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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丈夫未可轻年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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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的一边,广袖的站我这里,其他的往后站。”秋助教一阵指挥,郭善偷偷就往人群外面窜。

    “诶,咱是穿霓裳的,就是站这儿,你可别走错了。”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郭善现在想给兰纤阿给跪了。

    “助教,我们这儿人数对。”

    “助教,我们这儿人头也刚好。”

    就剩穿霓裳的一帮小姑娘还没把人头数好,所有人伸出手指开始对这群霓裳小姑娘点数。

    “到底谁会是那多出来的一呢?”郭善脑海里似乎响起了秋助教的问话。

    神经紧绷到了极点的他看到秋助教那张冷酷的脸,随时准备告诉她自己是真的,那多出来的某个一才是假的。

    “很好,很好。”秋助教那张老是不善的脸这一刻竟然露出了笑容,咧着一口郭善认为吃人不吐骨头的獠牙,从牙缝里蹦出一串话,她抬起手指着偏殿门后的正殿:“一会儿听我说话,依次进去。相信‘春莺啭’曹博士都给你们教的会了。”

    众人齐称是。

    郭善就纳闷儿了,不知道这秋助教在玩儿哪一出。

    秋助教继续训话,郭善悄悄凑到兰纤阿耳前问了:“咱们人数都对?”

    “十八个人呢,可不都对?”兰纤阿疑惑瞧了郭善一眼。

    倒吸了一口凉气,郭善不知道这哪儿哪儿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不该是那多出来的一吗?

    “难道没多啥人?”他觉得不敢置信。

    兰纤阿摇头,反道:“怎么可能多出来人...陛下的宴会这种差池是生不得的,也不会生。”

    郭善就觉得这句话实在谬之极也,因为他就是生出来的差池。

    从偏殿偷偷往正殿里打量,只能看见正殿一角。几乎正殿上下围满了鼓吹署的人,悬设乐器高挂,坐部伎堂上坐奏,立部伎在殿堂石柱,墙角站满。编钟不时敲响,洞箫,玉笛,哪哪儿都有鼓吹署的人。

    大臣们坐满了正殿,廊上也设有案桌围坐大臣,各个敬酒谈笑歌功颂德。

    “马上轮着咱们了,一会儿可得注意了。”秋助教往正殿张望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扫向了众人。

    郭善屏气凝神,思量脱身之计。他知道上了殿去自己是指定跳不出那啥春莺啭的,现在是最后的唯一逃命的机会了。

    左思右想,可他哪儿找得到脱逃的机会?止不住往正殿张望,想从大臣中找出罪魁祸首李泰给他收拾这一趟烂摊子。

    李泰没找着,等来的是退场的俩跳胡腾舞的太乐署女乐。

    秋助教身子一直,挺着胸一抬手:“上。”

    就看见前面二十个少女捏着裙角,款款婷婷就顺着偏殿往正殿里跑。她们一改先前那副叽叽喳喳唠叨样,瞬间化为青春少女,脚尖轻点,长裙曳地跳着轻柔的小舞步就进了场。

    郭善是心惊胆战,夹在一群小姑娘里第二波上场。

    学着样子把广袖一扬,跟着前面的姑娘小碎步的疾奔入场。

    “嘿,你踩我脚啦。”前面的一个小姑娘说了一句,回头狠狠瞪了郭善一眼。

    偏殿外的秋助教忍不住叱:“都利索点儿,不许吵。”

    郭善尴尬的冲前面被自己踩了一脚的小姑娘咧了咧嘴,紧张的降下了疾奔速度,后面的小姑娘轻声跟他说话了:“你的步子得快点儿,我这儿都要撵上你了。”

    欲哭无泪,终于跑到了正殿。往堂上一望,呵,整个大殿布满了人。

    编钟敲响,羽葆鼓声起,偶尔夹杂叮咚之音。

    鼓吹署的人卯足了力气吹奏,郭善茫然无措的跟着殿内的舞者抬起腿,学着兰纤阿扬起手。然后身子急旋,把五彩裙旋的飘起。

    他错在人群里总是显得节奏慢了数拍,明眼的人自然能看出这位太乐署的小姑娘技艺不精。光是那飞身露腿弹跳的动作,郭善做的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

    “停.”

