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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消息打探到了许多,但杂七杂八的根本就不统一。不过不需要在打探了,人家京兆府已经有人来传话了。
来传话的是一个差役,配着刀看起来耀武扬威的。
胡老汉亲自把人接到东厅上茶送水,郭善也亲自迎了出来。这差役很傲慢的告诉郭善,说昨儿有个小姑娘在府衙胡闹,被府衙的人给押了起来。今儿来这儿是来通知大人的。
整个府邸就郭善是唐绾的‘家长’了,听了差役的话郭善立刻明白了。这是打算要钱呢?
得,不就是要钱吗?我给。
当天晚上,郭善亲自去拜访府尹大人。备上厚礼,在府尹大人的府邸处被晾了足足两个时辰人家才见他,收了礼教训了郭善几句,最后连句准话也没给就直接把郭善等人送了出来。
郭善险些没给气坏,但没辙,只好回去想办法。
第二天又去拜访京兆府的参军,第三天又去拜访少府。反正京兆府能说得上话的都给他拜访个干净了,眼看着钱财哗啦啦的出去,但都被人家打官腔给送了出来。
胡老汉哭了两回,指着空空的府库告诉自家少东家府里已经没钱了,都快揭不开锅了。
郭善一咬牙,决定卖地。这次胡老汉急了,说啥也不肯卖地,说那是老东家留下来的,少东家再败坏也决不能把地也给败坏掉。
郭善气啊,一个没想得开就病倒了。
可怜巴巴的人儿,忙活了好几天整个人瘦了不知道多少,现在好,一下子给病倒了。
府里慌了神儿,得亏胡老汉跳出来主持家务才不至于让下人们作乱。
老汉请德高望重的医师给郭善治病,最后孙思邈来了。可郭善没有瞻仰古人的兴趣了,他知道只要胡老汉还活着,孙思邈来了也治不了他的病。
还未扬名天下的孙思邈指了指郭善‘这是心病’,然后离府而去。
一连三天郭善都病倒着动都动不了,也就再没有谁去京兆府拜访那些贵人了。可也奇了怪了,郭善这不去拜访了,人家京兆府却立刻想起了他。
下午,京兆府传话,说要见郭善,谈谈送还人的事儿。
听了这消息,郭善立刻病好了,暗想砸了那么多钱进去终于听见了响儿。
得,筹钱,几天的劳累和无数的积蓄都花出去了,不能因为最后一点利益而前功尽弃。
接待郭善的是师爷,在宜春楼跟郭善见的面。吧嗒吧嗒动着嘴巴桌子上的菜全吃了个遍也不说话,拿足了官腔,等郭善礼单尽数放在桌子上后才动了动嘴,说回去后郭善就能瞧见人,又让郭善回去后要好好管教妹妹,不许让妹妹再胡闹。
郭善松了口气,得,人回来就成。
打马回府,他整个人又变得神采奕奕了起来。可回去一瞅人,郭善脸一白,从马车上还没落地的脚一抖,整个人翻身一个猛子扎进了地里。
下人们立刻慌了起来,立刻把少东家送回府里。随从有些傻眼儿的看着一同跟进来的王苏苏,暗想不是说回来的是小姐吗?怎么回来的确实苏苏姑娘?
孙思邈又来了,背着他的破箱子被胡老汉迎进了内院。
郭善就躺在炕上,额头上包着大白帕,神神叨叨的望着天花板念念有词。
这次孙思邈没指着郭善说‘心病’,指着郭善的头问‘怎么这么大的包?’
“从车上摔下来的。”胡老汉开口解释。
孙思邈忍不住苛责:“马车上多危险,在上面玩儿能不摔吗?”
这句话有些诛心,他郭善是在马车上玩儿才挨的摔吗?
好在郭善似乎听不到孙思邈那不负责任的话,就怔怔的瞪着眼儿神游天外呢。
“孙医师,你瞧我家少东家没事儿吧?”胡老汉才没心思去纠正孙思邈话语中的错误,紧张巴巴的瞧着孙思邈。
摸了摸郭善的额头,孙思邈摇了摇头:“难了...我瞧他高烧难退,恐怕是因为伤口引起的,单独的退烧方法难起作用。在看他心神涣散,这样的状态很容易让病魔入侵。老夫觉着,药的作用只能帮他调养好身体,但想要恢复健康,得看你少东家的。”
胡老汉听了孙思邈的话,在看了看郭善萎靡不堪的样子,顿时就知道自家少东家想要恢复精神头是不可能的了。
孙思邈走了,走的时候只留下了药方。
这时候孙思邈还没成名呢,胡老汉也没把所有的希望托在他身上。
让下人们去煎药,他自个儿哭哭啼啼的在郭善炕头前流泪,说许多丧气话。
这一招很有用,郭善的眼睛里很快有了神气。
不是胡老汉说了能让郭善高兴的话,而是神神叨叨的郭善被神神叨叨不肯离去的胡老头给弄的烦了。没见过这么能磨叽的人,自己都快死了,他也不让你安生。
郭善很恼火,却又没力气去骂人了。索性他还没烧糊涂,回过神来就不善的看着身旁的胡老汉问道:“苏苏姑娘呢?”
