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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葵望着那杯冰摩卡。
看它被缓缓地挪走,被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住,继而又滴落下颗颗的冷水珠。
“……”
贺云沂就有这么爱喝冰摩卡?
辛葵顿了顿,退而求其次拿了一旁的桃桃星冰乐。
反正都好喝,她也不介意。
何阮阳一路看着贺云沂的动作,自对方开口应下要喝以来,他就没说话。
此时此刻,他才算是回了神。
“不是,你什么时候要喝这玩意儿了?”何阮阳知道贺云沂有多铁血,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塞到嘴边,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以往也不见他对这方面这么积极。
贺云沂抬头睨他一眼,“突然想了。”
语气算不上多好。
一副我就是想了你又能奈我何的大佬模样——当然,这都是何阮阳自己脑补出来的想象。
最关键的是,这人不仅突然想了,自从方才在辛葵身旁的沙发上落了座,贺云沂就没想着挪一挪。
怎么,就他的屁股高贵。
这么高贵还抢人家小姑娘想喝的……
何阮阳刚才是最近距离的旁观者,将一切都收入了眼底。
辛葵的手在那时候,都快探到冰摩卡的瓶身了。
何阮阳没去计较贺云沂今天一整天对于他的态度。
但想想又气不过。
他看向贺云沂,挑衅似的抬高下巴,给了对方一个无比睥睨的,且无比不屑的眼神。
对方仍然没看他,更别提回应了。
辛葵嘬着吸上来的桃桃果粒,径自嚼嚼嚼。
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她置身其中,本来觉得很远,倏忽之间,又觉得近了些许。
何阮阳和贺云沂没过多一会儿就被叫去换衣服,贺云沂起身的时候,稍稍落后了何阮阳一脚。
理所当然地滞留在了原地。
休息区的小沙发这儿是靠近大棚主区的侧边角,位于拐角处,有扇磨砂玻璃挡住作为遮蔽。
一时之间,逼仄窄小的独处区域这儿,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贺云沂微微弯腰,倾身探过来,只一瞬,再起身的时候,那杯冰摩卡蓦然出现在辛葵面前的小茶几前。
因为太久没有喝的缘故,顶部的奶油都稍稍化了,渗入再往下的棕色里。
他没有碰那杯冰摩卡。
透明包装盒仍然完好无损。
“拿去。”
迎着辛葵疑惑的视线,贺云沂靠的稍稍近了些。
嗓音继而自她头顶往下泄入。
像是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动机那般。
“你一杯应该不够喝。”
“……”
辛葵反应过来的时候,贺云沂修长的身影利落地已然消失在拐角。
怎么说话呢。
一杯……她也完全可以够!
辛葵视线悠悠然再转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冰摩卡上,慢慢的,她的神色好像涣散开来。
思绪也像是被风拉扯的绳子,飘飘然就扯远了。
很多不算久远的记忆回档,牵连在了一起。
原来她之前闻到的那股像是薄荷一般的青柠罗勒味儿。
不是当时包厢内的香氛,也不是颁奖典礼主会场的特供芳香。
纯纯粹粹的,就是贺云沂身上独特的冽然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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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的时候,杂志拍摄的复工正式提上了行程。
工作人员也都休息好了,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刚刚还颇为闲散的大棚内,气氛又活络起来。
之前拍了一下午的棚内背景,是简约的艺术写真,多半是描绘和表现当期人物的各自特点。
而真正符合每期不一特色主题的,是下两轮的棚内和户外两个地点。
三个人辗转换去了另一个大棚,真正的内容拍摄才算是开始。
这期时扬杂志照例分为主刊和副刊两个刊面,关键词也各不相同。
主刊所围绕开来的词是细流,副刊则是清夜。
