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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大风刮起,吹动草木还有远处少年的运动衫。
黑天鹅绒的夜幕笼罩而来,似是一瞬间,将天空原本的湛蓝遮掩,像是风雨大作的前夕。
新垣从广播站出来,加快脚步朝网球场奔去。
风席卷,似能将人带走,她一面护着裙子,一面逆风而行。
雨滴不合时宜地飘下,砸了几颗在她脸上。
她抬头望了眼黯淡无光的天际,还没等收回视线,便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猝不及防地,新垣“啊”一声还没喊完,便被迎面而来的人抱进怀里,正当她使了劲儿想推开这人时,鼻尖却触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她抬头,发现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幸村。
“跑这么快,不怕走光吗?”幸村垂眸,眉心微微蹙起,他有些郁闷。
说实话,刚才远远地便看见她裙摆下一星点若隐若现的白色,这让别人看见了还得了?
“这学校都没人了。”新垣环顾下四周不以为意地说,“有谁会看见啊?”
“我啊。”幸村呛她,下一秒,唇角弯起得意的弧度。
新垣愣一下,突然从他怀里跳开,防色狼似的将手里的包挡在短裙前,好没底气地质问:“你……你看到了?”
“是看到一点点白色,但没别的了呀。”幸村说。
新垣竖了竖耳朵,竟听出他语气里自然流露的遗憾。她当即红了脸:“忘了!忘了忘了!”
“忘不掉。”
“流氓!”
幸村停止了玩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伞下:“回家吧,等等该下大雨了。”
“忘了没?”她还倔强着,当真用看流氓的眼神看他。
“真要忘?”
“真要忘。”
“那等我清空一下记忆。”说着,他闭了闭眼。
新垣瞧着他,只见他右侧眉心悄然蹙下,唇角的笑意却将溢不溢。
“你在干嘛?”她戳戳他的腮帮子。
“清空记忆。”
“……”
“但好难。”幸村睁开眼,愉快地笑了下,没等新垣说话,便带起她往前走,“我回去再忘好不好?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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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几乎是一刹那的,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便把伞面打得噼里啪啦。
幸村护着新垣躲进临近的公车站,站在狭窄的顶棚下,他将伞遮在她身前。
雨珠顺着顶棚的斜度斜成一道道尖细的雨丝,在路灯照亮下像极了一道道白刃,随着风的方向,恣意扎人。
新垣接了一脸的雨水后朝幸村身后钻了钻,摸摸被雨丝打得发疼的脸,她揉了揉鼻子,有些发抖。
头发湿成一濡贴在颊边,雨水打湿的衬衫贴着皮肤,在风的侵袭下寒意加剧。
幸村垂下头,看了眼她脸上、身上打湿的地方,想也没想伸出手臂环住她。
“和雅。”他在她头顶轻轻唤,嘴唇不自禁地贴上她的发顶。
新垣抱紧了手臂,瑟缩地躲进他怀里,仰起脸应了声:“怎么了?”
“跟你商量件事。”
“嗯。”
“跟我回家。”
“啊?”新垣停止了搓手臂的动作,目光凝滞两秒后开始焦点开始涣散,“可是……”
“可是什么?”
“我现在去你家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而且,”幸村吸了吸鼻子,声音低了八度,“也不用你说。”
“你说?”
“他们已经知道了。”
“……”
“那天晚上他们就知道了。”
“叔叔阿姨……”
“所以,”幸村俯下脖子,不等她说完便把她往自己胸前拥紧,“所以,跟我回家吧。离这儿近,回去换身干爽的衣服,好不好?”
好不好?
心跳乱了半拍。
他问得好没把握。
任谁在交往了几天后想把这些年攒好的爱给出去都怕时机不成熟。
新垣似听明白了什么,红了脸,头抵在幸村的肩头,一点点缩进他怀里。片刻后她仰起脸,咧咧嘴笑着说:“好啊。”
幸村如释重负地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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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家离得近,却也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新垣趴在他背上,使尽全力给他把伞撑好。
风老是刮,风力凶猛,抖得她双手都拿不稳,伞骨在风中摇摇晃晃,真怕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
“没力气?”迅猛的雨声中,幸村笑问道,声音融进自然里,温柔又缥缈。
新垣却觉得异常温暖。
她趴在他耳边,轻轻“嗯”了声:“我就说我自己走嘛。”
“你自己走还不得走到天亮?”
“哪有那么夸张——精市,我重不重?”
