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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在身份被揭穿之前, 魏易就真下狠手, 将那南守仁杀了,那么,只要这件事情没有人刻意去核查,凶手永远都只是东莱山贼。
可惜的是, 他到底还是错失良机, 给了楚宁一个转机, 也给他的主子胶东王选择了一条恶梦级的前途。
南守仁毕竟是名扬天下的益州名儒, 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带着弟子偷偷摸摸躲到黄县这么个临海的夷地来, 但谁都知道,只要南守仁出事, 必然会震惊天下士林,届时,莫说胶东王还只是个王爷,即使他已登基为帝,也不见得能够坐得安稳。
最初的时候, 燕凌戈与白青夜之所以会被魏易威胁,就是因为顾虑着胶东王的皇子身份, 虽然这一切都是她们蓄谋以久, 但在她们的计划中,并不想这么早就与朝廷和皇室撕破脸,毕竟,现在朝廷虽然无能,却仍站在大义的一方,一旦被贴上反贼的名字,如今羽翼未丰的她们,将会举步为艰。
这一点,燕凌戈最有感触。她的母亲燕夫人世家出生,也是能文能武之辈,曾以女儿身官居朝廷四品游击将军,随她父亲燕不凡远征东胡,立下累累军功。在她父亲惨死后,燕夫人悲痛欲绝,率着亲军叛出了大庆朝廷,建立了凤鸣寨,周旋于大庆、东胡、鲜卑等几方势力间,日日忍饥挨饿,时时腥风血雨,此中之艰辛,燕凌戈深有体会,自是顾虑重重,不敢重蹈覆辙。
但燕凌戈等人的顾虑,楚宁却是不知,即使是她清楚明了,也不会因此而改变现在的决定。
当四周弓箭如雨袭来时,魏易就知道自己中计了,他自以为手握筹码便可以横行无忌,却不知,那女校尉正是利用骂他来拖延时间,好暗中布置。
在那密集的箭雨的掩护中,被挟持的百姓纷纷逃离,燕凌戈用来围困魏易的骑兵也向后撤散开来,将中间的场地让给了卫民军的第一司。
随着尖锐的哨声,卫民军第一司以每个小队为战单位,列着小雁形阵加入战场,他们虽然只是穿着皮甲,但手中足以碎石裂碑的铁锤,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战斗意志。
“杀!”燕凌戈也跳下战马,不知从谁那里也弄了柄铁锤拎在手上,威风凛凛的杀到阵前。
“杀!”霍蕴书同样手持铁锤,杀将上前。
“杀!杀!杀!”
随着燕凌戈的高呼,整个卫民军的士兵都同时山呼起来,滔天气势顿起,惊得魏易险些乱了方寸。
“杀!给本统领杀了他们!”魏易边下令,边向楚宁厉声道:“你个小小校尉,竟敢以下犯上,竟敢对王爷不敬!竟敢谋反……”
然而,战乱之中,魏易的声音很快就被各种惊呼惨叫淹没,根本就没能传到楚宁那边去。
只见燕凌戈铁锤高扬,照着她前面那王府精兵的头颅便是一锤下去,也不看不清那铁盔有何般破损,盔下的人头却已经鲜血横洒。
“果然有用!”
