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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汾国寻迹
【1·再次入怀】
在客栈休息了两日后，我总算摆脱了伤寒，而天气也总算有了几分眼力，渐渐放晴了。
随着变化的，是夜一寻的脸。从我伤寒那日开始隐约的绯红渐渐浓起来，对此我自然十分疑惑，而任我怎么问也问不出个中缘由。不过见他平添的几分男子不该有的魅惑，我也就权当赏画，没再多问。
接下来便要想办法去找那个神秘女子了。虽然她极有可能是凌烟楼的人，但这凌烟楼绝非是普通人进得去的。凌烟楼虽不明确提出对客人的要求，但从其要价之高便可无形中筛掉那些经济条件有限的中下层劳动人民。
我们身上的钱财自是不够我们进凌烟楼了。原本想着能回玉空山取些细软，但考虑到这样做极有可能被直接扫地出门，所以只好作罢。于是我开始后悔不该让夜一寻把墨玉雕成坠子。
我有十成把握，这墨玉的最低估价，绝对够我们两个去凌烟楼玩十次。
想到这里，我的心立刻有一种被堵住的感觉。我绝对不会卖掉坠子，这就意味着我们就失去了一条进入凌烟楼的路。而夜一寻却表示毫不在意。我愁得整晚对着窗子唉声叹气。不想本就如此烦乱，竟还有小妖来添乱。
说是小妖也不尽然，那道行约莫已有七百年，虽不及我，但因为是野生的，所以可想而知它的性子有多烈。
黑暗中，那家伙擦着我的胳膊一闪而过，我只看清它鲜红的眼睛，随即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由此大概可以推测得出这是一只噬女妖。
噬女妖专靠吞噬少女来增加道行，双目如浸血般猩红，常由夜中潜入闺房，戮食少女。
我勾唇笑了笑，只可惜它今晚进错了房间。我身怀‘归魂’之灵，若被它吃了，那岂不是白送了这畜生千年的灵力？我翻手隔空对着黑暗处重重一击。那妖没想到我有仙力，着实挨了一下，痛得发出低沉的暗吼。
而这一击并没有吓住它，反而激怒了它。噬女妖双目一闪，直直向我冲过来，我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晴悠，怕她被误伤，便在一转身时将她推到门边，自己双足用力蹬在噬女妖的头上，再弹开。
一股黏腻感隔着鞋子传来，我恶心得打颤，堪堪地自言：“多久没洗澡啦……”噬女妖回身一击，被我还手接下，掐了个诀便把它推出了窗外。
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这妖孽恶气太重，让它活着只怕会害了更多的人。
果然，跟了没多久便见那畜生不知从哪儿又捉了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模样，吓得大哭。我暗叹了一声，加速跟过去。
到了城外的荒地，噬女妖终于停了下来，张着满是利牙的嘴向我大吼。我摆摆手，听懂它说什么话似的回答：“我也不想跟着你，大晚上的捉妖，我也嫌累，何况你长得这么丑，可谁叫你惊动我了呢。”
噬女妖跺着脚恶狠狠地打量我，手里还抓着那个吓得快要昏过去的女孩子。我想还是早些出手，不然引来别人，只怕会更麻烦。于是我直接挥袖走近与那噬女妖对峙。
几招下来，那妖已然起不了身了，我正欲一击结果了它，却不想那妖突然将那个女孩子移到身前。我瞬时吓出一声冷汗。连忙用力收回法力。而我使了十成之功，收回却要用近百成的力量。噬女妖趁机一掌击了过来。
我一下子飘出很远，重重落在地上，只感觉四肢百骸传来无法名状的疼痛，而噬女妖便冲上来拎起我和那个女孩子，起身跃起似要离开，然而行至半空，这畜生突然一声惨叫，身子被劈成两半。
我和那个女子失去了着力点，直直向下掉落。我施法让自己稳住了身子，抬头才见夜一寻及时赶到，已稳稳抱住那个女孩子落地，手中的长剑闪着清辉，依稀染着湿哒哒的血迹。
真好看。
我这样想。
因为是夜一寻，所以总觉得好看。
我用力捂住被击中的腰部，喘着粗气想，那个飒爽的男人，便是我喜欢的人，我的心上人。我喜欢，却不敢说的人。
虽然知道他先接住那个女孩是因为那女孩不会仙法，摔下来必死无疑，但我还是默默纠结了一下。这纠结又很快被身上的痛楚取代，我皱着眉头伏在地上，实在无力起身。
夜一寻落地后快步移过来，撑起我的身子让我靠在他胸前，焦急地唤道：“阿卿！阿卿！你怎么样？”我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尽量让他不要那么担心：“没……没什么大事，你看……我都没有吐血，没有……没有伤到内脏……”
夜一寻微微松了一口气，语气却依旧急切：“伤到哪里了？”丝丝玉茗清香盈入鼻息，让我舒服了许多。
我指了指痛到麻木的腰，挤出一丝笑：“好像不太疼了……”夜一寻叹了口气，轻轻抱起我，动作十分温柔，怕牵痛我的伤。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听来十分舒服：“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捉妖很危险，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晴悠跑去找我，就出大事了。”
我轻轻应了声，大脑有些不清醒。这是第二次被他抱在怀里，这种感觉让我无法抗拒，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哪怕一直承受伤痛。
以前看到小说里写到男女浓情蜜意时总希望时间停留在那一刻，还觉得那很幼稚。时间怎么会停止呢？它那样无情又公正，怎么会体会人心？
我轻声笑了笑，语气略显无力：“放心，这不是没事吗？再说，我死了也没什么，就是白白糟蹋了一颗那样珍贵的‘归魂’。”“不许胡说。”夜一寻打断我，一面往回走一面收紧手臂，低低道：“你若是出事，让我怎么办呢？”
我倚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生出一股睡意，就算受了伤，此刻却无比安心。我甚至有些怀疑，那些说爱情伤人的人是不是弄错了，分明，爱上一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