“想听实话吗?”
“不想。”
“不重。”
新垣破天荒地没想出手打他,相反地,她侧着头在他耳边,开心地笑起来:“我这样说话你有没有暖和些?”
“嗯……”幸村沉吟片刻,还是点头,“有。”
“那我再说话,让你更暖和些。”新垣说罢,“嘿嘿”笑起来。
幸村看着前方,这时顿了顿脚,他把脸别过去,只见蓝色的伞面下她的皮肤干净得像雪岭的新雪。
新垣怔忡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下。
明明风还不止息,明明雨还孜孜不倦,明明他脚底都快湿了……
“和雅。”幸村突然唤了一声,热热的鼻息扑在她颊边,她顿时红了耳根,思绪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她问,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
幸村凝眸注视着她,纯澈的眼眸近在咫尺,炙热而紊乱的鼻息似乎在交缠。
明明她就在他一指不到的地方,甚至再努力点可以碰碰她的额头,可他心底泛起的那股又暖又酸的滋味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又看,直到新垣在他背上又颤抖了一下,这才收回视线,专注看脚底。
“没事。”他舔舔唇,加快步伐往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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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垣摁响了门铃,然后趴在幸村背上耐心等人开门。
很快地,一个人影从亮堂堂的屋子里出来,蓝色的伞在夜幕里格外的明晰。他快步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什么话也没说,径直护着两人进了屋子。
到了玄关处,幸村把新垣放下,摆了双拖鞋在她面前,然后直起腰跟眼前的男人说:“爸爸,这是和雅。”
“你好,和雅。”幸村爸爸将湿淋淋的伞手到一边,伸出宽阔温热的手握了握新垣,“很高兴见到你。”
“叔叔好,”新垣慌乱地鞠了鞠躬,“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幸村爸爸将两人迎进门,接着对幸村说,“去吧,你妈妈在楼上准备衣服。”
“那我们先上楼。”
“嗯。”
幸村拉住新垣的手,扯了一下她才挪动,他不禁回头看她:“怎么了?”
“哦没事。”新垣跟上他,在楼梯拐角处停了下来,“我深吸口气。”
幸村失笑:“紧张?”
“嗯。”
“精市,”新垣踟蹰着,捏了捏他指腹上的茧,问,“我会不会来得太突兀了,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
“不会。”幸村揉揉她的脑袋,“他们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新垣跟着他走上楼梯,垂下头嘟哝,“万一现在印象不好,是不是就会影响以后。”
以后。
幸村在最高一级台阶上猛地停住,握着的手更紧了些,他转身抱住她,斩钉截铁地:“不会。”
“……”
——“哥哥,哥哥,是你吗?”房间门口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吓了两人一跳。
新垣从幸村的臂弯里看出去,只见橘黄色灯光下站着一个可爱的女孩,七八岁模样,留着短短的紫色卷发,一双明亮的蓝紫眸正在朝这边看。
下一秒,又是同一个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新垣下意识地撒开抱住幸村的手,脸埋在他的胸前,涨得通红。
“妈妈。”幸村放开她,笑着握紧她,带她走到幸村妈妈面前。
“这是和雅。”他介绍,垂头看她一眼,只见她头发蓬蓬,像毛茸茸的白熊,便想伸手揉一揉,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阿姨好。”新垣问好。
“你好。”
“你好。”小女孩有样学样地点头。
“这是清咲。”幸村说。
“哥哥,这是和雅姐姐吗?”清咲倚在门边,好奇地看着新垣,见幸村点头了,她张开双手握住新垣的手,“姐姐,你先去换身衣服别着凉,我们等等玩。”
“等等玩?”
“对啊,哥哥说的,他说你会跟我玩。”
新垣看向幸村,诧异地挑起眉。一旁的幸村妈妈抿唇笑了下,点点清咲的脑袋瓜,道:“先让姐姐去洗澡,玩的事等等说。”
“好。”
“和雅呢,就在这个房间洗,”幸村妈妈自然地牵过新垣,指了指左手边的浴室,又指指床上的崭新的被褥,“也在这儿睡,好不好?”
“好啊。”新垣拘谨地笑起来,朝幸村眨眨眼。
幸村妈妈带着清咲走了出去,幸村走进来,揉揉她湿湿的头发,想了想,又在她发顶上吻了吻。
一触即离的。
“我去隔壁,等会过来找你。”
“……好。”新垣愣住了,下一秒,脸红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