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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马车的颠簸声惊醒的,触目的是耀眼的晨光,我刚想伸手遮挡,却发现自己四肢被缚,连口中都被塞上布条。马车内只有我一人,并不见徐寿辉。我口中“呜呜”的叫着,也没有人搭理我。
马车不知道在哪里飞驰,左右剧烈的摇晃着,我只能无助地撞向左右车壁。我极力忍着因疼痛而噙在眼眶的泪珠,默默告诉自己:我是陈友谅的女人。我必须坚强,也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勇敢地站在他身侧面对所有疾风暴雨!
这个可怕的时光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我被一个身形彪悍的大汉蒙上双眼,抱下马车。
接着,我就这样被无情的黑暗禁锢着,任寒冷和饥饿一点点吞噬着我残余的意志。但我打定主意要撑下去,倘若徐寿辉用我向陈友谅发难,我会毫不犹豫地赴死。只不过,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死前再看陈友谅一眼。哪怕一眼,就足够!
身体渐渐僵硬麻木,喉口干裂的像存着一把旺火,我倒在冰冷的石阶上,拼命地汲取每一缕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不要坠往昏沉的睡眠。
稳健的跫音潮声般推进,我被人架起来,推往不知名的去处。停下来后,我听到那熟悉的冷漠声音:“把她松开。”
有人解开我眼上的黑布和四肢的禁锢,我无暇顾及眼前刺眼的微弱光明,周身松垮垮地几欲倒下。
不能,我不能屈服!
我咬紧贝齿,吃力地扶住身侧的桌椅站好,眯起眼睛看向徐寿辉。
徐寿辉望着我苍白如纸的面庞,皱了下眉头,遂即冷笑道:“很好,脾气够倔!不愧是元帅的女人。”
我侧过脸不去看他,他却狠狠捏着我的下巴将我揪过来,身心俱疲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踉跄着撞向床沿。
徐寿辉一个箭步走近我,冷声道:“在朕面前,最好收起你的倔脾气!”
我傲然回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森寒的目光,淡淡道:“皇上把我带来这里,想要说什么?”
徐寿辉轻轻将我扶起,动作是出人意料的温柔,他触向我惨白而颤抖的双颊,叹息道:“卿本佳人,奈何为了那个叛国佞臣变成这般模样?不如乖乖听从朕的安排,朕定会让你成为那人上之人,享尽富贵荣华。”
我推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你不必浪费唇舌,我决计不会与你合作。在我心中,陈友谅就是富贵荣华,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徐寿辉朗声大笑起来,他站起来颤抖着指向我,声音阴恻恻地:“你根本就不了解他这个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从他十五岁起,朕就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栽培提点,他陈友谅能有今日的荣耀,全是朕给的!可他呢?他羽翼渐丰,就露出狐狸尾巴,居然不顾往日恩情,倒戈相向!如此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也值得你为他深情如许吗?”
我听得心惊肉跳,骤然发觉他眸子的痛心竟是如此真实。我深吸一口气,看向他缓缓道:“成王败寇从来如此!何必问英雄小人?”
徐寿辉忽然揪起我的头发,让我仰视着他,愤恨道:“成王败寇?哼!陈友谅这个竖子!杀朕亲信、乱朕部众,将朕从汉阳逼走,这个仇朕不得不报!拿你来报如何?”
我惊怒之余侧身欲逃,他却一把将我抱起来丢到床榻上,我抱住摔得生痛的双臂,心里都要渗出血来。被人夺走清白,这是我心底最惧怕最深痛的一幕啊!
我狠狠一掌掴在徐寿辉同样苍白的脸上,他满眼震怒地俯视着我,那声音令我不寒而栗:“敢打朕两次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徐寿辉说完,重重打了我一巴掌,我顾不得辣痛的脸颊,因为他恶魔般的手掌已撕裂了我的外衣。
我死命地推开他,羞愤地叫喊:“他若是卑鄙小人,你就是无耻懦夫!堂堂七尺男儿居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有本事你就光明正大从他手中夺回兵权!亏你还是自称仁义之师的天完之主,简直是个龌龊的魔鬼!”
徐寿辉的动作有了瞬息的凝滞,眼中的凌厉之色却更甚,我趁机迅速地逃向案几,那上面有只白亮的瓷碗。
这一次,我下定决心,宁死不从!
