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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宠辱皆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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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陈友谅以侧妃之礼迎我回宫,这件事对我最大的好处就是我终于可以和善儿团聚。

    回宫那日,恰逢陈友谅与众将商议军政要事,所以出迎的是沈卿怜。

    所谓的宫,其实不过是匆匆而建的府邸,相对于寻常官衙王府更隆重些罢了。

    车辇停在寒白玉雕镂的青石路面上,两侧皆是队列整齐的侍卫和女使,我扶住鸢儿的手,走出车架,抬眼望着眼前*而又幻梦般的世界。

    朱红色的宫门高大而巍峨,缓缓打开后,一身正红吉服的沈卿怜便映入眼帘,在她周围还有几位姿容妍丽的宫装女子,她们皆是躬身垂眸,神色或倨傲或谦卑,想来是陈友谅新纳的姬妾。

    一阵天风曳来,拂落我心底不为人知的失落,沈卿怜上前一步笑道:“姐姐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里皇上可是对你朝思暮想的,这下本宫就放心了,天遂人愿。”

    天遂人愿吗?呵,我和他的愿暂且不提,只怕第一个不遂的就是你的愿吧。

    那红色在日光下明艳的刺眼,令我禁不住微微侧目,我淡淡道:“您说什么也是咱们大汉的皇后,臣妾怎敢自称姐姐?”

    “规矩是做给外人看得,如今男人们都不在,只余咱们姐妹两个,自然要更加亲近些。”沈卿怜执起我的手,目光和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谦和有礼。

    “这么说来,臣妾却之不恭,”我抬头向四处张望着,喃喃道,“怎不见两位皇子?”

    沈卿怜身侧的女婢开口道:“今日风大,皇子年幼,都在殿间呢。不如各位娘娘们先入了殿中再叙旧,以免着了风寒。”

    我定睛看着,原来是莺儿,正说着,大风呼呼地涌来,众位靓妆丽人的衣袖都被鼓起,场面有些狼狈。

    我笑着点点头,遂即和沈卿怜并肩步向宫门,踏入门槛时,我幽幽道:“世事真是无常,但它无论怎样轮回反复,总要回到它的原点,皇后以为如何?”

    沈卿怜的面色微僵,努力摆出与之年龄不符的庄重姿态,意味深长道:“本宫只知道,真凤变不成麻雀,假凤也做不了真凰。这如姐姐你,虽然落魄一时,却终究还是回来了,可见你是那有福之人。”

    她这番话里有话,是想警告我她才是真的凤凰吗?

    只可惜,我对这个凤凰之位丝毫不在乎。

    说话间已经走到内殿,善儿瞧见我,挣脱了奶娘的怀抱,小小的身子踉踉跄跄的奔向我,口中含糊道:“娘娘,娘娘!”

    谁知道,他还没走两步,就坐倒在地上,哇哇哭起来。

    我心中酸楚,跑上前将他一把揽进怀里,泪水如断线的明珠般涌出:“善儿乖,娘回来了,娘再也不会离开善儿。”

    沈卿怜在旁边轻咳一声,淡淡道:“这些日子太子由本宫带着终是不妥,如今姐姐既然回来了,我便向皇上请旨,让姐姐亲自抚养孩子好了。只怕这孩子跟着我习惯了,这一下子离开难免有些不适应。”

    我心头一紧,抱起善儿回眸注视着她:“劳皇后费心。臣妾和善儿骨肉相连,自是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那自然最好不过。”沈卿怜正说着,那边陈理却跟着善儿哭起来,她连忙从奶娘手中抱过陈理,“哦哦”地哄起来。

    我看向尚在襁褓里的陈理,嫣然笑道:“多日不见,二皇子长得愈发可爱了。这倒是个有福气的,子凭母贵,比善儿强。”

    沈卿怜微愣,凛了神色道:“善儿好歹是太子,理儿怎能与之相比呢?”

    我走近她,漫不经心道:“听闻陇蜀王明玉珍在蜀中设下庙堂拜祭老皇帝徐寿辉呢。”

    沈卿怜扭头道:“姐姐为何要提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呢?”

    “风马牛不相及吗?”我含笑注视着她,声音却低了些,“我还听闻那明玉珍是皇后的表哥,他甚是喜爱咱们的二皇子,称其有先皇遗风,偏偏还引来不少老将谋臣趋之若鹜地附和。啧啧,这么小一个孩子,就能瞅出遗风来,皇后猜猜看,皇上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沈卿怜娇躯微震,她静心修饰的芙蓉面也有些发白了,但却依旧尽力保持着娴雅平静的姿态。

    也难怪她会紧张,那明玉珍是明摆着要和陈友谅对着干,拿这二皇子做文章,想要里通外和废了陈善,立陈理而太子,进而借机击杀陈友谅,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尝尝那坐享江山的美妙滋味。

    我转过身,摸摸善儿的发顶,见他哭声渐止,便好没兴趣道:“皇后不必忧心,兴许是我听错了吧。”

    沈卿怜迅速回过神来,接口道:“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本宫何须担忧呢?只不知是何人在造谣,竟都传入姐姐的耳中了。”

    我回眸淡淡一笑,若无其事道:“谁人造谣不重要,只是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瞧这势头,指不定皇上那边也已经听说了呢。咱们皇上疑心重,这莫须有的罪名枉担的人着实也不少,皇后若是要平安,就要想办法堵住外面那些嘴。臣妾言尽于此,舟车劳顿,这便自行告退了。”

    我说罢罗袖轻挥,转身去了。

    夜晚,深殿内,龙凤红烛寂静无声地*,那些火红的明烛燃尽了夜的寂寞,也燃尽了陈友谅的柔情。

    我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充满残酷杀伐的战场,回到无休止的争斗和算计之中,又或者说,我根本从未离开过。

    金帐开合之间,自然别有一番绮旎香艳的风光。

    陈友谅咬住我的手指,目光里多了丝温柔的戏谑,这种温柔让我禁不住沉沦,但指尖的痛感却无比真实地警醒着我。

    我颦眉缩手,他却伸出布有薄茧的大掌,包覆着我的手,紧紧不放。

    “盈盈不堪一握,说得便是你吧?”陈友谅注视着彼此的手良久,突然笑了,侧身躺下。

    “我这双手当真不堪一握吗?却不知是谁还蠢得用它来杀人?”我娇笑一声,阖上双眸。

    “噢?是为夫错了,这双手不但不柔弱,还彪悍得很。此生,我简直没见过比你更彪悍的女子了。”陈友谅吻了吻我的睫毛,迫得我忍不住睁开眼。

    我忍不住道:“我既然如此彪悍,你为何要粘住我不放?”

    “你是我的梦。”他眨眨眼睛,眸子里笑意翩然,我忽然发觉他离我好近,甚至能看到自己投射在那双重瞳里的影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