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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一曲相遇
【5·青渊溶月】
我正愁着怎么回答，她却忽而笑了笑，笑声中是了然的意味，开口的语气毋庸置疑，冷冽的声音引得我一阵慌乱：“是江溟。”
我登时僵住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果然凌萋的控制力是无法想象的，她平日从未多过问我私下里的生活，但好似我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菁乐阁的每个人都有着极大的能力，能力大了便会有想法，想法多了迟早有一天会付诸行动，若是不早日发现扼杀，恐怕有一百个凌萋，也抵不过那群人一起叛变。
母亲一向谨慎，虽然她平日看起来似乎不在意阁中之事，但阁中每个人的想法她都猜得出，那两个嚼舌根的姑娘的下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然还有现在她一语道破我与江溟关系，也是证实了她确然是个绝顶的领导者。
见我久久地沉默，她兀自笑了笑，语气有些疲倦：“阿卿，我不是个好母亲，所以你的命途，我大约也没什么资格插手的。”她伸手抚了抚那把剑，淡淡道：“这把剑，唤作溶月。”
我背对着她，看不到那把剑的样子，但是听母亲用指尖轻轻划过长剑剑身的声音可以断定那绝对是一把好剑，母亲似乎有些木然，声音钝钝的：“这把溶月，今日我便送你，这是你父亲赠与我的，与他手上的青渊是同一块玉铁上铸的，我用了三十多年了，你剑法练得惊奇，这剑日后至少你用得顺手些。”
她起身，声音变回往日的冷淡，严肃而拒人千里：“阿卿，你记住，不要太相信任何人。”
我记不清那晚母亲什么时候走的，那把溶月一直放在我身后，我本就发冷，身后那剑发出的剑气又很是清寒，让我冷得更加彻骨。我有些赌气地把自己缩得更紧，而那剑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一般，剑气更加冷冰冰的。一来二去，一人一剑竟像是冷战一般互相赌气。
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渐深了，原本暗淡的月色变得清明起来，我睁着眼睛不敢闭眼，一闭眼就尽是满手的血色。许久，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我晃了晃身子，但因为太久没动，身子发酸，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继续缩着，心想这下倒是省心了，若是仇家来了，刀都不用耍便能要了我性命。
但那响动再一次传来时，我却放了心。
是江溟。
我松了一口气，身子竟隐隐开始回暖。“阿卿。”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淡雅如初绽白莲，清寒如秋晨微霜。我没有动，只“嗯”了一声。他笑了笑，几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来看着我：“怎么了？”
他顿了顿，似是看到了什么，然后身后的长剑被拿起，一声清亮的剑出鞘的声音，而后江溟有些惊讶：“溶月？”他放下剑，凑到我身边饶有兴趣地问，“凌楼主给你的？”
我依旧一动不动，声音闷闷的：“嗯。”
他沉默片刻，似是在思考什么：“如此江湖的东西，凌楼主就这样交给你，莫非……”
他不知为何停了下来，顿了顿，忽而了然一笑，把溶月放在一边，自己便歪了歪身子躺在我身边，温热的气息忽而离得很近，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动了动身子，下一刻却被他一把揽过去。
江溟自身后抱住我，我的后背贴进他的怀里，温热的感觉瞬时传遍全身，那种冷意瞬时被驱散。他的心跳有力，像极了那日他在水下救起我时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江溟，是这两年来让我找到活下去的意义的人。
此刻他紧紧抱着我，一句话都没说，却好像已经知道了我心中的一切，我的心思在他的眼下根本无处遁逃，我又缩了缩身子，开口有些无力：“江溟，我杀人了。”
他紧了紧手臂，低声在我头顶道：“嗯，我知道。”我转过身，将身子靠近他怀里，他抱着我拍了拍我的后背，安慰道：“阿卿，是那些人该死，不是你的错。”
有时我分不清他眼中的我究竟是一个不经世事不解风情的小丫头，还是可以思慕可以爱恋的姑娘。我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泛酸，我屏息忍住那一股自心头涌起的情绪，生怕不小心在他怀中大哭出来。我自以为我忍得极好，但下一刻他便忽而笑了笑，清冷的嗓音像新酿的清酒：“阿卿，你若这样，我会心疼。”
江溟收紧手臂，轻叹了一声：“哭出来。”
这三个字生生将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全都牵出来，从低声啜泣到出声大哭，我都有些被自己吓到。
十三年以来，我因为练舞跌倒过，因为练剑受过伤，记得有一次我自练剑台上摔下来，剑锋偏了，锋利的剑刃顺着的肩膀狠狠地划过，我几乎听得到冰冷的玄铁刮过我骨头的声音，鲜血淌出来，几乎打湿了我一半的身子。
那天我疼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但我还是撑着力气站起来，找到母亲，她看着我愣了愣，然后带着我回房疗伤。伤可见骨，疗伤的过程中的痛比受伤时的痛还要多上几分，我咬唇把嘴咬出血来，但没掉一滴眼泪。
那之后，总觉得，这世上不会再有什么让我哭出来了，但今次我委实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到连江溟的衣襟都浸湿了。
江溟抱着我，轻轻叹息，安慰似的唤我：“阿卿。”
我哭到没有力气才抽着鼻子从他怀中抬起头，黑暗中他的脸有些恍惚，我哽咽着低声说：“你的衣服……”他笑了笑，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湿润，轻声说：“无妨。”
江溟看着我沉默许久，才淡淡道：“这几日江国上下都在筹备我父王的寿辰，我一直脱不开身，今日想着许久不见你了，担心你有什么不便，便过来看看。”
我抽了抽气，哑着嗓子笑了笑：“你也不必担心我，没有认识你的时候，我不都是自己过来的。”
他却忽然更加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很是费解的问题，温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脸颊上，他幽深的眸子有些隐约的闪烁，像是映了窗外的月色。
两年来，他每次夜中来找我，眼中都带着与初见那次不一样的清明，我以为是因为每晚的月色都太美，而他的眸子，比月色美。
他抿唇，忽而开口幽幽道：“是么，你一直一个人。”他的声音幽远而沉静，像经历了世间无数次悲欢离合后沉淀下来的坚定，“那么，阿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什么？”我有些怔然，被这个问题问住，有些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他却用相同的语气重复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黑色的夜里，我想他应该看不到我皱起的眉，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是菁乐族的人，与王室之人有这么多交集已是坏了规矩，若有朝一日江湖上传出“菁乐族族长凌萋的女儿跟着江国的世子走了”这样的传闻，我不知道那些对菁乐族势力虎视眈眈的人会怎么想。
这些问题江溟不会想不到，而他此刻这样问我，着实让我搞不懂他的想法。
彼时我对情爱实在知之甚少，不知道当一个人放下一切顾虑问你愿不愿意跟他走时，那便是对你动了真情。
因为在乎，才会盼着日后的路上都有你。
而我那时却沉默着，没有给他回答。
【本章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