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母仪天下 > 35、侍寝三四回

35、侍寝三四回

飘天文学 www.piaotian.net,最快更新母仪天下 !

    天齐三年的最后两个月, 大雁朝与周边邻国保持的友好局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一年的十月下旬, 因为雪国圣公主刺杀大雁朝皇后,导致其缠绵病榻生死常悬于一线,大发龙威的皇帝陛下在来年开春对雪国发动了最大的一次战争, 浩浩荡荡的五十万人马开进了玉龙雪山,扬言要振吾国威, 不容他人蔑视。

    这一场战役,由定唐王领兵, 从天齐三年一直打到了七年的年尾。雪山里的白熊们都改朝换代了一遍, 而为了圣女而战的雪国子民们依然在为了神权抵抗。

    天齐七年,玉龙雪山,白云峰。

    雪国连绵起伏的高山常年阴冷, 积雪浮在云端, 如圣女最轻薄的面纱,给它蒙上了一层神秘。白云峰在雪国, 俗称神女峰, 是雪国每一代圣女专门居住之地。

    下了几天几夜的雪,彻底将秋季最后一场战争留下的血腥气给覆盖,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谢琛从山下上来地很早,自己亲自拿着铲子将木屋大门前的积雪给铲除了开,等到忙活完也已经累出了一身汗。

    侍女打开大门, 乍然见到他都吓了一跳,转瞬笑道:“谢先生来得真早,快进来喝杯热汤吧。”

    谢琛丢下铲子:“令姝起了么?”

    “刚起了, 一如既往的什么也不说,直接捧着书在看。”侍女有些无奈。圣女带回来的这位夏小姐性子好生奇怪,明明看着是一位绝色美人,偏生性子比这雪峰上常年的积雪还要冷。你与她说话,她全当没听见,有吃有喝的伺候了也得不到她一声感谢,没有圣女的平易近人。你不与她说话,她可以一年都不开口,自己看书写字画画,有她在的屋子,比没人的屋子都要冰冷冻人。四年了,侍女与她对话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谢琛进了屋,果然看见夏令姝不言不语的坐在了火炕边上,安静的品书,这是她被谢琛带到雪国之后的最常做的一件事。

    “我来了。”他说,自顾自的走到火炕的另一头坐下了,眼神温柔的凝视了一眼那书名,又瞅了瞅书籍还剩下的厚度,笑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不懂雪国的文字,没想到短短几年,你都可以拿着他们的最隐晦艰深的《圣女传》来研读,可看明白内里乾坤了没有?”

    夏令姝头也不抬。侍女给谢琛送来了熬了一整夜的羊肉汤,再配上两碟子熏肉,一块烙得又干又脆的大饼。谢琛自己掰开饼,拿着一小块沾了汤慢慢的吃,不时自言自语的说说话。

    “我从来都不知道大雁朝皇帝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发动战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举动都可以谱写一本广为流传的姻缘佳话了。”

    “定唐王那暴躁的性子越来越懂得隐忍,居然耗费了三个多月,挖了一个很大的陷阱,我们去偷袭他的兵营,被那陷阱活埋了上百人,间谍的头颅更是被高高挂在了旗幡上,隔了几座山峰都可以看见到那金鸡独立的木桩上一个黑糊糊的头。当然,现在估计已经成了冰块一个,看不出面容了。”

    “大雁朝的皇帝原本准备御驾亲征,听说被大臣们拦住了,还被御史大夫给骂得狗血淋头,说为了一个女子不值得。据我所知,他原本与你的堂姐有些瓜葛,这些年满天下的寻踪你那堂姐的身影,有了这一层,他居然还敢教训你的皇帝,真是可笑。更加可笑的是,皇帝被他骂醒了,据说在与大臣们商讨这场持久之战的利弊,若有必要,撤兵是迟早的事。”

    关于战争和朝堂,谢琛说起来是滔滔不绝,到了最后也一如既往的对大雁朝皇帝顾双弦冷嘲热讽一番,试探一下夏令姝的反应。

    夏令姝眼皮子都没抖一下,顺顺当当的翻了一页,仔细磨读。

    谢琛自己吃完了东西,喝了一口姜味浓烈的热茶,转头看见窗台边上花盆中安置的雪莲花,走过去端详了一番,觉得特产这种东西,在它的出生地瞧得多了也就不稀罕了。不像在外地,价值连城不说,还捧得跟个宝贝似的。

