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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凤求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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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旭日自山东缓缓升起,姣好嫣红得犹如一位含羞带嗔的姑娘。

    难得正月初三的时节也能一片晴光潋滟,山上的积雪竟有开化的迹象。我于是携了竹筒,去采集松枝上新滚落的雪水。

    我正小心翼翼地抖落松雪,却听山间有一人慨声高歌: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有一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由交结为鸳鸯……”

    一连好几天了,这样的歌声都会从山间穿云破雾而来。我心惊之下,差点把竹筒抖落,这个朱元璋,居然日日临山而唱,从未见过他这样的人!

    “阿薇。”我正愤慨,身后却有人轻声唤我,我愕然回头,白衣翩翩飞入我的眼眸。

    我脸颊发烫,却淡淡道:“先生何事?”

    刘基大有深意地望着我,开口道:“你觉得那人如何?”

    “谁?”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他叹了口气,目越重峦,道:“濠州来的朱公子。”

    我气道:“他为人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刘基不答我,只盯着山间的过雪青松,半晌,他意味深长地说:“阿薇,你不是寻常人,对不对?”

    我眼皮蓦然一跳,接口道:“先生说笑了。”

    刘基转向我,目光深沉,缓缓道:“打从师父叫你来投奔我,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后来兵荒马乱之际,一尘又来寻你,我更加肯定你身份非凡。如今师父又意会朱元璋来访,我就算再傻,也隐约能猜出你的身份。赵棠,赵宋江山的海棠花,是不该盛开在深谷中的。”

    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但此刻它真的出现时,我依旧觉得天旋地转,我颓然道:“你都知道了?”

    “也许,”他神情复杂地望着我,“你可知朱元璋为何会钟情于你?”

    我摇头,心中却想,莫不是他也知晓了我的身份?

    刘基叹道:“若我没有猜错,他必是师父选中的天命之人。师父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不知,但他显然知道你是谁,并且明说暗指地透漏给了朱元璋。朱元璋此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一举双得。这曲凤求凰,倒也真是应景,韩林儿年幼无识,谁娶了你,就等于收拢了北方的半壁江山。”

    我沉默不语,伯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知道林儿难当大任,就要寻一有识之士取而代之?

    刘基定定地望着我,道:“你还不愿意对我说实话吗?“

    我凄然而笑,缓缓道:“你猜的不错,我就是韩山童的女儿,原本该死在两年前的战乱中的韩宛棠,也是你侄子刘玢的未婚妻。而你的师父正是我的伯父,韩山彦。”

    他的目光冷寂下来,面上有难掩的痛色,叹道:“我早该想到,这就是你一直不愿启齿的秘密,但我却总告诉自己这是杞人忧天。”

    我不忍道:“基……”

    “基,”他喃喃自语,“你终于不叫我先生了,可惜……”

    我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踟蹰道:“可惜什么?你要放弃我了对不对?”

    刘基不敢看我,只是缓缓道:“去吧,那是师父给你找的归宿,于你,于赵宋江山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惊道:“你说什么!”

    他目似柔光,神却哀戚,缓缓道:“赵宋幼主既无兼济天下之德,能有一德才出众之人与你结合,先助赵宋王族打下江山,稳住山河。他日 你诞下麟儿,天下就依旧是你们赵家的。这是师父的良苦用心,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心如刀绞,开口道:“我明白,但我的人生不需要别人来左右。我不会嫁给朱元璋。”

    他面上有喜色一闪而过,转而又黯然道:“你放得下心中的包袱?”

    “放不下。”我轻叹一声,望着山间飘渺的云烟,这朦朦胧胧的烟雾,就像我眼下的路途一般迷蒙不清。

    他忽然笑道:“不然你打算如何,以你一介女子之躯,剑指天下吗?”

    我回头凝视与他,道:“有何不可?”

    他愕然地望着我,遂即叹道:“你可知那意味着什么?战争,不是你月下舞剑的闲情逸致,而是马革裹尸还!”

    我心中对命运的不屈和逆反心理瞬间上升至峰顶,我慨然道:“我知道,但我没有退路,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要么作为一个女人,用婚姻为亲族网住贤才;要么作为一个男人,用血肉为祖先收复山河。我虽是一个女人,但女人不只是政治的工具,她一样可以像男人一样驰骋疆场,拼打天下。不是我妄自菲薄,也许我的能力的确不值一提,但我不怕,因为我有我的信仰,那就是我的国仇家恨,我的荣辱使命。有人曾对我说,信仰是让自己长出粗壮的树干,是生生不息山河一样宽广的力量,而不是攀援依附于别人的枝繁叶茂。我只有这一辈子,我会为我心中的信仰而活,再不愿当任何人的棋子。”

    他疼惜的望着我,目光犹如三月的春风,他的手缓缓伸过来,本欲抚摸我被寒露沁湿的发髻,却在触手的那一瞬间顿住,他怅然道:“我早就知道,你会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我极力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忽而悲声笑道:“是啊,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从一开始,伯父叫我来找你,就为我安排好了这条路。可是你呢,你甘愿只做一竿顺水推舟的船橹吗?”

    他默然将手收回,叹道:“你我之间,若不揭开这层纸,也许能清澈如水,明皎如月。可一旦揭开了,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终究是隔了千重万重。”

    我怔怔地后退一步,幽幽道:“是啊,是啊。世俗不容你我,情理灭去相思。一重又一重,隔去人生多少梦,却也终是痴人说梦。”

    可不是痴人说梦吗?他有他的家庭,我有我的恩仇,他于我实是长辈,我又曾是刘玢的未婚妻。再往前一层,他还有乌兰,有沁娴,我亦有陈友谅,有林儿。我们且避且逃,终究还要面对这一切,只因他是正人君子,不能侮小,更不能违背师命;而我呢,我是坠于灰烬的金枝玉叶,不得不抛却自我,重整山河。山高水远,前重万重,我终于明白是何等的落寞萧凉。

    他神色凄楚,低吟道:“水底有明月,水上明月浮;水流月不去,月去水还流。”

    我痛心地望着他,冷然道:“你是高山流水,我却不是天上的明月。”

    说罢,我拂袖而去,极目向前,已是疮痍漫天,山河翩翩空寂寥,又如何能慰藉我的寸寸肝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