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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早急忙往那烧干的锅子里倒了一勺水, 锅底立时便嗤地一声, 往上不住冒出了白烟。又瞧着那烤得有些发黄的藤萝饼,心中正有些懊恼,身后已是响起了杨昊的声音:“什么东西, 做得这么香?”
话音未落,便见他已是用手拿了一块饼, 也不嫌烫,放到嘴里便吃了起来, 没几口咽下, 连说好吃,又要拿第二块时,被顾早拦住了道:“这饼要的便是个清香暄软的味, 方才有些烤焦了, 哪里什么好吃。你便是不嫌弃要吃,也先去洗下手才好, 我瞧你手方才拿了那袋子, 应是有些脏的,没得吃了肚子痛又怨我。”
杨昊呵呵一笑道:“我在船上都是和水员同吃同住,那做饭的婆娘邋里邋遢的瞧着也不是个干净的,吃了恁久饭菜也没关系。”说着已是又拿了块饼塞进嘴里,这才自去院里的水井边打了水洗手。
顾早将藤萝饼都挟到了只盘子里, 自己掰了点放进嘴里嚼下,虽是失去了想要的那暄软口感,只是烤的时间久些, 那肥肉差不多都化在了饼中,和着藤萝花的清香,又有那面饼的焦香,吃起来竟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转头见那人已是坐在藤萝架下的桌边,便将一盘子的藤萝饼端了过去,没走几步,就见他拿起了方才自己喝过的还剩些残水的杯子便要往嘴边送去,急忙出声去拦,却哪里拦得住,那人已是咕咚一口喝光,提了茶壶又倒了一杯,再几口喝掉,这才抬头冲她一笑。
顾早只得作没看见,将手上的那盘子放到了他面前。他想是真的有些饿了,如风卷残云,没几下那盘子里的东西便都下了他肚子。吃完了竟还抬起头,朝着顾早笑道:“当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饼,还有吗,我肚子还没饱。”
顾早见他又留了乱蓬蓬一坨胡子,面上因了海上风吹日晒的缘故也是黑成一片,只是一双眼睛晶亮,此刻瞧着自己的样子便像是年画上看过的钟馗道长,只差手上捉了个小鬼,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杨昊哪里知道顾早的心思,还道她以为自己这么会吃而发笑,讪讪道:“我今日急着回来,只早上吃了些点心,晌午到现在却是都空着肚子的……”
顾早心一软,也不说话,转身便回了厨房,从锅里舀出一大碗的冷饭,又取了个鸡蛋,几根葱,一块肥瘦猪肉和几株小芸苔。瞧见晌午还剩些虾仁下来,便也一道拿了。将鸡蛋煎成了嫩嫩的荷包蛋,将猪肉细细切成臊子,拌了些调料,和葱、虾仁一起炒了,又将小芸苔过了下滚水捞上,再将饭粒打碎放进锅子里翻炒透了,这才盛了上来装在个大盘子里,将煎蛋、虾仁炒肉和那小芸苔都叠圈放在饭上,最后再浇上了肉汁,这才又端了过去,放到了杨昊面前,自己也坐在了边上另一张椅子上。
杨昊接了筷子,低头便又是一阵猛吃,顾早怕他噎住了,又往那茶壶里加了些热水,看着他终于将最后一粒的饭拨到了嘴里,又喝了一大杯子的水,这才直起身来。
“你这饭真叫好吃,从前没有见过呢,有什么名目吗?”杨昊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望着顾早笑道。
顾早想起了从前那周星星的电影,如今想起来,真的是隔世了,远得自己连晚间做梦也梦不到了。心中一阵难过,低声道:“叉烧饭,这叫叉烧饭,还有个别名,叫做黯然销魂饭。”
“黯然销魂饭?”杨昊重复了一遍,有些不解。
“这饭极其普通,只是瞧着让人想起些过去,竟是再也追不回的。”顾早慢慢道。
杨昊一怔,借了藤萝架上有些昏黄的月光,细细瞧向了顾早,忽然道:“我方才坐在这里,瞧着你在厨间里忙碌,竟是有种感觉,就好似你我便是那坊间的普通夫妻,我外出刚回来,你在给我做饭。我心里这样想着,竟是舒坦得很。只盼有一日这能成真,就只我和你,你给我生几个孩儿,围着我叫爹,我们简简单单地一起过日子,那有多好。”
顾早的心似是被狠狠戳中,只是望着杨昊怔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昊朝着顾早伸出了手,突地又缩了回来,低声道:“二姐,我这几个月在海上,时时里都在想着你,也是终于想明白了你当日在那野寺里对我说过的话。我知你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别人眼里瞧着好的,你未必瞧得上眼。那太尉府也一样,有人争着想进去,你却是唯恐躲避不及。我从前太过心急了,只想着自己和你好,说了些不当的话。从今往后,我会耐了心地等你,只要你一天不想进那太尉府的门,我就一天不会来逼你,直到你哪天点头了,我才八抬大轿地来迎你进门。”
顾早坐在那里,攥在一起的手已是微微有些发颤了,半晌那声音才似含了水道:“我若是都不点头呢?”