细流的表现形式在抓拍到的瞬间,清夜取景点在户外,意欲展现出夏天清扬生机的夜景。
都是昂扬蓬勃,万物皆为向上的寓意。
夜里本是深睡沉眠的时刻,在这个时候活动的被拍摄者,需要展示出既俏皮又顽劣的反转场面。
新的棚内只有一个机位和拍摄点。
贺云沂和何阮阳两人先换好了装,拍摄自然早于辛葵,所以第二轮的拍摄也就先于辛葵完成。
等到她上场的时候,那两人在一众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站着,视线的方位正好对着辛葵这个方向。
期间,辛葵的视线总能够不由自主地对上这两位打探过来的目光。
贺云沂双手抱肩,两条大长腿闲散地搁着,略微低着头,一旁的何阮阳凑的很近,不知道在他的耳边说些什么。
不过也只是转而即逝,辛葵瞥见以后定定心神,注意力全力集中在摄影师上。
“那个是辛葵的经纪人?”何阮阳本来在和贺云沂聊他之后行程的事儿,目光抛向守候在一旁的李严,语气带了点疑惑。
贺云沂懒懒掀起眼皮,看了眼,“应该是。”
之前辛葵和棚内工作人员各项事务的交接,都是那个人在忙。
“等等,我怎么觉得和你家李松那么像啊。”何阮阳说着把手搭在贺云沂的肩侧,亲昵地拍了拍,“简直就是瘦版的李松。”
贺云沂拨开何阮阳的手,“把‘你家’两个字去掉。”
“倒也不必这么严谨。”何阮阳话落,环顾了下四周,“李松还没赶过来呢?没和你说假的,我刚刚真的差点认错,还以为他去韩国做了什么抽脂手术。”
贺云沂腿稍稍弓起,单手拿着矿泉水瓶,整个人往后靠在背景墙上。
他没回答何阮阳的话,只是径自说道,“你不用去休息?”
“随意看看呗。”何阮阳朝着辛葵拍摄的地方努了努,两手摊开,往上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不必突然这么关心我,你不也没去。”
贺云沂默然,而后,顺着何阮阳指着的方向,往那边看过去。
这边的棚内,背景相比之前要复杂许多。
四周铺满了花草,脚下踩着的是绵软的草甸。
全都是杂志制作组花了大价钱和技术,特地请了专业的花匠,专门移植过来的新鲜植物。
空气里弥漫了点儿青草般的,专属于大自然的味道。
很清新。
然而,摄像机后的人,比这些要更鲜活。
女孩肌肤奶白,双眸黑亮,骨骼匀称小巧。
莹润的手臂搭在盈盈一握的腰侧,收束的弧度惊人。
何阮阳好像也不经意地看到了这儿。
“这腰……”
何阮阳的话还没说完,贺云沂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倏然扔到他的怀里。
直接的,没带任何缓冲。
一时不妨,何阮阳被那股劲儿冲到了。
他连忙往后铿锵两步,手上忙作一团,这才在稳住了重心的同时,一并捞住了矿泉水瓶。
“干什么,看我今天好欺负啊?”何阮阳拧眉。
“不是,听你话太多。”贺云沂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给你水,润润嗓子。”
话落,那边有工作人员呼喊贺云沂,他直接顺势走开了。
“有这么‘猛烈且冲击力十足的’的好意关心吗,真是——”何阮阳扬起声调,朝着贺云沂的背影抱怨了下,继而视线往下移,他整个人都顿了顿,“我不要你喝过的!”
何阮阳刚想把那瓶水放到一边,辛葵那边的拍摄已然结束。
她接过水,视线看向这儿,应该是被他刚才的高分贝吸引到了。
辛葵看何阮阳朝着她挥挥手,示意她过去,脚步迟疑了下,还是转了过来。
何阮阳有一肚子的埋怨想抖搂。
想起方才小可怜辛葵也被欺压的场面——他觉得自己在漫长的拍摄期间,有了同甘共苦,且颇为有相同感受的并肩人物。
“喂,小辛葵。”何阮阳表情凝重,“你觉得贺云沂这个人怎么样?”
骤然被叫过来,开口就是这么个话题。
周围也都是往往来来的工作人员。
辛葵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说。
不过说到这个人——她对于他的认知,好像是千层蛋糕。
一层又一层拨开,下方却仍然有沾满奶油的,新的一层。
叫人看不真切。
何阮阳将辛葵的沉默当作了对于自己语气的默认。
他毫不掩饰,且发挥了自己对于贺云沂的极大不满,当然——只是限于今日份的定番。
“这人真难搞,是吧。”何阮阳大声逼逼,“也不好惹。”
他随后又说了几句,都是那种熟稔之下的小批判。
辛葵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再回过神来,只捕捉到方才何阮阳最后的那句不好惹。
好像……是有那么点儿?
