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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放明的时候,喇嘛回了崂山。
营部的灯亮着,喇嘛直接推开了门。坐在灯下看书的臧大勇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喇嘛简单讲此行的情况说了一下,促声问:“大哥呢?”
臧大勇说,关成羽天傍黑的时候就带人下山了,去了女姑口,那边有鬼子的一个小队跟城阳武工队对峙,他要去解决了这批鬼子。
喇嘛问:“他们大约什么时候回来?”
臧大勇说:“难说。咱们的人去的不多,也许会有些麻烦。我劝过大哥,可是他说同志们需要休整,没听我的。”
喇嘛说声“明天我过去看看”,顺手摸出了那沓文件:“这是我在半道上‘顺’鬼子的,你看看能不能认识上面的字?”
臧大勇将文件拿到灯光下瞅了半晌,摇摇头:“认不全……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妥善处理的。”
告别臧大勇,喇嘛疲惫不堪地回自己的屋子睡下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喇嘛喊上一个叫留根的兄弟,让他带路,下山往女姑口的方向赶去。
接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了一个家住女姑口的兄弟,简单问了一下情况,三个人一起赶到了关成羽埋伏的那片芦苇荡。
见到关成羽,喇嘛将自己去俾斯麦兵营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下,最后说:“在台东镇我见到武哥了,我们一起去下街找到魏震源,然后一起去了仰口……”接着把在仰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们两个一起走了,好像要去营子村找蒋骗子,我自己就回来了。”
关成羽皱着眉头沉思片刻,摇着头笑了:“这两个人可真对脾气。也好,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别人无法阻拦。不过我相信武子还是会回来的,他答应过我,要帮我去炸平俾斯麦兵营的,你四哥一言九鼎,我相信他。”
“这边是怎么个情况?”喇嘛问。
“这边大约有一百多个鬼子,跟城阳武工队已经打了三天,互有伤亡,正僵持着呢。今天黎明时分,我带人偷袭过他们的背后,结果没有成功,小鬼子很狡猾,已经发现了我们……他们征集了不少民夫帮他们垒砌了掩体,现在很难过去。武工队那边好像有撤退的意思,我正派传灯过去跟他们联系,不能让他们离开,一旦他们离开,咱们这边就成单兵了,鬼子很容易就压过来,那时候就难办了。”
“传灯还没回来?”
“没有。这小子太毛楞了,我正担心他一个人插到鬼子的背后去干冒险的事情呢……对了,”关成羽将喇嘛往身边拉了一把,“你和留根两个待会儿摸到鬼子那边侦查侦查,可能的话,你们两个先把对面掩体后面的鬼子干掉,然后点一把篝火或者朝天开一枪,我这边有了数以后,绕过去先干他们一家伙。估计城阳武工队那边听见动静会从侧后发起冲锋的,你们在那边控制住北边的鬼子,掌握他们的重机枪和迫击炮,从那边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场仗就算咱们赢了,估计可以一举消灭这帮鬼子。”
“地形我还不熟悉呢……”喇嘛有些为难。
“很简单,”关成羽折一根苇子,在地上画着,“这边就是我说的那个掩体,我观察过,这里没有几个鬼子把守。如果你和留根两个能够潜过去,就好办了。你看,这个掩体后面有一条壕沟,壕沟后面是一排刚刚垒起来的石头墙,每一段石头墙都留有一块空隙,把守那里的几个鬼子就藏在石头墙的后面。你们潜到掩体后面,瞅个空当一个一个消灭了他们,这个掩体就是咱们的了……你再看,沿着这条壕沟往北走,大部分的鬼子就埋伏在这里,他们的对面就是城阳武工队的阵地,他们的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那边。战斗打响之后,你控制住你的地盘,掩体里有一挺重机枪,还有几门迫击炮,迫击炮你们不会用就算了,可以用重机枪从后面扫射……明白了?”
“明白了,”喇嘛紧握着拳头,还是有些紧张,“我们两个能行吗?”
“能行,我相信你,”关成羽捏了捏喇嘛的胳膊,“人多了目标大。别人又办不成这事儿,只有你能行。”
“那干脆我自己一个人过去算了,”喇嘛咽了一口干唾沫,“让留根在这边帮你。”
“我这边不需要人手了。留根‘管儿直’,跟着你过去正合适。”
“那好,”喇嘛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我们这就过去?”
