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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古神森林。
“那个,谢谢你。”
气喘如牛的男孩把逃兵一把扔在地上,稍作休息就找来木料点燃了一丛篝火。长爪逃兵看着沉默不言的男孩,半晌才打破沉默憋出这样一句话。
“我叫洛奇,长爪族人。”
男孩点点头,“好好休息吧,刚才太匆忙肯定影响了你的伤势。”
逃兵闻言,把受伤的腿重新垫高,脸色比白天更苍白了一下,“没事,只是扭伤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森林的夜晚气温较低,好在这一丛篝火带来了温暖和光明。
男孩的双眸倒影着跳跃的火苗,死里逃生的逃兵被晾在了一边。男孩想起,在采矿场的夜晚也是如此寂静寒冷,但有老汉斯的陪伴和教导,不知不觉有时候就会度过漫漫长夜,迎来破晓的太阳。
如今,那声枪响彻底打破了男孩曾经的生活,留给一个男孩广阔、未知的世界去彷徨四顾、不知所措。
一场军阀之间的战争,为男孩掀开了这个广袤世界的第一页。
强权、杀戮、统治、铁血、胜者为王的世界规则如滔天巨浪,把每一个踏入这个世界的生命,都毫不留情地吞噬。即便是生长在以残酷、苦役闻名的采矿,男孩依旧被这生杀予夺、向死而生的世界规则所吞没,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努力在这乱世中不断浮沉,找寻自己的生存之道。
“你和那个皮尔,不仅是不同家族,还是不同的王朝,对吗?”
“没错,”似乎开启了话题,逃兵急于倾吐些什么,好发泄自己经历的一切,“我叫洛奇,是北境长爪家族第四战团的步兵。至于皮尔,则隶属巨龙王朝蛇形剑家族第二步兵大队。”
如同所有军阀战争的导火索,古神森林如一条苍翠的长河横亘在传火和巨龙两个王朝之间。古神森林以北是传火王朝浩瀚的北境,涵盖了多如繁星的矿场、土地、资源;古神森林东南方,则是巨龙王朝的大门,黄金坑盆地和魔法毯平原提供了旺盛的生命力、丰沃的土壤以及发达的农业。因此,两个王朝的军阀们都把目光越过森林,肆无忌惮地透射在对方身上。
原本生机盎然的森林,极为讽刺地变成无尽的战斗之场、遗尸之地。
洛奇所属的战团,原打算穿过森林星夜支援家族在黄金坑盆地建立的前进基地。长爪和蛇形剑家族的纷争已经持续了两年有余,正是处于双方不留余力、刀头舔血、绝命厮杀的血腥时刻。
除了第四战团之外,还有长爪第二继承人的私军,以及由第三继承人率领的雇佣兵团,从不同方向赶忙前进基地。老对手蛇形剑自然侦查到了长爪的行军动向,派出多支队伍阻拦后援,这便是当初男孩不幸误入双方战场的根源。
第四战团一直是长爪的后备力量,蛇形剑家族派出精锐部队,打算利用森林复杂的环境特点,对长爪的有生力量进行迅捷有力的打击,使其丧失能够支援前进基地的能力。战斗一开始,对于第四战团这样战力薄弱的部队,蛇形剑的精锐战士就彻底把握了主导节奏,两名拥有充足施法时间的咒术师,用火焰和爆炸为胜利点燃了凯歌。第四战团大多数是战力低下的士兵,面对猛虎出笼的蛇形剑只有被屠杀的下场。
洛奇只记得战场上一片混乱,自己早就吓得尿了裤子。同一小队的战友一个没了半边脑袋,另一个只剩一只腿在地上大哭,冲锋前还慷慨激昂的小队长,被身材魁梧的蛇形剑战士劈成两截。
当一发赤红色的【浓烈火弹】越过天空,精准地砸入长爪方阵地时,洛奇就在中心爆炸点不出两米的位置。爆炸产生的热浪拍在洛奇脸上,他痛苦的摔倒在地,双手捂着面部痛苦哀嚎。
有几个沉重的步伐落在洛奇身上,但他无暇顾及,满脑子只想着能够如何脱离这个杀戮战场,他想念家里铺好的床铺,门前迎着阳光生长的花草,还有每天晚上和兄长借着月光小酌几口。
渐渐地脸上的灼伤感减轻了一些,他试着睁开双眼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整个面部都仿佛掉了一层皮,视野更是模糊不清。洛奇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回因为热浪被吹飞的武器和盾牌。
“就是在那个时候,皮尔和我,两个不同王朝的战场牺牲品,在混乱不堪的战场上撞在一起。他的小队刚进入战场,就遇上了我们家族的冲锋骑兵队,骑兵队两次有序的正面冲锋就完成了屠杀,只留下幸运的皮尔。这时,蛇形剑家族又点燃了早已埋伏好的火药桶陷阱,这让战场上的形势更加混乱,他趁机从战场上逃脱,途中正好看见躺在地上的我,他一句话不说就把我背在背后···”
“接下来的,你都知道了。”
篝火忽然爆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是燃烧不完全的木料被火焰吞噬。几颗火星在热气流的作用下蒸腾而上,顺着男孩的目光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说实话,我很感谢你的所作所为。”
“但,活下来的不应该是我。”
“那个强盗,为什么要来找你和皮尔?”
