂的思索之后,叶知秋还是决定就当没看见。
他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跟姜夔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即便有些比较牵强的理由可以拿过来用,也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从而牵扯出更多的麻烦。
尤其是鹿鸣的身份问题。
饲养小鬼,哪怕叶知秋与鹿鸣之间的关系与那所谓的“饲养小鬼”截然不同,也很容易被人误会成犯了大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何必自找苦吃。
叶知秋抬手虚抓,将大范围内的雨珠全部汇聚而来,形成一柱水流落在鹿鸣身上。
哗啦啦的一阵过后,小姑娘身上立刻恢复干净清爽。
至于伤口那种东西,对于阴鬼而言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问题。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
叶知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率先转身。
鹿鸣立刻开心起来,欢天喜地的跟在叶知秋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他这两天不在时的各种见闻,像是那些警员怎么小心翼翼地翻开废墟寻找尸体,怎么小心翼翼地潜进水里探查地道,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在跟自己喜欢的人分享趣事。
如果不是那姑娘双脚并不沾地的话,可能这幅画面还是比较正常且美好的。
所以在注意到这一幕后,原本还在安心等待乘客上车的出租车司机,立马丢下了手里还没抽完的香烟,将车门锁死,一脚油门险些踩进油箱里面,非常果断地逃之夭夭。
就跟想象中的情况差不多。
虽然走回去的话有些浪费时间,毕竟距离还挺远的,但好歹是省了笔车费。
但鹿鸣的情绪却突然变得低落下来了,一改之前叽叽喳喳的模样,默默地低着头走在旁边,一声不吭。
叶知秋没说话,就只是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当做安慰。
他的眼睛,准确来说应该是神符,可以帮他看穿很多东西,尤其是像鹿鸣这样的鬼物。
比如她的身上并不带有任何诸如怨念一样的驳杂,就连身体也是很纯粹的阴气凝聚而成;比如她的身体里面有着一团像是生而自有的火焰,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看起来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盘踞在下丹田处;又比如在那毒蛇一样的火焰中间,还有一颗莫名其妙的东西,千丝万缕的气机散发出来,与她整个鬼都息息相关。
这是叶知秋从来不曾在其他鬼物身上见到过的。
虽然很多事情还没有个具体的定论,但鹿鸣确实有些不太一样。
这也是他当时为什么会选中她的理由之一。
大抵是感受到了叶知秋传递而来的善意,小姑娘抬起头来看着他眨眨眼睛,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意,一把就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了之前的见闻。
就像有着说不完的话。
本就阴雨连绵的天气,随着时候渐晚,天色也越发昏暗了下来。
弥漫的水雾更缩短了能见度。
四面空旷的荒野,黑暗弥漫,各种角落里都潜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危险。
那些拥有扭曲面孔的恶灵,很不长记性,也可能是它们拥有鱼的特性,已经忘记了那个曾将它们吓到屁滚尿流的人究竟是谁,开始在暗中窥伺着走在路上的一人一鬼。
叶知秋突然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鹿鸣目光转向周围越发浓郁的黑暗——它们就像潮水一样正缓慢地涌来,不断地向着这边侵蚀而来。
“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吗?”
小姑娘抬头看向叶知秋,眼神中带着明显非常兴奋的光芒。
“我想试试!”
叶知秋瞥了一眼那些已经开始在黑暗边缘露出扭曲狞笑面孔的恶灵,神情淡漠。
“不用管它们。”
“哦...”
似乎是因为没能起到作用,所以鹿鸣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将头靠在叶知秋身上,随意把玩着他那只不仅满是老茧,还比自己大了好多的手掌。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听起来似乎很烦躁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