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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双目圆睁,双拳紧握似痛心疾首般的李叔正。
李俨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毕竟身为礼部尚书,李叔正最在意的,恐怕就是一个礼字。
而那些武将粗犷豪迈,莫说对礼法规制不甚在意。
即便是国朝法度,他们先前也有僭越。
如此说来,李叔正这个礼部尚书,自然对武将多有不满。
只不过......
让李俨不解的是。
李叔正平日里都是性子极其平和之人,在六部尚书之中,也是最不显眼的那个。
怎的今天好似铁了心一般,要对武将发难。
而且还是在国战大兴,北伐功成,一众武将最为得意的时候。
“叔正兄,你之所为,可有私心?”
“私心?”
原本情绪激动的李叔正听到这话,身体猛然一僵。
片刻沉吟后,这才淡淡说道:“私心自然是有。”
“在下希望我朝礼部的地位,能与其他五部持平。”
“嗯?”
李俨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恍然大悟。
虽说他与李叔正都是六部尚书,均为正二品官职。
可六部职责不同,所辖事宜不同,其主官的地位,自然也有所不同。
詹同所在的吏部,主管官员调度,年中述职,地位自然凌驾其他五部。
刑部,主管律法,也是无人敢惹。
至于他所在的户部。
正如朱标在大殿上说的玩笑话,户部主管钱财,乃是朱家的大管家,朝中官员自然也要给他李俨几分面子。
只是李叔正所在的礼部......
若非眼下需要举办册封太孙,以及纳太子侧妃等诸多庆典。
恐怕于朝会之上,李叔正都不会被人想起。
“李俨兄放心,届时太子殿下问询开源节流之法。”
“在下自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议削减武将公侯的俸禄。”
“你可知此举,是何后果?”
“在下不怕!”
李叔正语调慷慨,眼角微微抖动,满是大义凛然。
“无外乎是触怒一众公侯,备受排挤。”
“最次也不过是被那个喝醉酒的功勋武将冲入府邸,将我阖家上下尽数屠戮。”
“可若以此能让太子殿下顿悟,重礼、重法。”
“在下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语罢,李叔正似将满心踌躇付诸酒中之水,当下便是一饮而尽。
吏于洪武,享于太平,已然大幸。
然洪武爷出身微末,不喜繁文缛节。太子朱标只求实效,亦不喜繁重礼数。
虽是太平之时,可他李叔正重礼之心,依旧有种郁郁不得志的踌躇。
莫说是让大明回到重视礼数的上古周朝。
即便是回到南北朝的重礼之风,他李叔正也算是得慰平生。
“李俨兄,晌午便到,在下少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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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叔正当真如此说?”
坤宁宫内。
听毛骧禀告完,依旧抱着雄英的老朱表情微顿,语气也陡然严厉了起来。
可他刚一说完,怀中的雄英似被他怒火波及,顿时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诶呦,不哭不哭,雄英不哭。”
“爷爷不是发火,爷爷只是随意问话。”
见老朱似有慌乱,语气柔和甚至都是夹着嗓子。
双臂晃动也如摇篮一般,不断安抚着怀中的雄英殿下。
毛骧心中大惊,只觉自己是眼花心瞎。
毕竟谁见过杀伐果断的洪武皇帝如此样式。
此时跪在地上,毛骧沉沉耷拉下脑袋,双眼死死盯着自己脚尖,压根不敢抬头,心中也不敢有任何想法。
也是看着怀中哭闹不止的雄英,老朱虽有不舍,但还是递给了朱标。
而朱标也不擅逗弄小孩,顺势便交给了赶来的奶娘。
屏退宫人后,老朱看向毛骧再次问道:
“那李叔正当真怀念胡逆在时?”
“回陛下,属下亲耳听到。”
“哼!”老朱双眸一横,没好气道:“一个逆贼竟让堂堂尚书如此怀念,那咱不如赏他一个恩典,让他与胡逆团圆.....”
“毛骧!”
就在老朱即将严惩李叔正之时。
听到来龙去脉的朱标微微沉吟,轻声打断道:
“父皇,想来不必重则李叔正。”
“嗯?”
朱标没有直接回话,反而看向毛骧问道:
“朝会之时,开济为何进言,打算严惩邓氏。”
“回殿下。”毛骧没有片刻犹豫,当即回道:“开济乃是希望殿下借严惩邓氏,惩治卫国公一家,从而让其他勋贵武将一道为卫国公求情。”
“如此,此次北伐建功的将帅,便不需重赏。”
“开济尚书是担心太子殿下对有功将帅赏无可赏。”
“又是一个糊涂蛋!”老朱冷哼一声,倒也不想理会。
待毛骧说完,朱标微微摆手示意毛骧退下。
“爹,李叔正虽是提及胡惟庸,也有怀念早前时光之意。”
“可也不算什么大错。”
“莫说是他,即便是儿子也有点想念胡惟庸了。”
“嗯?”
见老朱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
朱标默默叹了口气,在旁边座位坐好后,沉声说道:
“胡惟庸虽然悖逆,可是他聪明啊。”
“儿子的心意不许明说,他便能猜出个大概,而且还能办的比较妥帖。”
“眼下朝中虽不乏聪明人,可李善长、刘伯温这两个老东西就是来混日子的。”
“特别是李善长,明知儿子有推行税改的心意,可依旧不愿挑起大梁。”
“至于詹同、高启、宋濂,他们三个更是如此。”
“虽是聪明,可同样明哲保身,少有冲劲儿。”
“至于其他官员......”
朱标又是叹了口气,“开济、李俨、李叔正,他们虽有冲劲儿,愿意得罪人,也没想着明哲保身。”
“可就跟您刚刚说的一样,他们仨一个个都是糊涂蛋。”
“开济想要为上分忧,可他也不想想,以过代赏的事办多了,军中将士岂不寒心?”
“还有李俨、李叔正。”
“儿子设黄金台的本意便是厚待官员,那开源节流之法,哪里是要他们克扣文官、武将的俸禄。”
“如此,儿子还真有点想念胡惟庸了。”
看着朱标那很是无奈的表情。
老朱心中轻笑,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
没想到自家儿子素来谋略超人,可现在竟因手下之人要么老迈,要么都是榆木疙瘩,有些手足无措。
如此境地,还真让老朱想要发笑。
“那你打算如何?”
“原本儿子想等今年恩科及第的士子入朝述职时,留几个聪明又有冲劲儿的在京。”
“可现在看来,却是要从景隆、允恭这些功勋后辈中挑一两个能用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