我顾不得衣襟滑落、露出肩上玉藕般的肌肤,抓起瓷碗凌厉地叩向桌角。
“啪——”
雪白的瓷片已横在我的脖颈间,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徐寿辉,厉声道:“皇上若再上前一步,就会输掉所有筹码。皇上雄图大略,何必逞一时之快而得不偿失!”
“你敢威胁朕!”徐寿辉的眼眸渐渐收紧,目中杀机大盛,想要抓住我的肩膀。
“我说的出,就做的到。”我仰起头决绝地注视着他,手中发力,颈间一阵冰凉的刺痛,鲜红的血便汨流而出。
徐寿辉眸子里的杀机悄然隐退,目光却依旧阴冷,他拍手道:“来人,把她带上车。”
语毕,立马有两个士兵走过来想要抓住我,我执着瓷片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弛,牢牢盯着徐寿辉看。徐寿辉摆手道:“让她自己走,你们跟着就行。”
我缓缓站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已软得像随风飘摇的柳枝,刚强撑着走至门口,又听徐寿辉道:“慢着。”
难道他要反悔?
我心头一紧,他的声音却已不复方才的狠厉:“给她清水和食物,牢牢看着她。我可不想这个筹码还未出手,就这么白白死了。”
我心弦微颤,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却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看到昨晚唤我名字的那个朱衣男子正迎面走来。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故意蛊惑我,让我与宁凝走散,坠往魔窟!
我罔顾他错愕震惊的目光,只于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狠狠瞪了他一眼,便随着身侧的士兵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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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穿山涉水,走了整整一夜,却于晨光熹微之时猛然停在一个山坳里。
夹在两个面色铁青的士兵中间,我只面无表情地坐着,耳朵却在留心听着车外的情况。
“为什么停下来?”徐寿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一个将士答道:“回皇上,山口有巨石阻挡。”
徐寿辉焦急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搬!”
“是!你们……还有你们……跟我来!”那个将士转而喝向其他士兵。
我心中纳闷,总觉得蹊跷,山口怎会突然有巨石阻挡?
将士们搬了一会,我车前的门帘却被人掀开,稳坐身旁的士兵“咻”地拔出佩剑,待看轻来人后又垂首收回去,恭声道:“朱公子好!”
眼前这个朱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害我至斯的灯市里的男人。
我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恨声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朱公子也不看我,提着两个水袋递给那两个士兵,笑吟吟道:“不必多礼。天长路远的,渴了吧,喝点水。”
那两个士兵不疑有他,边道谢边接过水袋呼呼地往嘴里倒。我隐隐觉得不对劲,低垂的眼眸瞧瞧探向身侧的士兵,却见他们双目渐渐迷离,竟然侧身歪倒。
我惊讶地张开嘴,那朱公子冲我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想跑的话,就听我的。”
不错,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纵然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却也比跟着徐寿辉束手待毙的好。
脑中电光火石的一转,我沉默地点点头,他冲我满意的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容让我没来由的信任。
却听外头喊了一声:“再过来几个人,加把劲!马上就好啦!”
朱公子正了正衣冠,迅速地退出马车,接着一记马鞭,车子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往山上跑去。
马车不断加速,直冲向浓密的阴暗处,连绵的山丘和着低矮的果林,蜿蜒成一道道不断起伏的曲线。
一路上天完兵穷追不舍,但那朱公子似乎虽这片的地形十分熟络,加上其先发制人,左折右转之下,已经将身后的人甩开十几里。在此过程中,车里那两个昏睡不醒的士兵也被相继丢了出去。
当我们跑进一个山谷,背后又有一阵号角之声。
只听那朱公子大喝一声:“坐稳了!”
我下意识的掀开马车上的布帘,眼看着它拐进一个高耸的峰顶,冷飕飕的山风吹开了车帘扑面而来,我不禁拉紧衣襟定睛朝前方看去,那竟是个悬崖!
我还来不及惊呼,那朱公子已经抱着我扑落在地上。
拉车的骏马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片刻不停地奔入脚底浮云缭绕的万丈悬崖。
我们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他又迅速跳起来拉着我的手在山路上狂奔。一直跑到万籁俱静、只余我们“呼呼”的喘气声,我才惊魂甫定的停下来。
面前是一个杳无人迹的山谷,远远的还能听到追兵的铁蹄声。也就是说,这里并不算十分安全。
我正悄然打量着周围的形势,那朱公子却蓦地转过身将我紧紧拥入怀间,口中道:“阿棠,是你吗?真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死了!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