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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市街边,紧靠矮崖,那名已经瘦成皮包骨头的矮小男子,一阵唉声叹气。
隔壁的书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摆在门口的书本类型,从儒家经典到佛门经卷,从道家名篇到搜奇志怪,足可谓是应有尽有。
矮小男子本以为更受欢迎的类型,应该是搜奇志怪,或者没有摆在明面上的小说画本,但经过这些时日以来的观察,却发现大多数人,都更喜欢那些爱讲大道理的善本书,不仅看得津津有味,并且偶尔摇头晃脑细细品味,不亦乐乎。
男子很清楚,虽然这些来往之人看起来好像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披着人皮的鬼物。
鬼物...善本书?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矮小男子抬手用力搓了搓脸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摆在摊位上的这些物件。
古董瓷器,金银元宝、方孔铜钱...其中不少东西上还沾着已经干硬的泥土,很显然是来路不正。
但也正是因为来路不正,所以男子才会想来幽都做这生意,毕竟他曾偶然之间听人说过,很多埋藏已久的东西,虽然看起来是相貌平平,却已脱离凡物范畴。
人族对此知之甚少,可修行传承从未断绝的鬼族,眼力却要更加毒辣,便对这些爱不释手,越老的物件就越喜欢。
只不过来了之后,才发现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男子在这儿摆摊也已有段时间了,最初几天,时常会有披着人皮的鬼族在此逗留,甚至蹲在摊子跟前仔细查看,偶尔还会问上几句,但最终却往往都是嗤之以鼻。
就像被人传作鬼物大多阴森恐怖一样,很多事情都与认知中的截然相反。
他们并不喜欢这些埋藏多年的物件,也不喜欢小说画本、搜奇志怪,所以时至今日,也还没有卖出任何一样。
但这些真是老物件啊,除去几样祖上传下来的古物之外,其余都是实打实从土里挖出来的!
男子抱着膝盖坐在那里,继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视线顶端边缘,三双脚忽然就在摊位跟前停了下来。
男子一怔,抬起头来,恰见为首那位看似富家公子般的年轻人蹲下,顺手拿起其中一把带土的铜钱,细细打量。
旁边则是那位附近酒楼的老板娘,喜欢每天穿着那件很衬身材的旗袍,坐在二楼美人靠上,吸引顾客,男子曾听那些吊儿郎当的家伙,大声嚷嚷着叫她胡老板,也有一些喜欢叫她...狐媚子?
倒是应景。
男子忙地收敛心神,吞口唾沫鼓起勇气,小声笑道:
“这位...公子,看上什么只管说,便宜!”
叶知秋抬头瞧他一眼。
“你就这么做生意的?”
男子一愣,有些不明就里。
叶知秋摇摇头,将带土的铜钱撂下,拍拍手道:
“虽然你这儿确实也没什么好东西,但做生意不会吆喝可不行,脸皮也薄,不会说话,这要也能卖得出去,才是真有鬼了。”
隔壁门口正在翻书的几人,猛地转头看来,面浮黑气,眼神森然。
叶知秋本不欲理会,就是几只小鬼罢了,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却不想,房姓妇人忽然举起团扇拍他一下,没好气地嗔怪道:
“方才说过就给忘了?祸从口出!”
叶知秋愕然,随即摇了摇头无奈一叹。
没曾想这说惯了的口头用语,换个地方再说出来,竟也容易招惹是非。
“记下了。”
叶知秋点点头回应一声,随即拿起摆在摊位最边缘的一本古书,枯旧泛黄,破破烂烂,尤其封皮磨损得厉害,几乎已经瞧不出来上面的字迹,随手翻开一页,内容倒是还好一些,勉强可以看得清楚。
矮小男子迟疑一下,开口说道:
“这是我家祖传的书本,教人怎么下围棋的,公子对这有兴趣?”