见此,燕凌戈心中大喜,把一柄铁锤使得虎虎生风,一连敲倒了数人,吓得那些王府精兵都不敢挡在她面前,只要见她杀将过来,纷纷如见杀神一般,躲散开来。
其他卫民军士兵也试出了铁锤的威力,但他们的武艺没有燕凌戈那般高绝,身上的皮甲也防不住这些精兵的利剑,所以极易伤亡。此刻,这些卫民军的士兵见得燕凌戈如此神威,纷纷杀将过来与她汇合,以燕凌戈为雁首,自发的组成了层层叠叠的大雁形阵,准备直接推进王府精兵的阵型中。
这是楚宁第一次亲眼见到霍蕴书出手,才发现,自己这个素来擅长拾遗补缺的霍叔,在武艺方面竟也是一把好手,虽比不得燕凌戈的勇武,却比楚柔又要高明许多。
霍蕴书身后也跟着许多阵列进攻的卫民军士兵,他们与燕凌戈这边的战部互相配合进攻防御,如同两柄利刃,轻易便撕开了魏易布下的圆形防御阵型。
刘长贵带着第二司的人手埋伏在四处的房顶小巷,密切注视着场内的战斗情况,一旦卫民军换阵时露出薄弱,或者某处被魏易下令强攻突破的时候,他就带着第二司以弓箭支援。
虽然白家弓手与卫民军用的都只是破甲铜箭,对王府精兵的杀伤力有限,但架不住如暴雨般密集,总有倒霉的人会被射中面部、颈部、腿脚等无盔甲的地方,所以,身处战斗中心点的魏易,恨透了这些弓箭手,因为,他周围是被这些弓箭手照顾得最用心的地方。
楚宁与白夙站在稍远的屋顶纵观整个战场,白夙依然是那般淡然的模样,可楚宁望着那火光映照下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却觉得心胸里翻腾得厉害,几欲忍不住吐将出来。
白夙又看了一会儿,大抵还是觉得有些不忍,遂移开了目光,将一方手帕递给了楚宁,说道:“卫民军的兵甲,到底还是差了些。”
数月以来,卫民军的士兵反复□□练,也曾见过血,上过战场,其战斗意志之强悍,乃白夙生平所见精兵中的楚翘,但是,当他们与这个时代最精锐的部队时,装备上的弱点就完全暴露出来。
楚宁擦干污秽,抬头望向战斗激烈的战场,对身后侍卫道:“立刻去医务司,把老苗他们都叫过来救人!”
那侍卫刚距开几步,楚宁又道:“把营棚里守值的人也都叫过来帮老苗救护伤员,换保卫司守值。”
很快,老苗就带着医务司的人手和守值的士兵过来,楚宁将士兵们分成每三人一组,跟在卫民军的战斗后方,将受伤的士兵抬出来救治。
由于楚宁之前很是繁忙,对医务司的组建没费多少心思,如今用起来才发现,竟是格外不顺,整个医务司已成立将近月余,从医生到学徒将近整整八人,连最基本的伤护用具都没有,最让楚宁惊奇的是,他们竟然带来了一个火炉子,当场烧起了红烙铁。
面对这些不知所谓的举动,楚宁只和揉揉自己有些发疼的额头,让士兵去拆了一些木制门板来当作担架,又让白夙想办法找了些白麻布过来,将麻布剪成长条,用开水煮来消毒,让苗焦带着那帮骗子医生帮忙给伤兵包扎。
一个楚宁不记得名字的年轻医生抱着个陶罐凑过来,向楚宁献媚道:“校尉大人,这是我孙家老袓宗流传下来的刀伤药,您看要不要给他们敷上?”
先有老苗说姚南只是失血过多无性命之忧,结果姚南没过多久就死在了老苗面前的先例,现在又亲自见识到他们烧烙铁来止血的手段,楚宁不由得对整个医务司都充满了不信任,只得亲自接过那陶罐打开验证,结果,方才打开罐子,就被那浓烈的怪味呛得咳嗽不止。
见眼楚宁大怒正要发落那年轻的孙医生,一个被抬出来的士兵立刻向楚宁解释道:“校尉大人,老孙家的刀创药是出了名的好,上次对阵黑胡子,很多受伤的兄弟们都是用了他家的药。”
“出了名的好?!”楚宁一楞,随即骂道:“这特么的一股子生石灰味,还混着一些闻都闻不出来的鬼东西,竟然还说出了名的好?!”
楚宁向来不喜说脏话,此刻却忍不住脱口而出,骂着骂着,她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心里觉得,对于卫民军的这些将士,她实在是亏欠良多。
当初只是为了捡便宜,几碗饭就把人骗了回来,骗回来之后就是没休没假的操练,而这些人却就此将性命都交给了她,跟着她从青龙寨打到黑胡子,死亡的、受伤的、残疾的……她只是在他们受伤时走过场似的安慰几句,然后再补几贯小钱就了事,她都没有真正去关心过这些人的困苦,现在想来,当初那些士兵,死得何其不值?
