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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在云南叱咤风云二十余年的故尤教教主蓝星,最终在民众欢庆牯藏节的鼓乐中悄然离世,连带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秘密,玉玺的秘密。
当天晚上韩山彦抱着蓝星的尸首独自离开,他走时留下了一首同样意味深长的佛偈:
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
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而第二天,就是送魂祭的日子,也是新教主明禾接任神位的日子。
明禾穿越重重匍匐的人群,神情疲惫的走下祭坛,径直向我。耳畔依旧是古老而神秘的歌声,眼前依旧是虔诚而惶恐的民众,有那么一瞬间,我恍然觉得一切的一切仿佛还和刚来这里时一模一样。然而,世事早已物换星移。
“还没找到他吗?”明禾眼中满是哀伤。
陈友谅摇了摇头,叹道:“没有。”
自昨夜种种变故之后,一尘就不知所踪,我们怕他想不开,就四处追寻,然而毫无他的身影。
他毕竟是一个人,那样骄傲孤洁的一个人,又如何能忍受命运之手横加给自己的这一身污秽?
我思忖道:“他为何不辞而别?我们已经动用了附近几个寨子里的所有苗民,依然遍寻不得。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能到哪去?”
陈友谅担忧道:“他若不想被人寻到,就永远不会有人能找到他!”
明禾闻言,眼中升起一丝倔强和决绝,她突然大声喊道:“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骗不了我的,别再躲了!”
我诧异的看向她,周围却并没有人回应她。
蓦地银光一闪,她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如雪的皓腕上,她喊道:“你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
依然没有人回应她,她狡黠的一笑,却无限悲凉,鲜血无声无息的从她的腕间涌出。
我一惊,拉住她,叫道:“你疯了?”
“我自有分寸。”她冲着我凄然一笑,对着自己的手腕又是一刀,血流的更深更广。
我震惊地想夺回她手中的匕首,她却再度扬起利刃。
“噌——”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从远处飞来,打落她手上的夺命之刃。
她被激的后退一步,身子已然歪斜,眼看就要倒下。
一个人疾驰而来,一个旋身将颓然的她横抱在自己怀中。
“你这是何苦?”那人正是一尘,他一开口,一股浓烈的酒气就飘荡在空中。他洁白的衣衫不再一尘不染,而是沾满了泥泞;他清隽的面庞也不再俊美无瑕,而是披露蒙尘,胡子拉杂。
这还是那个一尘吗?
明禾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明媚的面庞因失血过多而惨无人色,她微笑着婆娑着他面上的胡渣,缓缓道:“你又是何苦?”
一尘闭目不语,神色哀伤。
明禾微微笑着,温柔地说:“不管如何,我就要死了。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对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尘蓦地睁开眼,痛声道:“你不会死,我带你去找仲婴!”
明禾摇了摇头,叹道:“不必找他,一个人若一心向死,谁也防不了。”
一尘的眼中闪过悲色,他轻轻覆上明禾血流不止的皓腕,叹道:“你是一教之主,你不能这么任性,你不能……”
明禾捂住他的嘴,道:“你是我的哥哥,你也不能!”
一尘通身一震,喃喃道:“明禾妹妹……”
明禾又道:“你还没告诉我,真的还是假的?不许骗我,你知道,你骗不过我的!”
一尘将她深深搂在自己怀中,叹道:“沉沦,沉沦的又何止你一个……”
明禾嫣然一笑,附在他耳边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明月。你放心,我没事的。种了蛊王的人,每个月都要放一次血,以排解蛊王的毒素。我是骗你的,我不会死。”
一尘惊讶地松开她,明禾冲他眨了眨眼睛,又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会骗人?”
“你一直都很会骗人。”一尘突然站起来,扭头就走。
“哥!”陈友谅和明禾齐声叫住他。
一尘的身形顿住,却并没有回头。
明禾望了一眼陈友谅和我,对着一尘的背影说:“你听好了,我不许你死!不管你去天涯海角,只要你死在我前面,我就自受万蛇噬骨之刑!”
一尘身躯微震,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里蕴含的悲切之意却深广如洋。然后,他又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高声唱着: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陈友谅默默握住我的手,一言不发,但他的眉眼里却是深入骨髓的痛楚和怜悯。自此之后,他又将失去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一个真心相对的人。
明禾望着一尘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漫出一丝凄凉而萧索的微笑。
“一尘大师!”我轻声唤了一句,但我知道,他是不会再回头的。
可天地之大,他这只孤独的白鹭又将飘往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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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在滇南的某个小镇里来了一位僧人。那僧人终日带领一帮当地恶霸,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百姓都恨他至极。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那些曾经为祸一方的恶霸们竟然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良民。嗜赌的自断手指,爱嫖的娶了贤妻,杀人越货的去官府自首,游手好闲的却打起了长工。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都曾经跟随过那个恶贯满盈的僧人。镇里的人终于意识到,这个僧人不一般,竟是个得道高僧!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个僧人用其一生的名誉和青春向世人证明:出世与入世之间不过是世人赋予的红尘界限,心怀万物,普度众生,才是修佛者的最高境界。
后来,当地的百姓竞相去拜访、叩谢,却看到那个僧人盘坐在自己简陋的居室内,大笑着叹了一句:“一尘,自此无尘矣!”
众人正不知所以,只听他又低声吟唱着: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一句一出,他便坐化涅槃,魂归西天了。
而那一天,正是故尤教教主明禾作古的日子。
许多年以后,苍山弥海间到处流传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说是美丽的月神下凡入人间,在苍山偶遇了一个俊俏的小伙子,二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奈何仙凡两隔,天神诅咒二人永世不得相恋。那小伙子一片痴心,就跪求天神将自己变做弥海上的一只白鹭,日日夜夜栖息在弥海的波浪上,亲吻着弥海里的金月亮。
于是,为了纪念他们之间的爱情,每到月圆之夜,弥海上的船夫们都会高声歌唱着这么一首歌谣:
“噢,苍山上的白鹭呀,
你要飞向何方?
你怎么,
不去看那十里花香。
弥海里的金月亮。
难道你不念想?
难道你不痴狂?
噢,苍山上的姑娘呀,
你为谁染了白霜?
沧海已化作良田,
街坊又做了汪洋。
你要飞向何方?”⑴
一尘,清逸孤洁的一尘,白衣白袜的一尘,白鹭般飘渺的一尘,自此隐入天边的微云中,无牵无挂,无尘无埃。
但我的故事却并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注:⑴咳咳,允许我小得瑟一下,本歌谣系杨末童鞋自创,与本卷第二章那首同出一辙。作的不好,还请见谅!
(弱弱的建了一个群,群号:139942270 欢迎各位读者大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