    大雁朝不入皇族的私生子谢琛到了雪国成了他们的大祭祀,万人敬仰;大雁朝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到了雪国,只有一间木屋,一个侍女,再加一位隔几日来看视她的谢琛,够凄凉,够萧索。

    “对了,我今日给你带来一样东西。”谢琛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很小的一本簿子来。焦黄的牛皮,霸占大的书页,翻开里面满本子都是画。画中只有一个人,是个小娃儿,从两岁一直画到了六岁,有他在龙床上翻滚耍赖的样子,也有他在白鹭书院习武读书的模样,更多的是一个人静静的趴在高大的书桌上,抓着毛笔图画的情景。

    顾钦天,大雁朝刚刚过完六岁生辰没多久的太子殿下。

    谢琛将小薄子打开放在夏令姝的眼皮子底下。她开始的时候还不在意,等瞄到那书页中的画面就震了一震,指尖颤抖的拂过画上那个小娃儿,无声无息。

    屋里静谧,连屋外积雪从雪松上掉落的沙沙声都几可闻见。窗户没关严实,有一丝丝的冷风吹拂在雪莲花上,花叶摇摆。夏令姝的泪就如午夜无人之时坠下的露珠,开始左右一滴,接而成串滑落,布满了脸庞。

    谢琛面上平静,心底不由得黯然。在夏令姝的心目中,国家大事与皇帝是她嘴角一个淡然的轻笑,固然在意却击不起太大的波澜。只有太子顾钦天,才是她眼角的那一滴泪,刻在了心坎上,只要望见想见,那泪就成了湖,淹成了海。海面无声无息,海底已经龙卷狂啸。

    当年,谢琛协同圣公主谋划皇族,将夏令姝带出皇宫起,就被无数的人追杀。从皇城出来的那三日,接连不断的有数百个副手带着同样大小的箱子走出皇城,他们隐蔽在其中浑水摸鱼,等到回到雪国,这才知晓派出去的几百个密探几乎全军覆没。

    雪国人口稀少,疆土上不是山就是雪很难以生活,就是这种恶劣环境下,才生出了这么一群强壮而又狡猾,且野性十足的族人。

    他们囚禁了夏令姝,让他与世隔绝,并且要求大雁朝的皇帝用一半的疆土来换取皇后的平安。大雁朝立国几百年来,从未听闻过此等匪夷所思之事,当下率兵而来,一场战役本以为最多三年,哪知到了第四年他们依然在对战中。别人不知道,谢琛倒是明白,不论结果如何,雪国的圣公主是没得命在了。

    雪峰崎峻,大雁朝的兵营就扎寨在山底,由下而上的仰视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雪景,一年又一年。

    定唐王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拥簇下焦躁且紧张的遥望着前方。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大半日,前方的探子来来去去了多回,不是摇头就是叹气。

    “王爷,说不定是八王爷在路上遇到了……”

    “闭嘴!”定唐王低喝:“八王爷是个什么人?整个大雁朝的臣子们除了皇上,最为惊怕的就是定兴王。他那善于掩藏行踪的本事,探子能够找到他的话,他也就不会被皇上器重派来接替本王了。”

    “是是是。”副官连连说了三个是,暗地里忍不住诽谤:定唐王打战打得蛮好的,皇上为什么临时换将,也不怕闹出事情来。心思一转,又想起皇帝登基之前的那一场宫闱之争,对皇族的兄弟之情也只能摇头叹气,表示看不明白。

    再过了一个多时辰,定唐王的身子也冻得麻木,马蹄踢动两下之时,旁边人大喝:“有人来了!”这一声警醒很沉,可见对方是个武功高深之人。

    两国交战,就算在大雁朝的边土之内,你也有可能遇到的不是国人而是仇敌。定唐王身子一抖,抽出长剑,问对方:“唐瑾,对方有多少兵马?”