“不急。天黑以后行动。”
喇嘛靠着关成羽坐了一会儿,心忽然就跳得厉害,竟然有一种想要立马跟鬼子拼命的冲动。这种感觉让喇嘛觉得奇怪,我他娘的这到底是害怕还是咋了?脑子里忽忽悠悠地冒出了麦岛战场上的硝烟,一些乱七八糟的映像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飘……死了好多人啊,有鬼子,有自己的兄弟,还有田野里的青蛙和天上飞着的鸟儿。那些带着腥气的血随风飘摇,染红了云彩,染红了日头,染红了四周的一切……喇嘛做梦了,梦里他骑在一块云彩上,乘着一阵风,悠然飘过天空,虫子形状的下街一闪而过,娘从下街半空的云雾里飘起来了,她也骑在一朵云彩上,满脸都是鲜血,她在冲喇嘛喊,儿子,你快回来呀,娘被鬼子杀了,你回来给娘报仇啊……喇嘛一下子醒了过来,全身的虚汗让他感觉自己刚才是被雨淋过。
“六爷,刚才你在睡觉,老大没舍得叫你,他让咱们天一黑就出发。”留根见喇嘛坐起来,悄声说。
“出发?出什么发?”喇嘛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道啊,”留根更加茫然,“老大说你知道的……”
“哦……”喇嘛拍了拍脑门,“老大呢?”
“带着弟兄们往东边走了,好像在那边挖战壕呢。”
“那咱们走着?”喇嘛抬头望了望天,天色阴霾,沉甸甸的晚霞正在变暗。
“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留根憨憨地笑着,将横在腿上的一把捷克式*递给喇嘛,“这是大哥给你的。我认识这把枪,这把枪是以前赵大结巴用过的,很顺手。”掂掂自己手里的一把带着窟窿眼的苏制*,笑道,“我这把更好,是当年刘秃子给我的……六爷别上火啊,我不过是跟着刘秃子干过几天,他跟大哥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不是生气这个,”喇嘛摸着枪身说,“我是不习惯你六爷六爷地喊我……以后别这么喊,忒俗,我现在是什么官衔儿你还不知道是吧?山东抗日独立营营副!以后喊我徐副官。”
“徐副官,”留根立马改口,“老大这是给咱俩安排了件啥事儿呀?”
“当敢死队,”喇嘛按着留根的大腿,给自己和留根打气,“咱俩是队伍里的精英,这事儿离了咱俩,谁也办不成!”
“敢死队?”留根蹙起了眉头,“我不明白……会死吧?我不想死啊,我连老婆都没娶呢,我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你娘等着抱孙子,我娘也等着……操,你一个‘迷汉’懂个屁!不罗嗦了,咱们走。”
“徐副官,咱们这到底要去干什么呀?”留根边搀起喇嘛边絮叨,“我可真的不能死啊,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死了很冤枉的……”
“放心吧你就,”喇嘛跺两下酸麻的脚,一拍留根的肩膀,“跟着本副官你死不了,本副官有神灵保佑!”
“神灵保佑你,又不是保佑我……”留根嘟囔着,贴着喇嘛的肩膀往北边走。
“现在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你就死,我活你就活,我有神灵保佑,你也有……你的,明白的干活?”
留根翻个白眼,说声“我还是不明白”,打起精神往前走。喇嘛在后面瞅了瞅留根,低声喊:“别走那么快!”留根退回来,反着眼皮看喇嘛:“咱们到底要去哪里?你不说,我这心里没底呢。”“你看,”喇嘛抬手指了指芦苇荡对面很远的一个朦朦胧胧的土包,“那里有一个鬼子的掩体,咱们溜过去把藏在掩体后面那堵石头墙那里的几个鬼子干掉,控制那个掩体……”“这事儿简单啊,”留根的口气轻松起来,“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看我的!一会儿咱俩过去,我一枪一个解决了他们……”“那么简单大哥还能让咱俩过去?”喇嘛想捅他一拳,拳头伸到半截停下了,“你娘的,枪一响,计划全他妈乱了……大哥让咱俩去的目的就是不能弄出一点儿声响,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简单,他早就派人过去了。”
留根憨笑着舔了舔嘴唇:“你早说嘛……对,咱们是得‘掖’这点儿,别让鬼子发现。”
喇嘛说声“跟我学着点儿”,横身趴在满是雪泥的地上,蛇一般地往前蜿蜒,留根学喇嘛的模样,悄悄跟了上去。
就在两个人即将接近那个掩体的时候,对面突然飞过一个*,就在离喇嘛三米远的地方爆炸了,溅起来的泥土当头将喇嘛盖住了。
