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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女孩每天都会坐在地铁站大厅的同一个地方,表情认真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带着些许迷惘。
因为每天都要乘地铁回家,男孩渐渐地注意到了女孩。
二十岁上下,明亮的眼睛,小巧的鼻,五官清丽,柔软的长发大部分时间披在肩上,有时也挽成一朵花,只是她的嘴唇总是没有血色,让人不由得揣测她是藏在地下的幽灵。
张宏鑫很是佩服这女孩的勇气,至少比他勇敢,因为……他要为了一日三餐在自己不喜欢的公司混日子,不敢有丝毫游离。
周末,公司安排聚餐并包房唱歌,张宏鑫对这些一向没兴趣,吃完饭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
在街上闲逛了许久,准备乘搭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到达终点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列车下来的人寥寥无几,大厅一片静谧。
女孩竟然还在,她坐在那里,全身都被乳白色的光芒笼罩,张宏鑫终于没抵挡住内心的好奇,向女孩走去。
女孩瞬间站起身,警觉地看着他,张宏鑫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每天都在这里?”
女孩松了一口气,苦涩一笑,“我只是在看人的表情。”
他有些不解,“看表情?”
“是的,我正在画一本画集,画集的主人公需要多种表情,所以我每天都在这里观察。”
张宏鑫很是吃惊,怎么也想不到得来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女孩似乎没意识到张宏鑫的异样,继续说道:“其实我在这里的收获不大,我看到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脚步匆促,神情淡漠。”
说完,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张宏鑫心想,她一定刚来城市不久,否则,怎么会不习惯城市中人们的表情?
城市中,人们早被喧嚣和浮躁淹没,哪有心思去随心所欲地释放自己的喜怒哀乐?
张宏鑫上车前,女孩说了一句,“你好,我叫郭潇潇。”
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好,张宏鑫。”
回到租房,张宏鑫看见自己的租友杨宙飞正穿着一件崭新的皮夹克在镜子前转来转去,不时靠近镜子捋捋新剪的刘海。
他心想,他一定是又要和女友去约会了吧?
长时间和杨宙飞住在一起,张宏鑫也了解一些自己租友的情况,他平均每三个月换一个女朋友,他们俩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向宙飞说起了关于郭潇潇的事,杨宙飞哦了一声,随即转过身看向张宏鑫,诡异一笑,“你小子是不是动心了?”
张宏鑫哑然失笑,说实话,他对郭潇潇是有好感的,他喜欢这种单纯的女孩,对世界抱着一种来自本能的天真和好奇,又对城市的声色犬马、聒噪喧嚣持有戒心。
再见到郭潇潇时,张宏鑫看到了她的画,素描本上,一页一页翻过,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素描本上画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大多数都翘着嘴角,笑容痞气而桀骜。
张宏鑫问道:“这就是你画集里的男主角?”
郭潇潇点了点头,“嗯,可是我只画出了一种表情,别的表情,还没找到适合他的!”
他合上素描本,同时说道:“人的表情不都是一样的么?喜怒哀乐,不过是脸部肌肉的组合排列。”
郭潇潇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眼里一闪而过一道异样的光芒,“不对,我的狗蛋不一样。”
“狗蛋?没想到这个帅气的少年有这样难听的名字。”
她咯咯地笑了,露出两颗白牙,“是呀,他的名字是不好听,但他是独一无二的!”
郭潇潇很是兴奋的说道:“狗蛋的画集半年后就要出版了,出版社对我的作品很满意!”
这是张宏鑫第一次看见郭潇潇笑,双眼眯成一条缝,城市中少有的表情。
杨宙飞将女友带回了家,从前的他从不会这样,所有的风流都被他扔在外面,和生活泾渭分明。
张宏鑫回到家,看着地上的衣裙鞋袜,从客厅进门开始,一直延伸到杨宙飞紧闭的房门。
他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懑,想用手砸房门,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回到自己房间,张宏鑫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总想着隔壁的一男一女,宙飞和她相识了多久呢?
也许……时间并不是问题,正如他和郭潇潇相识不过一个月,却已深刻于心,只是宙飞一向滥情,定是和以往一样的露水情缘吧。
玩了两个多小时的手机,一阵敲门的声音突然传出,“宏鑫,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张宏鑫打开门,只见宙飞搂着一个女孩,那女孩长着苹果似的小圆脸,带着些许单纯和可爱,宙飞看她的表情也与以往不同,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介绍一下,她叫紫轩。”
张宏鑫心想,看来这次宙飞是真的动心了。
他识相地谢绝了俩人的邀请,继续呆在家里,吃了碗泡面后,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皮卡皮卡皮卡,天冷了,各位读者们记得多穿衣服嗷~
张宏鑫拿起手机一看,是郭潇潇,接听后,郭潇潇言语有些忐忑的说道:“我能邀请你来我家看我的画吗?”
见张宏鑫不作声,她又怯怯地为自己的唐突道歉。
其实……迟疑是因为兴奋,张宏鑫抑制着兴奋心情说道:“好!”