    唐瑾同样骑乘着一匹雪白无色的大马,上前两步将定唐王护在身后:“不多,就百人,速度很快。”

    副官问:“会不会是八王爷……”

    唐瑾突地从马上跃了下来,一身白衣很快融入雪景中,头也不回的隐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话:“小心行事。”定唐王手一挥,护卫队重新抖索精神摆开阵势,屏息凝气的等待着。

    没了多久,那一众急行军已经行了过来,首当其冲正好是方才出去探听的唐瑾。定唐王越众而出,那边却一动不动,唐瑾过来低声打了个眼色:“别说话,有变动,回去再说。”

    定唐王疑惑:“你确定是我八哥来了?”

    唐瑾回答:“是朝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大雁朝定唐王数一,那定兴王也就属二了,赵王那混搭定唐王不认识他。

    奇怪的队伍和沉默寡言的人,一起拐回了兵营。定唐王急匆匆回了大帐篷,里面燃了木炭,温暖如春。朝廷有个善于搂钱的皇叔,打战这种事情倒是不太缺银子,赵王的海战早已收工,故而攻打雪国的军资物品很齐备。

    他身后跟进来三个人,前面一人披着大裘,兜头兜脑的将整个人包裹得严实密封。定唐王入内,首先就喊:“八哥,路上辛苦。”

    “的确很辛苦。”来人道,听着音调完全不是定兴王那油嘴滑舌的嘴皮子发出,定唐王心里紧张,那人掀开罩头,露出一张让人震惊的面孔。

    “皇……皇上!你怎么来了?”定唐王已经吓得魂不附体,赶快轰了所有人出去并严重警告了一番,留下皇帝带来的两个贴身侍卫。

    来人正是大雁朝说了要御驾亲征,结果被御史汪大人给骂得狗血淋头,不得不放弃的皇帝顾双弦。

    “我来看看,别一惊一乍的,让人给我准备一点热得东西,我肠胃都结冰了。”定唐王让了主位给皇帝坐了,俯视的时候眼尖的瞄到皇帝黑发中的几根白色,余震之下急忙让亲信去张罗,自己替皇帝褪了披风等物,这才抱怨:“六哥太莽撞了,若是被雪国知晓……”

    “所以才要保密。你对外就说八王爷来了既是。”顾双弦进账之前特意观察了一下,定唐王是个容不得沙子的人,故而不会出现亏待士兵的情况。一路走来,马儿强壮,士兵精神,兵营里布阵严谨,巡视的队伍没有嘈杂吵闹,赌博之声更是没有听闻一点。

    “你早些做好准备,年前我们就动手。”

    “年前?”现在已经十一月,离过年就差一个月,这时候别说大雁朝已经冷得发抖,整个雪国已经是进入了冰川似的,不管是大战还是暗战都不好,士兵们也会扛不住,兵力大大的消弱。

    “我带来的这百人,负责救人,你安排人偷袭。如果可以,顺道将雪国的当权人斩杀了。这几年雪国也不□□定,能够继承皇权的皇子们都不愿意为了圣公主而消耗国内的兵力,我们的间谍在里面挑拨了多年,这次正好是个时机。雪国国主死了之后,必然内乱,我们再趁火打劫。”

    定唐王不确定的道:“那也不用你亲自过来。”

    顾双弦深深叹口气,搓了搓手指,在帐篷内走了两圈,这才说道:“我想见她,想疯了。”

    一句话,一句不该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句不该将皇帝的性命乃至国家的命运压在一个女子身上的话,话太少,意义太重,定唐王一时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半响,他才讪笑:“皇上,你不是为了红颜而将国家至生死不顾的人。”

    “我知道。我有完全的准备。”顾双弦暗自补了一句:他不来,太子会偷偷跟着八王爷来;他来了,她就定然会平安回去。

    作为皇帝,他有这个自信。

    顾双弦扬头对定唐王道:“这两人,一人是雪国境内最大的武林教派中人,唐?睿涣硪蝗耸撬?值埽?ㄍ?k?嵌际钦酝跬萍龈?业奈淞秩耸俊!彼?倭硕伲?把┕??鞯娜送罚?抟??耍?br>

    夏令姝,你也等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开始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