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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丘仿若绿色汪洋中的一个大岛。
詹侍帮花去半个上午才爬下来,到山底已是气喘吁吁,肌肉酸痛,似乎有些发烧,岩石磨破了双手,不过比之前好,他拨弄一个破水泡时断定,手上皮肤粉红柔软,浑浊的红色液体从伤口渗出,但烧伤正在愈合。
从下往上看,山丘望而生畏,以他降落的那座古老地方将它命名为地鼠山——他对正宗的地鼠村没有多少记忆记忆,但这座山丘让他永志难忘。
矮树丛和刺灌木覆满了山坡下部,高处则是一堆陡峭凌乱的裸岩,突兀地指向天空,在那片破碎的巨石、锋利的山脊和尖锐的山顶中,钢铁炮龙找到一个浅山洞作巢穴。
詹侍帮第一眼看到这山丘,便意识到他在这住了有些时日,空气充斥着灰烬味道,视线范围内树木岩石皆被烤焦熏黑,地上撒满破碎的焦骨,这是他的家。
詹侍帮不知道知道家的诱惑。
两天前,他爬上一个山尖,瞥见一条向南的狭长水流,在落日余晖下微微闪光,一条小溪,詹侍帮意识到。
它小是小,但可将他引向更大的溪流,而更大的溪流通向小河,这片土地上所有的河最终都会汇入所谓的群兽河,找到群兽之河后,只需顺流而下,便能到达怪兽岛奴隶之地。
詹侍帮宁愿骑龙返回,但钢铁炮龙却完全不肯配合。
那些西方神话里的龙骑士们用束缚咒语和魔法号角来控制坐骑,但詹侍帮和强行驯服的钢铁炮龙处理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你能跟这头杂种炮龙说话吗?红龙?
詹侍帮心中和撒坦红龙窃窃私语,撒坦红龙犹豫不决,现在的钢铁炮龙状态不稳,不易驯服,詹侍帮的魂力也刚刚开始恢复,着实不易。
渐渐的,钢铁炮龙在山洞中沉睡下去,詹侍帮也一天无所事事,钢铁女王也许派的有人来寻找钢铁炮龙,但很明显还没有走到詹侍帮所在的位置,这样,詹侍帮打算自己走掉,将钢铁炮龙丢弃在那个山洞中,自己大摇大摆离开了山丘,离开这座地鼠山。
就这样,詹侍帮没有骑着龙去征服世界,也没有回太平天国,就这样,很久很久……
后来,人们是这样传说的:他从北方来,穿过制绳匠之门,他徒步而行,手中缰绳牵引着一头负重的马匹,时值午后,各色商户早已关门歇业,大街上空空如也,空气燥热难耐,陌生人肩头却围着黑色披风,格外引人注目,他在旧纳基霸特酒馆门前停了一会儿,听着屋内喧闹的人声。
在这个时辰,酒馆中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陌生人没有进入酒馆,他牵着马沿街道走到另一座稍小的酒馆门前,那儿叫做黄鼠狼酒馆,名声不太好,几乎是空的,酒馆老板抬起脑袋打量着来人,陌生人仍穿着斗篷,僵硬地站在吧台前,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来点儿什么?”
“啤酒。”
陌生人的声音让人不太舒服。
老板在帆布围裙上抹了抹手,用一个裂口的陶杯装满一大杯啤酒,大量着面前这人年龄不大,但头发几乎全红,斗篷下他穿了一件颈部和肩部有绑带的破旧皮夹克。
当他脱下斗篷时,周围的人注意到他带着一把剑:佩剑本身很正常,几乎所有德意志人都携带武器,但没有人会像背弓箭一样背剑。
陌生人没有像其他几位客人一样找张桌子坐下。他仍站在柜台旁,眼神仿如利剑般盯着老板,同时喝了一口啤酒。
“我想找个房间过夜。”
“这儿没有,”
酒店老板没好气地说,一边打量着客人的靴子——满是尘土,肮脏不堪,
“去旧基霸特瞧瞧吧。”
“我想住这儿。”
“这儿客满了。”
酒馆老板最后还是听出了陌生人的口音,他是个太平天国的人,东方的人,
“我会付钱。”
陌生人仿佛不确定似的轻声说道,随后丑陋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满脸痘疤、身材瘦长的男人起身走向吧台——从陌生人进门开始,这人阴郁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
两个跟班紧随其后。
“这儿不会有房间给你,你这太平天国脏鬼,”
刺耳的声音从痘疤男嗓子中挤出,他已经走到了陌生人身旁,
“德意志群岛不欢迎你这种人,这是个体面的城邦!”
陌生人拿着他的陶杯移开了一些,他瞥了一眼酒馆老板,后者避开了他的目光,酒馆里从没发生过帮助太平天国人的事,谁会喜欢太平天国人?