“有。”
叶知秋头也不抬,冷淡回应。
矮小男子有些不知应该怎么接话了,嗫嚅许久,才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那个,我也不懂怎么下棋,更瞧不出书本内容的好坏,只知道这是我家先人从墓里面挖出来的,公子若是想要,就...看着给吧!”
叶知秋翻着书本,抬头瞧了男子一眼。
但其实下棋这种东西,他也不懂,只能瞧得出来书本里面记载了许多残局,有些棋子下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像分庭抗礼,也有黑白局面相差甚大,对比悬殊。
个中神妙,叶知秋就连规则都不懂得,自然也就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妇人说这本书相当不错,很多残局不仅精彩,并且来头甚大。
叶知秋合上书本,沉吟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妇人。
后者无奈,随手一翻便是一摞纸钱,差不多能有四五十张,被她随手丢到一只瓷器盆里。
瘦小男子目瞪口呆。
叶知秋也忍不住张大双眼,神情惊异。
妇人以团扇轻掩唇瓣,嗓音直接出现在叶知秋脑海当中:
“方才已经与你说过,行走江湖,若有可能多结善缘,就别吝啬,虽然未必都能用到,但万一呢?眼前这人虽然看似没什么本事,但他祖上却是土夫子,身上也有一些墓穴中的腐气死气,很显然也在做着这种行当,交个朋友不算坏事,更何况东西在我看来,还远不止是这种价格。”
叶知秋心下了然,起身同时,顺手将书递给身后的青竹,随即与那男子说道:
“你先在这儿收拾一下,妥当之后便去万福酒楼门口等着,我去隔壁再买本书,等我回去,咱们坐下再聊。”
矮小男子回过神来,表情错愕。
但那衣着干净华贵的富家公子,却已带着婢女与那胡老板去了书坊,便是想要说些什么也已不能。
迟疑半晌,男子这才小心翼翼收起瓷器盆里的纸钱,贴身放好,三番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开始收拾东西。
书坊里面,妇人一脸幽怨。
叶知秋随手拿了一部讲解人情世故的书本,翻看之时,余光方才注意到妇人的眼神,抬头笑道:
“都先欠着,之后我叫梅璎结账。”
妇人嗤笑:
“慷他人之慨,倒显得你大方!脸皮真厚!”
叶知秋也不脸红,施施然道:
“但这是你教我的,不择手段,不是吗?”
...
万福酒楼。
房姓妇人特意给他二人开了个包厢,然后就是好酒好菜不要钱地直往桌上摆,前后不过短短片刻,桌上就已琳琅满目,粗略地一眼看下来,这顿酒菜少说也得大几百钱。
这是被当狗大户了?
叶知秋有些无奈,虽然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疼,但这些东西只凭两三个人肯定吃不完,实在浪费。
等到又一盘菜送上来,桌上餐碟已经高高摞起,叶知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借口撒尿跑去走廊找见妇人,神情不满与她说道这些。
房姓妇人风情万种地笑道:
“呦~这桌酒菜又轮不到你来花钱,怎么还能觉得心疼了?”
叶知秋摇头叹道:
“我只是觉得吃不完太过浪费。”
“你就是节衣缩食的日子过惯了!少爷的身子穷人的命!”