“嗯,是挺不好惹的。”辛葵嗯嗯两声,附和着何阮阳,下了一番定论。
然而就是这会儿,一直沉迷于演讲的何阮阳瞬间没了声,宛若猛然被摁了头的乌鸦。
周遭也没那么聒噪了。
辛葵抬眸,看向何阮阳。
对方神色正直,视线直直探向她身后。
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辛葵刚要转身,也刚准备探头过去看的时候,肩侧被人不轻不重地擦了一下。
贺云沂从她身侧穿过,径自来到何阮阳跟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何阮阳心虚,态度和语调都缓和不少。
贺云沂淡淡扫他一眼,“拿我的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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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严发现,辛葵从何阮阳那边回来以后,就格外地沉默。
“等会儿马上就得去户外,你累了?”
辛葵这回应的很快,“身体不累,心累。”
时间再倒回到之前——
……那个时候怎么一个冲动就!
也不知道贺云沂有没有听到。
辛葵躺尸状了会儿,算了,听不听到又怎样。
她行得正做得直,又没做什么犯了法的事儿。
把那些抛之在脑后,辛葵一瞬间又焕发了起来。
李严观察了会儿辛葵,看她好像确实也不像是真的累了,顺口叮嘱,“我拿了小毯子和防蚊虫液,你把你的小电风扇带上吧,户外的环境我刚刚去看了下——”
辛葵接了他的话,“户外的环境怎么了?”
“没怎么。”李严随后补充道,“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拍的是动物世界。”
“那不是更好玩了吗!”辛葵跃跃欲试。
李严呵了声,“你到时候可别说害怕。”
“我怎么会害怕。”辛葵语气是真的不解,再原生态也没事啊,她还挺喜欢小动物的。
户外的拍摄基地背靠一笼小树林。
夏夜的天空格外低,也格外黑,捱得近近的。因为是邻城郊外,入眼是遍布的繁星。
辛葵和何阮阳、贺云沂交接了下,紧跟着两个人的步伐,一齐随着摄影师走。
到了拍摄地点,一旁的工作人员忙着处理背景板和设备。
三个人落脚在一旁稍显空阔的地方。
但还是禁不住野草杂生,草苗苗像是被烫了卷,四方八位地往腿下钻。
挠得人痒痒的。
辛葵几个左右碎步交替,都没能躲过去。
何阮阳受不了,说是宁愿踩在湿润的泥土里沐浴,也不愿意在这儿待,直接走开了。
有了人的活动,野外在这个时候,除了熙攘间,好像还凭白多了些吠声。
辛葵动作停下,静心听了听。
这回没听错,真真切切的,确实是狗狗的声音。
内心骤然泛上来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戚戚然,辛葵把视线撂远。
她眼尖,一下便看到了围着工作人员转的那团白绒绒。
体型巨大,看起来挺活泼的。
蓦然,那团白绒绒摇着尾巴,转了过来。
没给辛葵任何停留和逃离的时间,直接撒着泼往这边跑过来。
辛葵曾经就有被咬的前科,慌乱间,手下意识地往风中抓了几下。
在触碰到了身旁人的衣衫下摆后,辛葵像是找到了依靠,猫着腰往那人身后躲。
白绒绒跑到中途,还没撒欢到跟前,被工作人员一个扬声招呼,就被呼唤了回去。
确定狗狗没有跟过来的辛葵探出一颗小脑袋,蓦然松了口气。
好险……她怎么不知道片场还有狗?
定下心来的同时,手心柔软的触感也提醒了她。
她还在紧紧地攥着一个人的衣衫,死活没松开。
她没吭声,那人却发话了。
“不是说我不好惹。”身前人的声音被微风刮开,衣衫被鼓吹起,“那你现在贴这么紧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