“太平天国人都是屠夫。”
疤脸男继续大放厥词,口中喷出啤酒与大蒜的混合气息。
“你听见我说的了么,你个婊子养的?”
“他听不见,他耳朵塞满了大粪。”
一个跟班道,另一个在一旁哄笑起来。
“付钱,然后滚蛋!”
疤脸男叫道,直到此时,这个太平天国人才看了他一眼。
“我要喝完我的啤酒。”
“我们来帮你喝。”
疤脸男狞笑道,随后一拳击向太平天国人握陶杯的手,另一只手抓向他胸口交叉的皮革绑带,一个跟班也在后面老拳相向,只见陌生人一个轻巧的回旋,便让疤脸男失去了平衡,剑鸣清响,长剑的光华在昏暗的灯光下翩跹跳动。
酒馆内顿时炸了锅,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客人们开始连滚带爬地跑向出口,一张椅子在推搡中被掀翻了,陶杯乒乓坠地,酒馆老板吓得嘴唇发抖,恐惧地盯着痘疤男被划开的脸——他的手指还扒着吧台边缘呢。
两个跟班倒在了地板上,一个毫无反应,另一个不断地翻滚抽搐,身下有一摊蔓延的浓稠血迹,某位女士歇斯底里的尖叫洞穿了酒馆老板的耳膜,带回了他的呼吸,也带来连连的呕吐。
太平天国人背靠墙壁,全身保持警戒状态,他双手持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没有人敢再动,冰冷的恐惧爬上人们的面孔,蔓延在四肢,扼住了人们的喉咙。
三个在附近巡逻的警卫破门而入,进门时警棍已经在手,看到地上的尸体又迅速抽出了长剑。
太平天国人靠在墙上,左手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
“放下武器!”
一个警卫颤抖着喊道,
“小贼,放下武器!你被逮捕了!”
第二名警卫一脚踹翻了横在他和太平天国人之间的桌子,并向后者方向移动。
“查得斯,快去叫人!”
他对靠近门口的第三个警卫大喊。
“不用,”
太平天国人放低长剑,
“我亲自跟你们走一趟。”
“你当然得走一趟,你这婊子养的,我们要把你五花大绑!”
还在发抖的警卫喊道,
“放下剑,否则我叫你脑袋开花!”
太平天国人站直身体,轻巧地将长剑交于左手,右手迅速抬起在警卫面前凭空画出一个繁复的法印,皮质外套的纽扣随着红色法印生效纷纷闪烁起来。
警卫们赶紧以手护脸,一个客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另一个飞也似的冲向门口,女人再次尖叫,声音响彻酒馆,绕梁不绝。
“带路,”
陌生人用那冰冷生硬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你们三个带我去见市长,我不认得路。”
“好的,先生,”
一个警卫低头咕噜着,向出口走去,谨慎地抬头看了眼周围,两名同伴犹豫地跟上了他,太平天国人走在最后,一边将长剑与匕首入鞘。当他经过还有客人的桌子时,人人皆侧目而视。
德意志市市长哈布斯堡拉德苦恼地搔着下巴,他不是个迷信的人,意志也算坚强,但还是不愿与红发男人独处,他只好尽力掩饰自己的想法。
“下去吧,”
他命令警卫,
“而你,请坐。不,不是那儿,远一点的位置,希望你别介意。”
陌生人坐了下来,这回没有带他的剑和黑斗篷。
“我是维雷拉德,德意志市的市长,”
哈布斯堡拉德边说边把玩着桌上的权杖,
“我想听听,你这个强盗在被扔进地牢之前,究竟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杀了三个人,还试图施展咒语——真是充实的一天,你这种人该被刺个对穿。不过我是个公正的人,所以定罪之前,可以听听你的辩解,说吧。”
太平天国人解开夹克,拽出了一卷白色羊皮纸。
“你在路口处张贴了这个,”
他轻声说,
“这上面写的是真的么?”
“啊哈。”
哈布斯堡拉德哼了一声,看着羊皮上蚀刻的文字,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早该想到了,不错,都是真的,它是由德意志商业公会、汉堡公会以及莱比锡公会的会长弗拉德三世大人签发的,不过太平天国人,公告是公告,法律是法律——我首先关心的是德意志的法律规章,我不允许在我的地界发生谋杀!你明白么?”
太平天国人点点头表示明白,哈布斯堡拉德愤怒地哼了一声。
“你有纠正军团的徽章?”
太平天国人再次把手伸进夹克,拽出了一个金色链子连着的圆形徽章,上面雕绘了一头龇牙咧嘴的龙。
“你有没有名字?这样交流起来比较方便。”
“詹侍帮。”
“詹侍帮,很好。听你的口音和你的长相,真是从太平天国来?”
“从太平天国来。”
“好吧,关于这件事,你了解多少?”
哈布斯堡拉德轻轻拍了拍公告,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儿,很多人试过,却都以失败告终,我的朋友,这可不像灭掉几个无赖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