“我不知道,大概是···”
刺耳的破空声刚刚响起,男孩就已经向前扑出。一柄亚光的匕首在男孩背后拉出一道血痕,飞入逃兵背后的密林中。逃兵当机立断,挥舞直剑打在篝火下的木料中,漫天的火星洒向匕首飞来的方向。
“快走!”逃兵一把提起扑倒在地的男孩。
利刃撕裂虚空的锐声再度响起,又是一柄匕首打散了带有火星的木料,无比精准地埋入逃兵的右肩。一道血箭撒在男孩脸上,逃兵一声痛呼摔倒在地。
“真是让我一阵好找。”火星散去,那名追猎的强盗,寇克从森林中走出。在他的指尖,一柄亚光匕首在轻盈地跃动着。
“要怪就怪那个狗崽子,打得我的脑袋现在还有点疼,本来想抓你回去卖个好价钱,现在手一抖下手重了,搞不好你都没有命跟我回去了。”强盗的嘴角上弯,拉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寇克一脚踢开因为背上刀痕动弹不得的男孩,向背靠大树瘫倒在地的逃兵走去,他反手抓着匕首握柄提起洛奇,闭眼倾听着对方的痛吼,“长爪家族的逃兵,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个人渣···”
“你好,懦夫。”
“背叛自己的同胞,还丢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就算是我这样一个人渣,在偷听你的故事时良心也隐隐作痛呢。”
“对于你这样的逃兵,奴隶营地才是最好的归宿。”
逃兵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肩,他想要摆脱寇克的控制,却因肩膀上剧烈的疼痛和大量失血而全身无力,只能在痛苦和屈辱中接受自己身为羔羊的现实。
“放开我,不,放开我。”若不是为了保住眼前这个逃兵的性命,寇克恨不得扭转匕首扩大伤口,好让对方的哀嚎更加响亮。
他没有听到哀嚎,却听到了怒吼。
如野兽般的怒吼。
寇克刚回头,就看见那地上的男孩弓起了后背,仿佛扑击猎杀前的野兽,把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体内,只等待宣泄的那一刻!
强盗当机立断,拔出逃兵身上的亚光匕首,但是男孩已经开始冲锋!可能是夜空无星的缘故,寇克竟觉得男孩的身影有些模糊,但他一手炉火纯青的飞刀技巧却已经被肌肉记忆,顺着指尖匕首毒蛇般掷出。
刀刃入体,却不见男孩有丝毫减速!
怪物?!寇克一个冷战。
男孩合身撞进寇克怀里,两人一同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缠斗中,男孩用双腿夹住强盗的腰部,双拳奋力击打着寇克的脸部。强盗收缩手臂,依靠折叠的大小臂作为防护,不想男孩的拳头异常沉重,他选择绕过强盗的手臂攻击头部的侧面,两记右勾拳后寇克的防御开始瓦解。男孩反手拔出胸前的匕首,看也不看溅射而出的血液,亚光的刀刃高高举起闪烁嗜血的光芒!
异变骤生!
寇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大力,居然连带着男孩整个人直立而起,他双手掐住男孩的脖子,把空中的男孩重重砸入大地!
“你这个···”坠落产生的撞击出乎意料的沉重,虽然男孩血性大发占得上风,但是两人体能之间的差异始终存在。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全身发麻,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野鸡生的···”寇克一声怪叫,再次托举男孩至半空,再一次沉重的砸落!
“狗崽子!”这一次,寇克举到一半动作戛然而止。男孩死猪一样挂在强盗的双臂上,满头满脸的鲜血看不清他本来的面目。
寇克费力地把身上的男孩丢在一旁,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流过眉毛滴进他的瞳孔里,他用力搓着自己的眼睛。
浓浓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寇克清理好自己的眼眸,踹了一脚已经失去意识的男孩,又检查了一遍已经跟废物没有区别的逃兵,大量的失血让洛奇脸色白的吓人,双唇更是一片乌黑,根本没有逃跑或者反击的能力。强盗撕烂洛奇的衣物,给逃兵的伤口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黑暗中,一对绿色的瞳孔在森林中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