“白夙!把你准备的新鲜蜂蜜都拿来。”楚宁摸了摸脸,将那陶罐狠狠的扔了出去。
白夙眸光微闪,让人去她准备制作牙膏而准备的蜂蜜全都拿来,楚宁将医务司几个不靠谱的医生和学徒都叫过来,指导道:“看好了,像这种,只要伤口不太深,没有伤到骨头的,就将伤口的瘀血和杂物清理干净,然后再涂上蜂蜜,再用煮过的麻布条包扎起来,明白了吗?”
老苗听罢,便带着几个医务司的人,照着楚宁说的方法救护起来,可那年轻的孙医生,却显得颇是不服气,对楚宁道:“校尉大人,这蜂蜜如何能当伤药使用?可别这般……”
他正要说可别这般耽误了将士们的性命,却被楚宁一眼瞪来的凌厉气势吓到,转身就跟上老苗的脚步,自发去帮忙包扎了。
楚宁不是神仙,她最多也只会一些简单的救护,但在这个拿石灰当伤药、拿烙铁来止血的年代,她除了挖空心思亲力亲为之外,别无它法。
新鲜蜂蜜具有很强的杀菌消毒能力,这是楚宁前世那个世界经过研究分析后确认的,一直到一战也有军队在使用。但毕竟不是抗生素,至于这些伤口发后会不会感染,楚宁也说不准,只能在心里祈求老天爷能开眼。
在蜂蜜搬来后,白夙就一直静默的站在楚宁身后,看着她将街道变成了临时医馆,亲自给这些伤兵分类——哪些是轻伤,可以自己处理伤口;哪些是重伤,需要老苗他们优先处理。
这样的楚宁,是白夙所没见过的。在这她从来不知道,有哪个上位者,会如此优待手下之人,便是她自己,也深感不如。
这便是真正的仁义罢?——在今天之前,白夙一直以为,这个年轻女校尉的诸般种种,都不过是收拢民心的权谋之术,可此刻,她却觉得,也许,这个年轻女校尉真的有一人仁义之心?
白夙生于妾室,成长于冰冷的白家,自小见惯了兄弟姐妹间的明争暗斗,后又流浪世间,以置身于世外的眼光俯看着芸芸众生,自然不知,像楚宁这般生于和平、成长于和平的人,对生命的敬重。
“有谁会缝衣服吗?谁会?!!!”
楚宁跪在一个伤者的旁,边大声询问边举目四顾寻找。
白夙看了一会儿,发现附近听到的人都在摇头说不会,便向楚宁走去,道:“大抵……可以让我试一试……”
“你快把他腿上这伤口缝起来。”楚宁闻言,立刻将用火烧消毒的针穿好线,再将的针递到白夙手里,又对旁边举着火把的侍卫招呼道:“再点根火把,将火把照近些。”
“就像缝衣服那般,把这伤口的两边缝在一起?”望着地上那伤者的伤口,白夙不禁讶然——这名士兵的伤口竖切在大腿上,长愈四五寸,还在不停的往外流着血,楚宁竟然将它缝起来?
难道她当是缝衣服吗?
不过,缝肉的感觉与缝衣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同,饶是白夙素来冷静自持,在将针穿刺入肉里时,她依然忍不住恍了神,随后配合着动作,转移注意力道:“在你营棚里,有个用针的高手,把她请来,似乎会更适合一些。”
楚宁正在替白夙帮手,将那裂开的伤口按在一起,看着白夙那双纤长白皙如嫩葱的手被鲜血染红,心中顿觉好生可惜,却听得白夙如此说来,不禁道:“是吗?谁?”
“那谢云竹身边不是有个婆婆?”白夙缓声道:“江湖中甚有名头的‘毒手神针’便是她。”
“毒手神针?听名头似乎不像什么好人。”
“的确算不上好人。”白夙道:“但她能杀人,也能救人,她的‘金针渡穴术’在江湖中鼎鼎有名。”
前世看过那么多小说,自然知道,那些所谓的金针渡穴术,不过就是被吹嘘出来的东西,但这瑞婆婆整日理跟在谢云竹身边,缝缝缝补补之类的事情应当比较擅长,楚宁稍微想了半息时间,便让侍卫去将那瑞婆婆请来。
然而,侍卫没多久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来,脸色苍白道:“校……校尉大人!我……我们被劫营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