这是哪里打炮?喇嘛断定这发炮弹不会是鬼子打过来的,鬼子不可能自己打自己,很可能是对面的武工队打的。娘的,这帮没有脑子的家伙,早不打晚不打,这个当口你勤快什么呀……喇嘛心里骂着,转头来找留根。后面没有,左右都没有……咦?留根呢?这小子不会是“滑”了吧?喇嘛刚要骂一声,前面雪泥中冒出一个满是血污的脑袋:“徐副官,快,快来救我……”
喇嘛张眼一看,留根的半边脸没有了,似乎是被弹片削了去,血污中露出森森白骨。喇嘛刚要伸手过去拉他,半空中又响起一阵炮弹破空的声音,喇嘛大惊:“别动,趴好了!”话音刚落,一发炮弹轰地落在留根的前面。喇嘛清楚地看见,留根的后半截身子被炸了起来,随着弹片带起来的哨音,乌鸦也似扎出了喇嘛的视线。
兄弟,我食言了,神灵没有保佑咱哥儿俩……
喇嘛的眼圈火辣辣地疼,他感觉有混合着鲜血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留根的脑袋似乎还在动,一条胳膊在脑袋旁抓挠几下,被当空落下的泥浆埋住了。
掩体近在咫尺,喇嘛想要往前爬,可是他的手上没有力气,这才觉察到有一块弹片深深地揿在他的左手臂里,仿佛插了一把尖刀。喇嘛伸过右手,用力拔那块弹片,拔不动!喇嘛咬住牙,从后腰摸出匕首,插到弹片下面用力一掘,弹片弹了出去,借着一股疼痛带起来的力道,连蹬几步,一骨碌滚进了掩体后面的那个弹坑样的壕沟,攥着胳膊龇牙咧嘴地吸溜嘴唇,直到将疼吸溜成麻。
在沟底屏住呼吸,静静地趴了一会儿,炮弹再也没有打过来,整个夜空死一般的寂静。喇嘛悄悄贴到了掩体背面的沙袋后。
透过石头墙的缝隙,喇嘛看见两个鬼子兵背对他站着,手里都提着三八步枪,其中一个正在对另一个说着什么,喇嘛一句也听不懂。
握紧*,喇嘛在暗中咬牙切齿,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怎么办,也许这里只有两个鬼子兵,他一梭子下去就能解决问题。也许不远处还有更多的鬼子兵,如果他一暴露,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喇嘛不敢动,胸口空得让他感觉自己的全身就像被抽去了筋骨一样。
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顺着喇嘛的腮帮子往脖子下面滚。
随着喇嘛粗重的呼吸声,一个鬼子在转身。
喇嘛惊慌异常,小鬼子,快滚,别回头看我……然而事与愿违,一颗照明弹蓦地升起来,眼前的黑暗猛然被光亮划破。两个鬼子兵躲闪光亮似的低下了脑袋,其中一个扭头,看到了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躺在掩体后面的喇嘛,接着又看到了他身下压着的*。这个鬼子一愣,下意识地伸手过来抓枪。来不及多想,喇嘛闪电般抬起胳膊,一把攥住了鬼子伸过来的那只手腕。鬼子兵大惊,他似乎并没有反应到对面的这个人是敌人,本能地想要喊叫,喇嘛的匕首已经深深扎入了他的胸膛,尖叫变成了一声肺部被洞穿后发出的令人恐怖的呼吸声。 咫尺之间,另一个鬼子兵听到动静,猛地回过头来,手中的步枪不自觉指向喇嘛。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鬼子为了行动方便,把刺刀卸了下去,这让喇嘛感到一丝轻松,即使挨枪子儿,他也不愿意被一把刺刀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后就势那么一搅……据说,那个时候,被刺到的人是不会发出惨叫的。剧痛会让他在一瞬间蜷缩起来,从喉咙中发出呵呵的声响,然后倒下去,在经过十到二十分钟的痛苦之后,死于失血过多。 然而这只是喇嘛头脑中一瞬间的念头。事实上,他并没有一丝停顿,匕首刚刺入第一个鬼子的身体,他就奋力急拔。然而那个鬼子的肋骨卡着刀刃,血压把刺刀压得紧紧的,加上垂死的鬼子紧紧抓着匕首不放,急切间竟然拔不出来。喇嘛放弃了,丢开这个鬼子,迎着第二个鬼子扑上去,右臂把他的步枪拨开,双手紧紧卡住对方的喉咙。鬼子受惊,立刻扔了步枪,双手猛然扳住喇嘛的胳膊,拼命往外掰去。喇嘛使出吃奶的力气,拼了命地收紧十指,他能感觉到鬼子兵脖子上的汗与泥,能感觉到他的喉管正在自己的手掌中艰难地蠕动,也能感觉到鬼子兵喷在他脸上的那些呛人的死亡之气。此刻,喇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掐死他!掐死他,为留根报仇!
