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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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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朝后宫品级,由隋炀帝自制嘉名后扩充了不少,但真正能够的上排面的,也无外乎皇后(一人)、夫人(三人,品正第一)、九嫔(品正第二)和婕好(十二人,品正第三)这几个等级。

    这年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别光看他嘴上哄的好听,你得看他实际给了你些啥,若是这个姓钱的舞女真的受宠,也不至于现在还只是一个采女(三十七人,品正第七)。

    说到底只是玩物而已,就算真走了狗屎运,怀上龙种诞下龙子又怎么样,这年头不仅母凭子贵,更多的还是子凭母贵,你娘家不是世家大族,族内没一帮兄弟在朝中做官,并且有正四品往上的大官,谁拿正眼看你啊。

    这种舞女出身的东西,别说上牌桌了,她生下的皇子连上饭桌的资格都没有,真当这天下是他皇帝一人说了算数啊,他是流水的王朝,我们才是千年的世家。

    此时的杨开隆并没有在和钱采女做些不可描述的事,他毕竟已年过五十,上了年纪后那方面的欲望大大降低不说,硬件上也有些力不从心,更多的时候,只是希望有个温暖的怀抱陪着自己入眠而已。

    所以当小太监隔着门帘低声汇报时,杨开隆推开还试图让皇帝努力一把的钱采女,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王怀恩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不等皇帝传见,立马快步走了进去,伺候皇帝更衣梳洗,别看他在小太监面前是位高权重,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他们生死的老祖宗,但在皇帝面前,依旧表现的像一名最卑微的仆人。

    杨开隆:“这大晚上的,又出了什么事?”

    王怀恩低头哈腰地替杨开隆整理着衣服的下摆,嘴上也没忘了回答问题:“回主子,刚才桥太傅递了消息过来,说韦司徒薨了。”

    古代对于死亡,不同阶层的人,都有着规定的称呼,天子叫崩,后衍生出驾崩一词,高等级的嫔妃和所生育的皇子公主叫襄,有爵位的大臣和皇族叫薨,高级官员叫卒,低级官员叫不禄(后被取消,皆称卒),只有最普通的平民百姓,才能用死字。

    这一点在古代是颇为讲究的,假如一个官员卒了,你若在吊唁时,当着其家人的面来上一句某某某你怎么死了,会被认为是对死者的侮辱和蔑视,两家自此结仇也不是不可能。

    由于摸不清皇帝杨开隆的心思,加上韦信此时还并未从法理上被剥夺官位和汾阳县公的爵位,王怀恩就用了薨字。

    杨开隆沉默了,很显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超出了他的预计,不过他心底同时也有些释然,正如所有人判断的那样,随着韦信的死亡,整件事也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解脱的不只有韦信,还有他这个在背后试图把控全局的人。

    见皇帝不说话,王怀恩又小心翼翼的掏出韦信的绝笔信和桥琳的奏报:“陛下,桥太傅和韦司徒皆有书信递送。”

    “给朕吧。”杨开隆接过书信,却又瞥了王怀恩一眼,王怀恩立马识趣的低下了头:“回主子,奴才并未看过。”

    杨开隆拿着书信,坐到了书案前,当他将书信一封封看完后,脸上也流露出了不忍之色,毕竟是跟随自己三十多年的老臣,你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不过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不多,保全韦信的名誉和家人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杨开隆放下信件,整个人显得苍老而疲惫:“去,派人从宫门急递,着门下省拟诏,司徒韦信,任尚书令十二载,总领朝政不曾有懈,惜乎不明决断,难辨是非,饱受受奸徒蒙蔽,以至朝堂之上,乌烟瘴气,天子之目,浮云翳日,剥夺其全部官职及汾阳县公爵位,但念其劳苦功高,不计其罪,让其子给他扶灵抬棺,返回家乡吧。”

    王怀恩掐着指头,杨开隆说一句他就在心底记一句,待杨开隆说完后,又总结复述了一遍,再得到肯定回答后,也还未离去,而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主子,那韦司徒的死因?”

    杨开隆:“就说是于今晚突发恶疾逝世的,让外面的人都把嘴闭严一点。”

    “喏,奴才这就去办。”王怀恩应了一声,随后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杨开隆却沉默的坐在御案前,没有再回床上睡觉,他眯着眼睛,努力回想着自己和韦信的初识。

    “下官光禄丞(光禄寺佐官,从五品下)韦信韦子金,听说桓王殿下今日在开迎春诗会,不知可有在下的一杯酒喝?”

    “哦,礼物啊,忘了买了,正好在下有大作一篇,权当礼物赠于殿下,还望殿下让人多取些酒来。”

    杨开隆费了很久的功夫,才回忆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韦信,那时的他,三十出头,一副魏晋名士打扮,脸上带着近乎自负的自信笑容,仿佛不请自来的他,一定能从自己这个不受人重视的皇子府上讨到一杯酒喝。

    杨开隆突然笑出了声,眼前却有些朦胧,许久之后,杨开隆提笔写下【左光禄大夫,文忠】七个字,然后拿起纸张,随手丢给了候在门口的小太监:“去,追上王怀恩,将此书给他。”

    “喏。”小太监有些傻眼,要知道王怀恩都走半天了,估计已经出宫,他怎么去追,但皇帝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只得应了一声,抓着那张纸,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外跑去。

    当那页皱巴巴的纸被送到门下省时,被拖回来加班的门下省纳言(官名)莫刚功叹了口气,原因无他,手中的诏书都快写完了,甲方才来改需求,真是让人心累。

    王怀恩则很淡定,伸手拿过莫刚功面前才打好的草稿,不急不忙的撕了,然后又拿起一张新纸放在了莫刚功面前:“纳言大人辛苦些,劳烦再写一张,保留左光禄大夫位,追谥文忠,毕竟这是陛下的意思。”

    莫刚功:“知道了,还请王公公稍等。”

    王怀恩:“还请纳言大人写快些,老奴明日一早就要去韦府宣读诏书,监督其子护送韦大人的棺椁离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