妇人白他一眼,挥挥团扇道:
“得了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这么看不惯,那便不给你们继续上菜就是了。”
叶知秋拱了拱手,原路返回。
包厢里面,那一身风尘仆仆从未洗过的矮小男子,正举止拘谨地坐在位置上,看向桌上琳琅满目的眼神当中,除去贪婪跟馋,甚至还有一些惊恐和害怕,只觉得这跟断头饭也没什么差别。
毕竟许多小说画本当中都有写过,那些牢狱当中的犯人,临死之前总能吃顿特别好的,说是叫什么吃饱了好上路。
再一想到之前途经大堂的时候,那些平日里看上去总是吊儿郎当,就跟无业游民、地痞流氓一样的家伙,竟然都在见到那位公子哥时,表现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好像生怕惹恼了他,就连原本吵吵嚷嚷的热闹氛围,都很突然地安静下来。
越是想着,男子越觉得害怕,偶尔偷偷看向那名腰佩朴刀、身形笔直、站在门口闭目养神的女子,就更加害怕,总觉得这位姑娘身上好像有些血腥气。
推门声突然响起。
男子顿时脸皮一抖,噗通一下就从椅子上面掉了下来,跪在地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叶知秋愕然,目光转向一旁的青竹,还以为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对这人做了什么。
却见青竹同样惊愕。
叶知秋莫名其妙,关门落座。
“饶命?我又没想杀你,这饶命二字从何说起?”
“公子,公子不杀我?”
男子瑟缩地缓缓抬头,一脸要哭的模样。
叶知秋无奈叹道:
“不杀你,坐下吃菜,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见他模样不似作假,男子迟疑半晌,这才终于小心翼翼爬了起来,只是依然不敢轻易动筷。
叶知秋干脆也不管他这些,拾起筷子往桌上一顿,便夹了口菜放进嘴里,与这男子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诸如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会来幽都做这生意。
真名董遇的男子不敢隐瞒,一一作答。
说话之间,许是这名性情内向又胆小的土夫子,看出叶知秋当真没有杀他的打算,又或者是自从来了之后就没开张,没钱吃饭,到底还是禁不住诱惑,这才慢慢胆大起来,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但其表现依然拘谨,不仅不敢狼吞虎咽,每当叶知秋问话的时候,总要匆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才会开口,大抵还是以为这样才能显得更加尊重。
听过了董遇讲述自己为何会来幽都做这生意,叶知秋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始终板板正正站在一旁的青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后者就只点头作答。
叶知秋便皱起眉头疑惑起来,与那男子开口问道:
“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与人闲谈的那人什么长相?”
“记是记得。”
董遇满脸复杂。
“那人看着也就三十来岁,挺俊朗的,眼睛很亮,身上还有一股书生气,但他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特点,长相不好具体形容。”
叶知秋沉默片刻,又问道:
“那你当时听他与人说起这些事情,就不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不奇怪。”
董遇缩着脖子讪讪一笑。
“我听那人与人说话的时候,曾经失口提了一嘴‘与人支锅’,我就知道他也是干我这行的。”
说到这里,董遇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了,讪讪笑着挠了挠头,见叶知秋反应不大,心下有谱,这位公子是知道的,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讲:
“公子您是懂行的,所以应该知道干我们这行的人,属实不多,难得碰见同行,就忍不住想要注意一下,顺便瞧瞧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有关冢子的消息,结果冢子没见着,倒是听他说起鬼族喜欢老物件的事,而且看他那个意思,好像已经出了不少土物给鬼族。”
叶知秋听不懂,就只见他停顿下来,便点了点头。
董遇小心翼翼喝了口米酒润润嗓子,见那公子这般模样,心下逐渐有了猜测,迟疑许久,才探头探脑地小心问道:
“公子,您,该不会就是从他手里买货的那位吧?”
叶知秋心下一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问道:
“董老哥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可不敢可不敢,我就是一走山过水钻进土里刨食吃的,可当不起公子这样称呼!”
董遇脸色急变,忙地用力摆手摇头,直到叶知秋面色不愉,这才忙地缩紧脖子,老老实实继续说话:
“其实就是...我之前就在想啊,如今能与人族和平往来,最起码做生意时还算和平的,好像就只这座东岳幽都,再加上那人话里话外好像对于鬼族十分了解,这才...嘿,嘿嘿...”
叶知秋这才面色稍霁。
待到心里暗自复盘之后,他就干脆绕过这个话题,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说起自己真正的目的: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你们这些经常走山过水的,究竟都是怎么寻到那些冢子的,不知董老哥您...能否与我详细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