就在鬼子的呼吸渐渐微弱的时候,身后有异物落地的声音,喇嘛猛然松了手——炮弹炸起来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中了他的屁股。
娘的,武工队,你到底是打鬼子还是帮鬼子?喇嘛心中恼怒,冲天大喊“八格牙路”。
被掐得半死的鬼子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匆匆呼吸两口,趁喇嘛起身的机会,又要往上冲,可是喇嘛的反应更快,扑下去,又一次卡住了他的咽喉。这一次,喇嘛把全身都压在鬼子兵的身上,任凭他的双腿在自己的腰后乱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要掐死你! 鬼子的喉咙里发出吼吼的声音,眼神中露出一丝乞怜,挣扎渐渐无力。喇嘛却没有一丝怜悯,他的双目血红,胸膛即将爆炸。这是敌人,敌人!是他们打到了中国的门口,是他们来我们的土地上杀人放火!喇嘛心中的仇恨在淤积,是他们杀死了我的亲人,是他们杀死了我那些朝夕相处的好兄弟!喇嘛看到了那些倒下的兄弟,看到了一双双曾经鲜活透亮的眼睛……鬼子垂死挣扎,喇嘛继续用力。
突然,喇嘛听到背后一声清脆的拉枪栓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又一个拿枪的鬼子,甚至能感觉到,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脊背。喇嘛想要躲开,可是他的腿别再两块石头中间,动弹不得。喇嘛放弃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感到一阵快意……老子已经杀过好几个鬼子了,够本儿!喇嘛愉快地想着,更加用力地掐那个鬼子的脖子,甚至把指甲插入他的皮肤,抠出了几个冒出肮脏鲜血的窟窿。
就在鬼子的反抗渐渐微弱的时候,喇嘛感到有一件硬物猛地戳在他的脊梁上,心中一阵畅快,开枪吧小鬼子,三八大盖穿透力强,肯定一穿俩,小鬼子,老子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乖乖地陪爷爷上路吧你就!用力掐着,喇嘛依旧没有回头。 身后的鬼子兵大声喊叫着什么,喇嘛听不懂,只听到他语气中的焦急和烦躁。他感觉到了背后那个鬼子在犹豫。
身下的鬼子兵翻起了白眼,一阵恶臭传来,喇嘛更加愉快,这小子上下通气了,这就证明他的一只脚已经跨入鬼门关了,禁不住嘿嘿笑出声来,声音痛快之极。嘿嘿了几声,喇嘛忽然听到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过头来发现,一个鬼子兵抛了步枪,慌慌张张地拔刺刀。喇嘛陡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的一切,他都亲历过,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发生在遥远的过去。他觉得自己应该痛痛快快地笑一下了,于是他真的笑了,面对这个浑身散发出恶臭的鬼子兵,龇着牙笑了,这个笑容让对面的鬼子不寒而栗,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喇嘛在笑容里继续掐那个已经死去了的同伴。
“来呀,小鬼子,别手软,拿刺刀捅爷爷呀……”喇嘛丢开手下的鬼子,半蹲着,冲傻愣着看他的鬼子一下一下地勾手指头。
“巴嘎……”鬼子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声响,僵硬的手费力地将刺刀握在了手里。
“好孙子,来呀!”喇嘛的腿已经从石头缝里拔出来了,想要站起来,可是腿上没有一点儿力气,就那么傻笑着继续勾手指头。鬼子摇晃着身子想要往前扑,喇嘛躲闪,可他的身体刚刚一晃就停住了,娘的,老子怎么闪?站不起来!老子不想在地上滚,老子不能让小鬼子看笑话,老子死也要死得像条汉子!眼看着鬼子狞笑着扑了过来,喇嘛平静地咬着后槽牙,绷紧了全身的肌肉……突然,一个黑影从几米外的地方径直扑进了这个掩体,巨大的冲击力将喇嘛身后的鬼子兵扑倒在一旁。
死里逃生的感觉一下子充满了喇嘛的脑子,他不敢置信地定睛去瞧,哈,传灯!扑倒鬼子的这个家伙竟然是几天没见的传灯……
喇嘛一瞬间放松下来,咧开嘴巴笑了:“*养的七弟啊,老子差点儿就见不着你了……” “你他妈才是*养的……”传灯没有时间跟他唠叨,“快,快他妈的帮我!”喇嘛用力想要站起来,站到一半又跪倒了,这才察觉自己的大腿有一处伤口,一鼓一鼓地往外冒血浆。与传灯扭打在一起的这个鬼子五大三粗,力量奇大无比。传灯没有感觉到来自喇嘛的帮忙,骂声“操”,抓起身下的一块石头,狠狠地从侧面凿在鬼子的腰间。鬼子猛吸一口气,一声惨叫刚要发出,喇嘛从后面砸过来的一块石头已经干脆利落地撞上了他的后脑勺。鬼子闷哼一声,软软地对着传灯歪了下来。传灯用力将他推到一边,怒吼:“喇嘛,刚才我救了你,你他娘的竟然见死不救!”喇嘛扶着一条腿站起来,厚着脸皮冲传灯一笑:“你眼瘸?刚才我不帮你,你早就被人家给掐死了……哈,都吃点儿亏‘添巴’着吧。”
滚在一边的鬼子无力地蹬了一下腿。传灯面对面躺在他的一边,看着他吐出来的舌头和怨毒的眼睛,忽然觉得恶心。拼命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喇嘛拆下鬼子的裹腿,用力缠着自己受伤的大腿,冲传灯笑:“这些日子你没想我吧?”
