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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蛊后之女
【4·断情绝爱】
我曾经想过，人生难得一知己，若是能得到如道云师父与漫尘上神这般清雅隽永的情谊，我定会穷极一生去珍惜。
曲晞瑶初来玉空山时我是有小小的喜悦的。毕竟玉空山男弟子太多，甚至导致我对男子起了审美疲劳，见到一个女子就想上去亲近一番。
只是我怎么也不曾想，原本亲如姐妹的人竟对我隐瞒了这么大的秘密。不过想到这其中的纠结纷繁，我倒也并不怎么觉得难过。毕竟世事无常，就好比一个未见过自己未婚夫婿的姑娘，在嫁过去之前对生活无限憧憬，结果掀开盖头发现对方是一个嘴歪眼斜且满脸皱纹的老头，最重要的是这个老头穷的要命。
这么想着，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漫尘那在面具之后更显得深邃的眸子似是往我脸上睨了睨：“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有些恼人。”漫尘笑了笑，又很快抿唇，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努力隐忍。我未曾见过他这般模样，许是离得太近了，他这神色放大在我眼前，让我有些怔忪。
“上神？”
“嗯。”他这么应着，声音清润又温和，像是在回应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眼睁睁看着一丝笑意自他嘴角缓缓蔓延至我抵达不到的面具之下，带着幽幽远远的熟悉的温暖，有些唐突地刺进我心底。
难过。
突然而来的那漫天盖地的难过由隐约变成切实，如同黑暗中突然而来的强光，在我脑海中重重地闪了一下。
我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吃痛地蒙了蒙眼睛。漫尘身形一顿：“阿卿，你怎么了？阿卿？”我露出一只眼，宽慰他：“没……没什么，刚刚风太凉……我有些冷。”
漫尘狐疑地看了看我，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就快到了。”说着还是放慢步伐，撑起一道微蓝的屏障挡在我身前。
搪塞过漫尘，我有些忐忑地回想起方才的感觉，那感觉绝不是虚幻，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让我不敢细想。过了今日，离月圆节便只剩一天了，在这之前必须找到曲晞瑶和莫商。
我正想着，漫尘已轻盈落地：“到了。”
漫尘一抬手将我稳稳地放在地上，我缓了缓神，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偌大的庭院黑漆漆的，只有眼前这不大不小的屋殿里透出一抹摇摇曳曳的烛火光，夜风带着凉意穿过院内的长亭，扫得花草簌簌作响，虽是临近月圆节，但这月光还是一半凄凉一半惨淡，叮叮当当地碎在青石铺的院子里。
我看了看四周，有些安静得可怕，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上神，你说这公玉青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可这宅子怎么安置得这般大意，连个守门的都没有。”漫尘幽幽地转过头，像想起什么似的淡淡道：“哦，这个啊，我来之前在公玉青星的书房那边点了一把火，这会儿估摸着都救火呢。”
我：“……”
确定四周无人后，我才快步上前，轻轻推门而进。雕花木门发出两声吱吱呀呀的声响，一阵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屋内的烛火晃了晃，桌案前的人背对着门，一身艳红的衣衫显得有些失了气色。
面对此情此景，我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我转身看了看漫尘，认真道：“对了，上神，你为何戴着面具呢？”
漫尘望着我狐疑了很久，似乎想不出我为何在这时问他这个问题，我忽然有些烦乱，不知道怎么解释望着曲晞瑶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便沉吟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晞瑶？”我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叫面前的人。
曲晞瑶没有动，她微微偏了偏头，淡淡回我：“师姐。”
有时候，种下的因，未必会得到应有的果。当初公玉青星为何会放了莫商，而不是直接杀了他。公玉参作为曲晞瑶找到莫商之后，为何没有以公玉参的身份和他相认。或者是相认之后，两人为何从没有半点表示。
曲晞瑶望着我苦笑一声，示意我坐下，这一说，便长了。
蛊后手中有两种最毒的蛊毒，一个是蚀*，第一味用给了凌萋。另一个是绝*，第一个试验者便是莫商。
绝*，断情绝爱。不知爱为何物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曲晞瑶闭了闭眼睛，眼角的湿润被她轻描淡写地拂去。我抿唇看着她，又看了看在窗边负手而立的漫尘，心想夜一寻此刻也在这郑王宫里，不知他如何了。
公玉青星为了彻底了断公玉参对莫商的念想，便给莫商下了绝*，只是她不曾想，公玉参会有如此深重的执念。