瞧见少东家终于肯说话了,胡老汉高兴的抹泪,沙哑着难听的声儿:“少东家,您可醒了..啊?您问王姑娘?先好帮着照顾您呢,我瞧她气色不好,让她先下去歇着了。”
郭善叹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京兆府的人这到底什么意思?”
这话中包含着极重的私心。
胡老汉也很纳闷儿,京兆府说送回来的不是自家的小姐吗?怎么把王姑娘给送了回来?
“小绾是不是还在京兆府衙?”郭善躺在炕上继续开口发问了。
胡老汉缩了缩脖子,答非所问的讪笑道:“少东家,其实咱们也算是成功了。虽然京兆府的官差们失信我们,但好歹他们把王姑娘给放了出来。只要咱们在花些钱儿,小姐一定能出来。”
“钱?钱?钱?”郭善右手在被子里猛捶了一下炕,寒着脸问:“咱们前前后后送进去的钱还少吗?最后又送了一笔进去。他们京兆府给我们的却是什么?是一个我们...”
后面的话郭善没说,但胡老汉也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思。
别说郭善了,当知道被京兆府的人摆了一道后他都险些没气死。
说到对钱财方面的肉痛,他这个做管家的才是最厉害的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眼看着一波一波的开元通宝出去,最后换回来的是一个跟府上不相干的人。大半的积蓄砸了出去,却砸不出想要的结果,这搁谁都不好受啊。找人去府衙问话,人家直接说人放了。
人是放了,可放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人哪。
“宁姐儿还在府衙?”郭善猛然开口问了。
胡管家一愣,挺清楚了少东家的问话,立刻点头说:“京兆府只放了王姑娘一人,宁姑娘还在府衙里呆着呢。我也找府衙的人要过人,但人家说宁姐儿犯了罪,决不能放。”
郭善气乐了,道:“我懂了,这些家伙是觉着有宁姐儿一个人就够了,而苏苏姑娘没了多大的作用。瞧着我们家有钱,于是拿苏苏姑娘来骗咱们家钱来了。说到底不肯放我妹妹,却又不想让我对妹妹撒手不管。拿了苏苏姑娘来钓我们胃口,这是等我们继续往里面砸钱呢?”郭善咬着牙,脸色难看极了:“胡管家,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胡老汉吓了一跳,道:“少东家这是要干嘛?”
郭善道:“砸钱,继续往里砸钱。当初小绾是跟着我来的,我不能把他在长安城弄丢了。往里面继续砸钱,砸到倾家荡产。”
胡管家差点被郭善的话吓哭了,央求着道:“少东家可不敢使小性子,您都知道人家府衙是骗咱们的了,咱们砸钱进去能好使吗?再说,钱没了,咱们以后可怎么活?”
郭善冷笑:“人都没了,还要钱有个屁用?当初我没钱时也不这么过来的吗?”
胡老汉不知道当初少东家有没有钱,更不知道当初少东家没钱时是怎么过的。但是他却知道,一个合格的管家,一个不负老东家之望的合格管家是不能由着少东家的性子胡来的。
自古来,人可以没有,但田地却不能没有。因为男耕女织才能活命的思想深深印刻在了天下人的脑海里,所以很多人宁可没了命也不能没了地。
“少东家,您在好好想想?咱们不跟府衙的人置气成么?他们是官,咱们只是普通的良人。少东家,您若真出不了气,以后咱们致仕,等您当上了一品大员,再好好治他们成么?”胡老汉苦口婆心,郭善却咔咔的咳嗽了几声。
他冷笑了一下,等致仕?那得等多久。
忽然又有些茫然了,他终于知道民与官的差距有多大了。
原来两者的差距不是那么一丁点儿,而是大如沟壑。后世时这差距因为太小所以模糊化着,可在这里,这个官僚体制里原来这差距竟然扩大到了这种地步。
民不可告官,古来没有过这样的列子。而在后面,民告官却需要你现在钉子上滚上一圈,倘若能活命你才能告,倘若活不了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郭善突然不怒了,他觉得在这样的社会下没什么好怒的。
全天下的人都跟自己一样,想要推翻一个贪官,唯一的办法要么是造反要么是自己也做一个官。造反自然造的是当朝天子的反,而做官自然要做比贪官更大的官。
这是当今天下百姓唯一的出路,否则你就只能被欺压着。
“胡管家?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郭善问。
胡老汉以为郭善又要卖地,吓得心里一跳,忙道:“少东家这是打算做什么?”
郭善咬牙,道:“京兆府里的钱照样要送,但不要送的太多。剩下的钱,给我在东市的闹市上买一间极大的酒楼。”
胡老汉吓的心里一突,忍不住开口发问了:“少东家这是打算做什么?”
“本少爷就不信,兰州城的兵灾我都躲过了,却在这太太平平的长安城里救不出小绾来。”郭善忽的坐起,嘴角泛着冷笑。
“少爷,您这是想要干啥?”胡老汉有些怕了,他素来知道自家少爷常想的是常人所不敢想的事儿。
果然,郭善没辜负胡老汉的信任。他尤其一本正经的瞪着胡老汉的眼,道:“我要告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