说完,就忙不迭地出了门。
市郊一幢破旧的小洋楼中,楼体长满了苔藓,在夕阳的余辉中泛着暖光,张宏鑫按郭潇潇说的地址上了五楼。
如他所想,郭潇潇一个人住在一间单房之中,除了床和一些必备物品,就只剩下挂在墙上的许多油画了,全是那个叫狗蛋的少年,或撇嘴,或皱眉,或开怀地笑。
张宏鑫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幅油画,这个叫狗蛋的少年似乎与素描本上的有了些许不同,那表情似曾相识。
他正想问什么时,郭潇潇忽然挽住了他的胳膊说道:“谢谢。”
她的动作不带一点暧昧,只有深怀感激。
脸颊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后,张宏鑫急忙伸出右手轻轻地拍了拍郭潇潇的手,随即说道:“要说谢谢的是我,是你让我知道我还没有被这个城市湮没。”
宙飞和那个叫紫轩的女子在一了起很久,完全没有要分手的迹象,张宏鑫心想,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爱了。
不久,杨宙飞便对张宏鑫说道:“宏鑫,我要搬去城市西端的小区和紫轩一起住了!”
张宏鑫有些伤感,同时也替他高兴,只是……在俩人亲昵地坐上计程车的尾座,宙飞高兴地关上车门的那刻,张宏鑫的心中还是一闪而过一丝惶恐,直到计程车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他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独自回到家,张宏鑫躺在床上,给郭潇潇打了个电话,道:“潇潇,我想过去找你。”
郭潇潇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了一句,“好。”
这次见郭潇潇不是在她家,而是在游乐场的摩天轮旁。
郭潇潇一直抬着头望着摩天轮,以至于张宏鑫走到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察觉到。
她穿了条洁白的棉布裙子,长发披在肩上,淡黄色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如童话世界里的公主一般。
张宏鑫轻拍了下她的左肩,郭潇潇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见是张宏鑫,微微一笑,问道:“再过几天,摩天轮因为就能转了吧?”
张宏鑫看着旁边立着的机器故障抢修中的牌子,道:“也许吧。”
离开前,郭潇潇张开手掌放到额头前,挡住阳光,一脸认真地凝视了一会那停在半空中的空坐舱,期盼地点了点头,道:“我想让狗蛋坐在上面。”
张宏鑫带郭潇潇玩遍了除摩天轮以外的所有设施,她玩得很是开心,张宏鑫终究没能说出那三个字,他对自己说,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向她表白,而不是因为我害怕,害怕说出来了,就会失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张宏鑫为自己的表白准备了很多,想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但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决,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何况是在心爱之人面前。
最终,他准备了许多的照片,从小时到现在,各种各样的表情,他想为郭潇潇的画集提供更多的素材。
张宏鑫选了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带着一个精美的礼物盒来到郭潇潇的住处,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手指才缓缓落在那面早已老旧的精美雕花的门板上。
然而,门却久久不开,他的心里突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踹开门,只见郭潇潇双目紧闭的躺在地面,手里还拿着画笔,颜料撒在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画上。
那幅画里,狗蛋正得意地把脑袋从摩天轮的坐舱里伸出,未完成的笑容也如葵花般灿烂。
第二天的上午,太阳刚刚升起,郭潇潇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病床旁的张宏鑫,她皱了皱眉,身体警觉地朝墙里靠了靠,眼里带着些许的惶然,过了好一会儿,她紧蹙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朝张宏鑫虚弱一笑,“吓到你了吧?”
张宏鑫摇了摇头,柔声安慰了她一会。
郭潇潇苦涩一笑,“医生说,是一个小小的脑肿瘤,可以做手术切除,但会影响记忆力,也许……我很快就会不记得你了!”
郭潇潇的话中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担心,只是遗憾。
张宏鑫将她的手放在手心,心里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眼泪决堤而出,他转过身,不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半小时后,郭潇潇吵着要吃苹果,张宏鑫去买了后回来,却发现病床空无一人!
问了医生才知道,郭潇潇坚持要出院,去另一家医院做手术,可怎么也不愿意说出那家医院的名字。
张宏鑫听后愣在原地,全身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其实从见到郭潇潇的素描本开始,他就知道她的真名并不叫郭潇潇,郭潇潇只是她随便取的名字,她的画集,画的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宙飞,小的时候,他的小名就叫狗蛋。
张宏鑫心想,她一定是宙飞的青梅竹马吧,他和她相约过未来,相约一起坐摩天轮,一起乘搭地铁在城市的地底下游玩……
直到宙飞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逐渐迷失于城市中的美好,而回不去从前。
而潇潇,在等不到宙飞又发现自己生了脑肿瘤后,便来到这座城市找宙飞,她一遍一遍地画狗蛋,不过是不想忘记宙飞。
宙飞应该也依然深爱着潇潇吧?紫轩和潇潇那么相像,或许在潇潇和宙飞之间,他是一个道德低下的第三者,尽管严格来说不是,但他没有告诉宙飞潇潇的到来,也没有完成潇潇的心愿。
总有一天,潇潇也会把自己忘记吧?但或许这是好事,在没有宙飞的世界里,他和潇潇的爱情才可以得到圆满。
张宏鑫坚信自己会和郭潇潇重新相遇,重新相识,或在地下铁,或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中,或在她画展举行的某个城市,因为……她画布上的那些表情,一定都是他的!
她一定记得,他曾经为了她,真实地欢笑,担忧,以及红了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