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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里八点左右，这场宴席才终于宣告结束。
身为东岳鬼城二当家的周尧，亲自将叶知秋几人送出门外。
“考虑好了，这几天真不跟我们一起？”
说话间，大堂里众多阴鬼魔怪已经涌到街上，形形色色，怪模怪样，他们很随意地聚在一起，并不特别讲究什么阵型队列。
只有一点，前强后弱，尽管并不是特别绝对，但大体是按这个来排的，并且叶知秋还注意到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魔怪体型越是庞大，越是靠前，就像其中一只独眼扭头，并无身躯，只有粗长的鬃毛拖在脑袋后面，却大如三层楼屋，站在队列十分靠前的位置，基本上已经堵住了后面那些阴鬼魔怪的全部视野，却根本没有谁敢提出异议。
“干嘛要跟你们一起？”
几乎从没喝过酒的叶知秋，一共也没饮过几杯，但此刻已经有些醉了，好在脑袋里面虽然一阵天旋地转，但也还能保持清醒，只不过是身形有些站不稳罢了。
赵大娘正搀扶着他。
“我可没办法保证，我能忍住不杀...它们。”
叶知秋伸手指了指周尧身后那群奇形怪状的家伙。
然后嘿的一声傻笑起来。
周尧对此不以为意，耸着肩道：
“那无所谓，只要你能杀得掉他们。”
“还有这好事儿？”
叶知秋摇摇晃晃，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
后者摆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叶知秋怔怔半晌，这才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我信你个鬼，不被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杀他们...”
临到末了，叶知秋还嗤笑一声。
周尧哈哈一笑，并不否认如果他敢动手的话，是不是会有被反杀的风险——但很理所当然的是，周尧肯定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可这些事情一旦拿到明面上说，就很容易导致某种严重的后果，毕竟这些阴鬼魔怪，就只是暂且屈服于武力之下，若有机会能够反抗，哪怕只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丁点儿希望，他们也有可能前赴后继，甘愿为了那所谓的自由，亦或权力，而奉献自身。
但在临走之前，周尧却又难得正经了一次。
“回去之后，小心点儿。”
叶知秋原本前后摇晃的身形顿时稳定下来，抬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家伙。
然后扯起嘴角笑了一声。
“我知道。”
旁边的老周和吴茂源立刻皱起眉头。
可周尧明显没有详细解释的打算，哈哈一笑，便挥挥手道：
“那就祝你们回去的时候一路顺风了。”
“嘁...也就几分钟的路。”
叶知秋懒得继续跟他多说，抬了下手，就直接转身离开。
有些猝不及防的赵大娘连忙追了上去，将叶知秋一条胳膊架在肩上，扶着他一步一晃地往前走。
但很明显的，赵大娘情绪不高，或者应该说是相当低落，并且还是从老周第一次回答叶知秋提出的问题时，就已经变成了这样。
“你刚才说让他小心点儿，”
原地，老周目光看向周尧，难得认真起来。
“什么意思？”
吴茂源也随之看去。
是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句话里别有深意。
可周尧的反应却让他们很不满意，耸肩摊手，一脸“你能奈我如何”的欠揍模样：
“谁知道呢。”
吴茂源顿时脸色一沉，上前一步。
但被老周横出一臂拦了下来。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有人会说的。”
“你确定？”
周尧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但话出口后，又忽而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我懂了，这叫物尽其用，是吧？啧啧啧，人心鬼蜮，可见一斑呐！”
“不劳费心。”
老周反应相当平淡，与吴茂源示意一下，转身离开。
望着这两人的背影逐渐走向远处的深邃黑暗，周尧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然后就像之前在酒桌上一样，嘴巴一直咧到耳朵下面，满口利齿宛如锯条，但更令人心生惧怕的是，他的眼睛里面，就连黑珠也已经缩如米粒，随后气机缓缓升腾，吹起三尺发丝乱舞飞扬，宛如毒蛇狂乱，衬着狰狞面目。
“孩儿们！”
“在！”
“操练起来！”
“呼！！！”
...
天云翻滚，看似又是一场暴雨降至，黑暗就像风暴一样席卷过这座城市，肆意侵吞着仅有的光明。
嘻嘻哈哈，吵吵闹闹，敲锣打鼓，走街串巷。
...
唰！
旅店里，老周用力合上窗帘，随即转身回到床边在吴茂源身旁坐下，目光看向对面床铺上已经因为不胜酒力，似乎是熟睡过去的叶知秋，旁边的浴室里面还正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别装了，我有话问你。”
老周的表情相当严肃。
叶知秋睁开眼睛，醉意朦胧，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摆在旁边的另一只枕头抓过来抱在怀里，还将一条腿搭在上面。
“装...你吗，老子困了！”
老周顿时皱起眉头。
正要说话，旁边的浴室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赵大娘用力将门带上，手里还拿着一条刚刚打湿过的毛巾。
“他说困了，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老周眼神冷了下来。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赵大娘瞥他一眼，并不搭理，径直走到床边，将已经转过去的叶知秋掰了回来，使他仰面朝天，用毛巾给他擦脸。
吴茂源看着这一幕满脸复杂，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也不说话，起身离开。
简单擦过一遍，赵大娘又拿毛巾回去重新清洗一番，之后重新返回床边，将被子掀开之后又将叶知秋身上的衣物脱了个干净，擦拭身体。
老周开始有些烦躁了，抓了抓头发口中发出啧的一声，嘟嘟囔囔地说道：
“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而且那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到别人身上。”
“我知道。”
赵大娘的回应相当平静且平淡，短短三字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后文了，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周眉关紧蹙，又开口道：
“事情很重要，周尧那个混蛋话里的意思，可能跟东域神武局有关。”
“我知道。”
“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赵大娘动作一致，停顿了好半天，才将毛巾简单叠了一下丢在床头柜上，随即转身双臂环胸，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目光看向对面的老周，眼神变得阴沉下来。
“你想让我说什么，家国大义？还是人族兴亡？”
老周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沉默下来。
房间里的氛围一时间压抑无比。
许久之后，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撑膝盖，站起身来。
“行吧，那就明天再说...”
稍稍一顿，老周才又开口说道：
“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