    一道声音突兀打乱了舞蹈的队形,郭善忙跟着一帮局促不安的女乐们挤在一处躬着身等候处罚。

    “陛下要请太上皇看秦王破阵乐,你们这些跳春莺啭的先退下。”公鸭嗓说了一声。

    听其中一年长女子忙道:“是,康公公。”

    便挥手让郭善等人从哪儿来往哪儿走。

    郭善松了口气,他以为他被人看出马脚来了呢。

    但事实上却实是被人看出了马脚,至少是一下来郭善这个想要鱼目混珠的充数滥竽就被秋助教给逮住了。

    “哪个太乐署助教教你跳的这春莺啭?那回旋的舞步是三个转身就停下的吗?还有踏脚入的场你怎么入的?...”各种劈头盖脸的责骂,看样子是要把郭善给榨了。

    旁边有女人也抱怨了起来:“秋助教,往后大伙儿可不敢跟她跳了,万一惹恼了陛下受累的还不是咱们?”

    兰纤阿挺为自己小伙伴担心的,道:“她许是紧张了些。”

    “紧张就能乱跳么?那明儿太乐署的女乐们都紧张了可怎么办?”

    “嘿,还没完了?一寻思我也知道自个儿跳的不好但能不能离了这地儿在吵?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惹恼了殿里的大人们遭罪的可也不止我一个。”郭善抬起头道。

    战争未起,硝烟却格外弥漫。眼看郭善有被围殴的可能,恰逢有声音打断了她们:“你们是太乐署的?在这儿说什么话。”

    众人一抬头,都吓的跪了,忙磕头喊了一声:“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

    先前问话的是俏脸生寒的长乐公主李丽质,她后面正走着长孙皇后呢。

    郭善认得自家这位‘表姑’,但心里却怕着这位‘表姑’呢。前面抱着人家要人家奏月光曲整整一宿,最后被扫地出门谁知道这位‘表姑’的怒火有没有消全。

    跟着一群人忙对着长孙皇后磕头,郭善也着实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长孙皇后。

    “父皇要看秦王破阵乐,你们先下去。”又一指把头埋在胸脯里的郭善:“那个太乐署的,我母后叫你过去呢。”

    在所有人惊讶中,郭善苦着脸抬起头看着李丽质,无奈道:“是。”

    众太乐署女乐惊讶而又无法适从,但既然公主都发话了她们也不敢在此久留,忙说了告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弓着腰缓缓后退了五步,这才敢转身出门。

    偏殿留着郭善心里是害怕极了,一咬牙,撇开自家表姑长乐公主就往长孙皇后那儿奔,噗通跪地:“罪臣郭善,叩见皇后娘娘。娘娘福体安康,万寿无疆。”

    “咦,你是郭善?”长孙皇后似乎不敢置信。

    郭善苦着脸,忙道:“娘娘火眼金睛,臣佩服。”

    “你哪儿是郭善啊,你不是太乐署的女乐么?”长孙皇后声音中带着微讽。

    “臣不敢,臣知道臣这身打扮实在荒唐,臣请娘娘赐罪。”郭善把错一路认到底,心里着实还是很惊讶长孙皇后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你何罪之有,你的舞跳的不是很不错么?我瞧着,太乐署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长孙皇后说了一句,郭善心里都吓的要哭了。

    “臣不做这样的人才,臣宁肯娘娘赐臣夜闯禁宫的罪。”郭善忙道。

    长孙皇后微怒:“还不快把你这身衣服给换咯?难道真想一辈子穿着它吗?”