“阿寻，你方才，用剑了……你的剑法，真厉害……”我细声呢喃。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真是好听极了，如果不是我累得没有力气，一定会扳过他的脸看看他现在的笑容。我实在不想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他笑言：“伤成这样，还有心思玩笑。”
完全睡去前，我听见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拔剑，是为了保护在乎的人。阿卿，你知道吗？”
而我已不能分辨，这句话，究竟是不是在梦中。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晌午，睁开眼便见夜一寻撑头睡在桌子边，而晴悠伏在我受伤的腰上，正替我止痛。我伸手抚了抚累坏的晴悠，开口低声道：“辛苦你了。”
夜一寻睡得极浅，被我这一声吵醒。见我醒来，他几步移过来，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担忧：“感觉如何？”
我撑起身子，感觉受伤处已经不太疼了，于是宽慰地笑笑：“没事了，本来伤得也不重。”
他颔首，刚要开口，门却被推开了，我回身一看，原是昨夜救下的那个女孩子。她端了两碗药踱步进来。见我醒了，她的面上绽出一个纯真的笑，双眼含光，齐腰长发一半梳理成髻，一半垂在身后，淡蓝的粗布衣衫上沾了些尘土。
她放下药碗，笑着走近床边，声音有些怯懦，却带了几丝兴奋：“卿姑娘醒了！太好了！”她斜眼偷偷看了一眼夜一寻，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不少，“夜公子一直很担心卿姑娘。”
我愣愣地看着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再次失忆了，什么时候收了这姑娘做婢女？我又看向夜一寻，他微微皱眉，语气清冷，淡淡解释道：“昨天救了她，她便一直跟着。”
又是个以身报恩的？
我记得大约是我六十岁的时候，道云师父救了个被妖怪欺负的小姑娘。那姑娘也就是二十一二的模样，醒来后便坚持要留在玉空山照顾师父。师父被逼无奈，只好让她留下，安排她在厨房帮手。
那姑娘许是缺少父爱，明眼人都看出她对师父竟动了“非分之想”。我便与莫商和曲晞瑶打赌，看谁能先让她死心。
可任凭我们怎么劝她、警告她、捉弄她，她都百折不挠。最后我们终于想出一个办法，召集所有玉空山弟子一起演了一出戏。第二天，‘道云师父喜欢佛门尼姑’的传闻便传遍了整个玉空山。
现在想来，这件事确实是有些伤人，但换个角度想，道云师父绝不可能为了她做出什么的，所以我们也算是救了她。
那姑娘还是为了师父遁入空门，也因此受到了点化，终是忘却了前尘。后来道云师父我们提起时，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怎么好好一个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入了空门呢。”我们也是一笑了之了。
斩除尘缘，皈依佛门。她这也算为情而死，为情而生了吧。
我回过神，对着面前的小姑娘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回家？”这姑娘双目盈上一层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地说：“还请二位仙人收留翠灵。”见她跪在地上，夜一寻眉头更深，我赶忙叫住她：“你快起来。”不想一不小心牵到了伤口，疼得我倏地出了一头冷汗。
夜一寻扶住我，低低责备：“笨死了，不要乱动。”
翠灵堪堪起身，慢慢解释道：“我叫方翠灵，与哥哥奔波于生计来到这里，可不想哥哥学得赌钱，从前月起便不见了踪影，如今我自己一个人，又没有亲人，实在是无处可去了，求两位仙人收留我吧。”
我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得看向夜一寻。他淡淡道：“我们有要是要办，你跟着多有不便。”
方翠灵摇了摇头：“我不会碍手碍脚的，我可以帮你们拿包袱，照看兔子，只求你们收下我。”
晴悠听到‘照看兔子’四个字，偏头向方翠灵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缩进我怀里。夜一寻皱眉：“不行。”
方翠灵眼看就要哭出来，我想我还是心太软，拍了拍夜一寻的胳膊，对方翠灵说：“那这样吧，你这段时间留下，不过过一阵子我们就要离开汾国了，到时候你断断不能跟着了，你还是尽快找到你哥哥吧。”
方翠灵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头道谢。夜一寻皱眉看着我，我笑着安慰：“放心，没什么大事的。”
这时方翠灵端着两碗药走近：“卿姑娘，这药，你喝了吧。”我掩唇一笑：“不必了，这种伤喝药不济事的。”
方翠灵点了点头，又看向夜一寻，小心翼翼地说：“夜公子，这药……”
“我不喝。”
夜一寻淡淡打断。我疑惑地皱眉：“阿寻，你也受伤了吗？”
夜一寻偏过头：“没有。”刚想起身又被我拉住，想起他这几日脸上异常的绯红，突然明白了什么。伸手触了触他的前额，果然烫得厉害。
“你也伤寒了，是不是？”我突然提高嗓音问道。夜一寻沉默半晌点头道：“嗯，不碍事。”我气结：“什么不碍事？你真当自己修成了上仙啊？不用药石也能百病不侵？”
我从方翠灵手中拿过药塞到他的手里，命令道：“喝了。”
夜一寻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接过药碗仰头喝了下去，我这才安静下来，嘱咐他：“去休息，明天中午才许你起床。”“……”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