杨昊目不转睛望着顾早,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心里的疙瘩。你放心,我会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再去禀告我母亲的。她点头最好,她若是不点头,太尉府的杨昊不能娶你,那扬淮广州的杨昊却是可以自己做主的。”
顾早抬眼,望向了杨昊那布满胡髭的脸,见他一双眼睛透出的,是她两世里都从未见过的诚挚和柔和,心中忽的一阵酸胀,那眼眶便也跟着热了起来。
怕被对面的那男人瞧见,顾早吸了下鼻子,强笑道:“不过几个月,你怎的又留了满面的胡子,瞧着怪碍眼的。”
杨昊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海上生活乏味,日日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张脸,我刮胡子也嫌麻烦。”忽的眼睛一亮,凑了头过来道:“要不你给刮下?”
顾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只给猪头下锅前刮过毛,男人的却是没碰过。你还是自己回去了慢慢刮吧。”
杨昊见她终是对着自己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心中喜不自禁,那心思便又有些活络了起来,只是怕好不容易才被劝回的心上人又要着恼,也不敢再露出心中所想,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心中难受。
顾早见他突地面露异色,只略略一想,便是有些明白,心中有些恼,却又泛起了丝甜意。猛抬头瞧见头顶半个月亮已上中天,外面街面上的声音也静了下来,这才惊觉有些晚了,站了起来便下了逐客令道:“二爷,天色也不早了,你好回去了。”
杨昊哪里舍得走,只坐在那里纹丝不动,顾早又催了几声,见他仍在耍赖的模样,恨声道:“你若再不走,我便……”话未说完,自己整个人已是被那人拉进了他怀中。顾早一慌,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双手却是被他捉住。
杨昊捉住了顾早的手,低下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亲吻过去。顾早的手碰到了他的胡髭,有些痒,又有些酥,全身竟也似是麻了一般,半点力气也没了。
杨昊亲完了顾早的手,怕自己再待下去便真的要做出出格的事情,这才强忍着心中乱窜的念头,将嘴移到了她耳边,哑声道:“我……我该走了,你晚间自己一人在家,门一定要闩牢了……”
顾早全身的血液都似涌到了脸上,连那出来的呼吸都带了滚烫的热气,也没听清他在自己耳边说什么,只是低低嗯了一声,那声音竟是柔得仿佛要滴出了水。
杨昊叹了口气,这才恋恋不舍地到了那前面铺子的门口,顾早也跟了出来。
此时街面两边的店铺都已是打烊了。杨昊终是迈步出了门槛,却是仍站在那里看着她道:“二姐,你这便上门板子吧,我瞧着你闩了门再走。”
顾早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手将门板一块块地放了上去,待只剩最后一块的时候,那手又突地被门外的杨昊抓住了,只听他低声问道:“二姐,我下次什么时候可以来瞧你?”
顾早心乱如麻,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了下,终是低声道:“二爷,你方才说的那些子话,我还没想妥,待我仔细想妥了再说吧。我家中人多,你过来被瞧见了只怕不好……”
杨昊一呆,心中虽是有些失望,只是转念一想,今晚比起从前,那二姐的态度却是已经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心中已是喜出望外了,也不敢再逼迫得太狠,当下柔声道:“我都听你的,那边过几日再来瞧你。”
顾早嗯了一声,怕他又生什么意外,急忙合上了最后一块板子,这才觉得自己双腿发软,竟是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靠在那门板上纹丝不动。半晌,耳边似是终于听到了门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回了后院,草草收拾了东西,便躺回了自己床上。这一夜却当真是脑子里乱糟糟一片,翻来覆去,又觉得自己手上被他亲过的地方竟还发痒,直到第二日天快亮了的时候,这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