    郭善惶恐,听长孙皇后冲她一旁的侍女道:“玉清,带她去宫里哪个皇子那儿找件合适的衣服。”

    “是,娘娘。”那女人做了个福,转身看着郭善道:“快随我来吧。”

    郭善忙躬身跟长孙皇后告辞,便急急追上了玉清。

    “姐姐,娘娘是怎么认出我来的?”郭善疾跑上前,瞧左右没人便跟玉清搭讪了。

    侍女左右望了望,才低头看向郭善,冲他嘘声道:“说话声音细些,在宫里可到处都多着耳朵呢。”

    转过殿宇,才跟郭善轻声道:“先在大殿里跳春莺啭时,你跳的那舞便十分引人注意了。娘娘早又听四皇子提起过你,便不难知道那是你了。”

    郭善气的咬牙:“今儿这些丑都是李泰害我出的。”

    侍女眨巴眨巴眼,忙捂着郭善的嘴让他噤声,柔声嘱咐道:“四皇子的名讳怎么能随便说出呢?咱们这些做奴婢臣子的须时常恭谨着注意着,尤其是这宫里头,给人听了去是要掉脑袋的。”

    郭善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见他不以为意,侍女又冲他仔细吩咐道:“我说的你可都得记住了,眼下你年龄小说错了话也没人会怪你。但往后长大了这些规矩就得注意些,比如你这一次可就实在很胡闹。”

    郭善讪讪挠了挠头,腆着脸道:“姐姐教训的是,下次我会注意。”

    但玉清的话他全没放在心里,他又不是在朝为官的人哪儿那么多官场避讳。

    “前面是九皇子住过,我瞧就去那儿借件衣裳吧。”

    未央宫挺大,九皇子住的地儿如今此刻也空着,但衣服却还留了些。

    寻了一件儿华贵的衣服给郭善换了,玉清替他把头上的簪儿钗儿假头发都给取了,又找来水给郭善卸妆。

    “玉清姐姐,你常在娘娘身边的么?”郭善看了看铜镜中渐现原形的自己,又望向一脸认真的侍女。

    “娘娘当年还是太子妃时我就跟着娘娘的,怎么?你想问什么?”她问。

    郭善摇了摇头,又道:“卫王没在未央宫?我怎么在殿上没瞧见他?”

    “四皇子来娘娘这儿一趟后就不知去了哪里,你当然碰不到了。”

    卸妆的速度倒也格外快,她寻了一条春头巾替郭善把头发拢还绑上。只片刻,郭善就真变回郭善了。

    瞧,脱了霓裳羽衣又成了翩翩少年郎。

    玉清赞了一句,把郭善羞的脸都红了。不过话说回来,穿回男子装束他果然觉得腰杆也硬了许多,再没有先前那种别扭的感觉。

    两人原路返回,无法把郭善撂在未央宫让他闯祸,玉清便只好把郭善带去了长孙皇后那儿。

    今儿是饮宴,伺候太上皇饮宴,说白了就等若是家宴,而前来的臣子也就等若是客人。

    不议朝事的饮宴没那么多朝堂上的规矩,所以玉清才敢把郭善也带到未央宫的正殿来。

    等郭善到了正殿时,便听人说太上皇累了,已经歇息去了,殿上剩下的就一些臣子和皇上了。

    郭善跟着玉清来到长孙皇后后面,没设他的座儿,事实上也轮不到他坐下。

    略微怯怯的往下面的满朝文武一扫,一眼认出了堂下的长孙无忌,一下猜出了那位坐居朝堂富有天下的李二陛下。至于李泰,郭善左右扫视也没寻到李泰的身影。

    但就在郭善左右打量出神时,他渐渐发现场面有些不对味儿了。

    鼓吹署的停了吹奏,跳舞的也退了下去。而朝堂上,先是或多或少,到了最后全部静了下来,一双,两双三双的眼睛开始如聚焦灯一样的齐齐朝着自己投射。

    ‘怎么回事?’郭善回头望向扯他袖子的玉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