玉空山再见，曲晞瑶问莫商：“莫商师兄，你……可还记得我？”而莫商温润地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记得。”她欣喜，却又在刹那间变得难过，因为她看到他对她的笑和任何人一样淡漠又疏离，他说记得，就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终究没有真正记得她。
记得她在他心里原本的位置。
他们之间的种种过往，我便也只是听她一桩桩讲来的。
玉空山是道云师父教弟子清修之地，虽并未明文禁止谈情说爱，但师父往往暗示我们莫要将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事情上。道云师父在一次类似师徒交流大会的场合与我们提起，玉空山曾经有一位弟子，修仙之时恋慕了山下一位农家的女子，这女子生得一双好看的眼睛，愣是将这弟子魂勾了去，整日不思仙法之道，后实在受不了相思之苦，便毅然辞了道云师父下山寻那女子。
道云师父摇头叹道：“痴儿啊痴儿，做事不分孰轻孰重，讲来如何成了大事。”
我便不能同意这说法，当着众位弟子的面问道：“师父所言差矣，这大事小事自有世人断定，但孰轻孰重却是因人而异。就好比吃饭是件很大的事情，我现在很饿，所以这吃饭于我而言便重一些，而师父现在不饿，这吃饭于师父便轻一些，所以师父又怎知这“情”字于那位师弟而言重不重要呢？”
于是这天我便被师父罚一天不得进食。
这些都是不相干的了。
曲晞瑶来到玉空山，我只知这姑娘对莫商师兄确有一番情愫，却不知原来两人竟有此番纠葛。
莫商不知道曲晞瑶就是公玉参，他回她“记得”，许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身中绝*的他，究竟应该记得谁。他察觉得到曲晞瑶的特别，却仅仅是察觉出而已。曲晞瑶原本想把一切告诉他，而这个想法终结在她来到玉空山的第一次试炼。
我记得清楚，那次试炼，不知哪个弟子没控制好妖气，不小心招来了一只道行极高又颇为凶残的弑神兽。那次，不少玉空山弟子惨死，重伤的也有许多失了元神不得修仙，道云师父为此自请了五道雷劫，因此重伤，休养了许久才见起色。
那次试炼，我难得早早完成交了差，曲晞瑶虽莫商一路继续收妖。她一身红衣蹦跳在莹绿的山林间，莫商跟在曲晞瑶身后，嘴角勾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师兄。”曲晞瑶突然停下，转头望着莫商。“怎么？”莫商望了望四周，没有发现小妖，便将视线放在曲晞瑶身上。曲晞瑶眨了眨眼睛，轻描淡写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莫商笑着，修长的指尖在额头上抵了抵：“我家在良国，自小懂得一些医术，家中便是行医的。只是后来遭了些变故，我便来了此处修仙。”
“什么变故？”曲晞瑶歪头继续问道。
莫商的表情忽然凝滞，原本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脸，像瞬间被凛冽的寒风席卷，一瞬的寒冷却冰冻三尺。他的眼神里没有一点情绪，她甚至希望能看到他愤怒也好，至少证明他对那段过去还是有感情的。而他却在长长的沉默后忽然展颜一笑。
“忘了。”
这样的两个字，让曲晞瑶哑口无言，她不知道该怎样问下去。
她真的想知道，很想很想，他到底还记不记得那个桃花树下的小姑娘，记不记得他曾经说要带她离开的承诺。她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记不记得罢了，她想，无论他带不带她走，她都会一直一直跟在他身边，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他。
曲晞瑶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被一股力量向前拉扯，一声惊呼后额头撞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淡淡的清香让她有些失神，耳边有力的心跳声撞在她呆滞的思绪上。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没事吧？”
她恍然回神，慌忙从他怀里出来：“没事，发生了什么？”在望向身后，只见一只张着獠牙的弑神兽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弑神兽嘴角滴血，但显然不是这畜生的血，不知有多少玉空山弟子已命丧于它。
莫商将曲晞瑶拉到身后，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凛冽，他拔剑，咬牙一字一字道：“畜生，你伤了我多少同门师弟，我便将你砍做几段。”他死死盯着弑神兽，眼神里仿佛有千万把利刃，而他的嘴角勾起，那表情诡异极了。
曲晞瑶皱眉，打算拔剑上前，却被莫商拦住：“你做什么？”曲晞瑶顿了顿：“我仙法虽不若师兄，但至少可以帮得到你。”说这边要上前。莫商拉过她，他望着她，好像在尽力回想些什么，表情有些痛苦，但这表情很快消失，然后换回往日的疏离：“晞瑶，你去找师父还有阿卿。”他顿了顿，又是片刻异样的表情后道，“你不能受伤。”
说罢便上前与弑神兽纠缠起来。
曲晞瑶呆愣了片刻，忽然释然地叹了口气，然后慌忙去寻道云师父。
那时她想，莫商，他或许还是惦念她的。
【本章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