“想你个**!”传灯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他娘的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这么多天才回来?”
“嘿嘿,兄弟去走了一趟亲戚……”喇嘛缠好腿,拉传灯往掩体后面靠了靠,“来,听我跟你唠唠……”
“你的胳膊……”
“没事儿,”喇嘛拆下鬼子的另一条裹腿,龇牙咧嘴地往胳膊上缠,“我偷了小鬼子的一份绝密文件,臧大勇正在研究,我估计这份文件很重要!哥哥我这次要立大功啦……”“你已经立了大功,”传灯反身将支在掩体上方的重机枪调转方向,朝向北方,“这儿属于咱哥们儿的啦!”“可是……可是留根死了,”喇嘛缠好胳膊,趴到了传灯的旁边,“我们俩是一起来的,我还活着,他已经死了。”
“这跟你没有关系,”传灯将重机枪下面的子弹带往上提了提,“怨他的命不好。”
“我打听过了,咱家的两个老人被押去了华人监狱……据说汉兴就是在那里被吉永太郎杀害的。”
“别提这事儿……”前面的话被一个爆炸声掩盖了,传灯只听见了“汉兴”两个字。
“不提了……”喇嘛倒提着*往掩体前面摸,“我过去看看还有没有鬼子。”
“回来!”传灯喊,“我检查过了,这边一共三个鬼子,都死了。”
“开枪吧?让大哥知道咱们已经控制了这边,让他们开始打狗日的!”
“别慌。你把前边的墙推倒。”
“好嘞!”喇嘛晃过去,用力将挡住掩体的那堵石头墙推倒了。
“开枪!”
喇嘛倒退回来,拖着一条伤腿站到掩体上面,冲天空猛地扫了一梭子。枪声刚刚响过,一发炮弹就追了过来。“娘的,城阳武工队是不是‘彪’了?”喇嘛闪回掩体,痛苦不堪地嚷嚷,“他们到底长没长脑子?刚才就胡乱打炮,留根死在他们的手里,这又……”“一会儿就不打了,”传灯按下喇嘛的脑袋,“我跟他们联系过,让他们不要打炮了,这边的枪一响,他们直接往前冲。”话音刚落,东边就响起一阵畅快的枪声,喇嘛听见了关成羽的大喊:“弟兄们,冲啊!不要放跑一个鬼子!”随着一阵海潮般的“杀鬼子”的呐喊,东边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就像狼群涌过原野。随即,北边响起一阵冲锋号的嘀哒声。传灯说声“武工队也开始了”,拽开挡住他视线的喇嘛,双手扳住重机枪的扶手,瞪着野狼般的眼睛盯紧前方。
不多一会儿,前面的地面上冒出一群鬼子,传灯大吼一声:“送死的来啦!”来回扳动重机枪。
随着火舌的喷射,对面的鬼子削萝卜一般打着旋儿,纷纷栽倒。
喇嘛靠到残存的那处石头墙下面,打杂的一般清理那些没有被重机枪扫倒的鬼子,一个点射躺倒一个。
枪声渐弱,四散的鬼子兵没有方向地乱窜。东边的人群狼入羊群也似扑向了这些鬼子,北边的人群跟着截住了他们的退路。传灯丢掉重机枪,抓起身边的一杆步枪,靠到喇嘛的身边,瞄准踉跄着往这边跑的几个鬼子,一下一下地扣动扳机。
零星的几个鬼子似乎明白这边是一个死亡陷阱,一个个茫然地乱撞几步,往西边的缺口处蹿去。
东边的兄弟和北边的兄弟似乎是要给传灯留一个机会,全都停止了冲击。
传灯跳回掩体,拖着重机枪架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愤怒的子弹泼水似的将西边整个盖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