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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雪夜客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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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寒,雪后的青山如一块玉琢的屏障,连绵于无边的暗夜中,熠熠生辉。

    我执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踏着厚重的积雪,领着朱元璋出阵。

    “等一下。”良久,朱元璋突然开口。

    我回头,愕然地望着他,他洒脱地一笑,道:“雪深路滑,难以行走,不若我走在前面,你踏着我的脚印走如何?”

    不等我回答,他已疾步到我面前一尺远的地方,不太近也不太远,宽阔的肩膀刚好帮我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寒风。

    我感念他这份不应有细心,迟疑着说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女扮男装?”

    朱元璋突然顿住,伸手拉我,我定睛一看,前方的石子上结了寒冰,想来他是怕我滑到吧。

    我没有顾及他的援助,而是轻巧的跳过去,安然落地。

    他随意的将手伸回,面上并无尴尬之色,泰然道:“自我第一次见你,就惊为天人。姑娘颜若舜华,确不是一袭男装能遮掩的住的。”

    我莞尔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倒是个直肠子。”

    “直言直语,总比花言巧语要受用的多。我朱元璋一向不喜欢绕来绕去,想什么就说什么。”他又转过身去,在错乱的枯枝中摸索着向前走。

    我伸长手臂,替他打着光,心里却觉得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总是不妥,便缓缓道:“你以前叫重八,为什么呢?是因为你是八月初八生的吗?”

    蒙古人当权下的普通汉人,多以生日为名,是不准擅自起名的。

    他笑笑,道:“那倒不是,是因为我生于十八日,又在亲族兄弟中排行老八,所以才叫重八。”

    我笑道:“这么说你有许多兄弟姐妹喽?”

    他默不作声的“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我心中无限向往,我自幼只得林儿这一个兄弟,从未想过一大家子兄弟姐妹该有多热闹。想到这里,我不禁来了兴致,问道:“那他们现在都做什么呢,这么多手足,一定各行各业的都有吧?”

    “死了。”他淡淡的说了一句,身形却顿住,健硕高昂的背影漫出冰雪般的寒冷与苍白。

    “都死了?”我讶然道。

    “嗯,独我一人。”他复又向前走,速度也快了些,夜色深沉,心也沉重。

    我沉默地紧跟着他,感受着他心底的沉痛,良久,才开口宽慰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我爹娘都不在了。我能理解你。”

    他回头,刀削似的脸在白雪映照的黑夜里愈发苍凉,眼中却清澈无波,他定定地望着我,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阿棠。”我脱口而出,这个人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我无法拒绝,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引起了我的共鸣吧。

    他眼皮一跳,眸子里却迷雾萦绕,迟疑道:“这是真名吗?”

    “噗,”我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公子早就把我的小心思都看透哩。只可惜,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是真名,阿棠,你记住了。”

    “阿棠……”他默念几声,遂即笑道:“我记住了,再不会忘。那日与姑娘错别,就深以为憾,不料缘分由天,你我又再度相逢。”

    他这话已说的大有情意,我却是不能相信也没必要相信的。一见钟情?我从不相信这戏文里才会出现的情韵,更何况我心中有我自己的牵挂。

    我保持着含蓄的笑容,悠然道:“有幸结识公子这样的兄长,也是阿棠的福分。”

    他微微一愣,洒然道:“我不知姑娘为何会隐居于此,但我知道,凤凰非梧桐而不栖。不是寻常燕,何入山林间?”

    “公子,”我不想与他做无谓的纠缠,便指着前方,道,“出口就在前方,恕小妹不能远送了。”

    他淡然而笑,道:“天冷路难行,自然不能让阿棠跟着我受累。但请阿棠不要再叫我公子,叫我重八便好。”

    我不置可否,淡淡道:“公子志在千里,我只是一无为村妇,想必相见无期,公子请。”

    他的嘴角挂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转身阔步而去,方行至阵口,他又霍然转身,眼神中竟闪现出一丝王者的霸气,他道:“从明日起,我每天都会上山来找你。记住,叫我重八,如今天下,再没有几人能叫我重八。”

    我被他目中的威严所慑,愣了一下,目中也有了恼色,我冷然道:“请自便。”

    说罢,便转身疾步离去。这个朱元璋,他以为他是谁?突然从天而降,我就必须要和他有瓜葛了吗?

    越想越气,等我回屋里时脸色已不大好看,我一眼也不瞧刘基,气鼓鼓的坐下。

    刘基觑着我的神色,笑道:“那位朱公子惹住你了?”

    我冗自趴在桌子上,剔着烛台上的灯花,一时间,屋内忽明忽暗的。

    “阿……赵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刘基凑到我身边,笑道。

    我望着明媚跳跃的火烛,淡淡道:“刘伯温,你什么意思?”

    他眯着眼笑,歪倒在座椅中,开口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我别了他一眼,气极反笑,道:“师兄当真是大方之家。”

    他不看我,眼光深沉,端起酒杯仰首而尽,我才骤然发觉他脸上竟晕起点点绯红的桃花。他的酒量一向是极好的,可见这坛鹤觞酒性之烈,醉人之深。

    有人曾说,酒不能醉人,醉人的总是人心。亦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摇晃着站起来,扶着床上的流苏,注目着窗外的冰雪,那一瞬间,他的眼光竟也萧然若雪。

    我默默地望着他,心痛难忍,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难道说他打算放弃我了?

    静谧的夜空悄无声息,唯有灯花碾落时的声音,“嘶嘶”地犹如舔舐在人心口处的蛇信子。

    良久,他清隽的面容上绽放出意味深长的笑靥,慨声而唱:

    “深夜归来长酩酊,扶入流苏犹未醒。

    醺醺酒气麝兰和。惊睡觉,笑呵呵。

    长道人生能几何?”

    那歌声空洞而苍茫,仿佛这山间寂静冰寒的夜色,几番婉转,几许豁达,一记悲怆,万年孤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