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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刮来,血腥味肆意蔓延,无孔不入。唐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右眼皮重重跳了两下。
哪儿来的这么多血?
她四处看了看,但黑暗严重影响了她的视野。举目四望,除了车灯照亮的地方,一片魑魅魍魉,树影建筑嶙峋交错。
万籁俱静中,粗重痛苦的呜咽声突然响起。
唐婉顺着声音找到别墅前的绿化带,当看清的那一刻,她瞳孔皱缩,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几根电线从狗上半身中穿过,一枚捕兽夹则重重夹在它后半身,血肉外翻。
它两只后腿也被打断了,只剩下挂着两块肉的骨肉,全身上下只有头完好,足以认出这是弯弯。
见到唐婉,它眸中亮起璀璨星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弄痛了自己,忍不住哀鸣。
“别动,你别动……”唐婉蹲下身子,轻声安抚它。
她想要把它从灌木丛抱出来,可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唐小姐,您该进去了。”康彤过来叫她,当看到弯弯时,吓了一跳,“它、它都这样了,还活着啊?”
唐婉面色苍白地点点头,“我一会儿再进去,得送它去医院。”
它这个样子,送宠物医院不一定能救活,可继续在这里耗着,一定会死。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颤抖着去碰捕兽夹,想把那个夹子先摘下来。但她还没碰到那个夹子,就被人拽住了。
“它可能会咬伤您。”何梦雨皱眉道。
“不会,它知道我在帮它。”
唐婉挣扎了下,可并没有挣扎开,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何梦雨。
“我们的任务是看着您,并保护好您和您肚子里的孩子。”何梦雨强行把她拽起来,加重了声音,“现在,请您回去。”
“我回去也可以,但是你们要送它去医院。”
唐婉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在这件事上却很坚持。
大概因为,这条狗跟她一样,都是绝境,除了被人救赎,剩下的只有死路一条。
听此,康彤忙说道:“我去吧,我这就……”
“抱歉,唐小姐,我们两个的任务是跟着您,寸步不离。”何梦雨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
唐婉直直地盯着她,后者毫不退让。
最后,还是唐婉后退了一步,“就当我求你,帮它一下,好吗?”
“抱歉,帮不了。”
唐婉攥了攥拳,垂眸看向灌木丛中的弯弯。它仰头望着她,努力摇着尾巴,眸中满是痛苦却夹杂着濡慕。
它没怪她不救它,只是呜咽着艰难地晃了下脑袋,想让她摸摸它。
但唐婉注定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了。
封牧等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救那个私生子,不可能让她碰重伤的弯弯。万一被弯弯咬到……那样的风险,他不可能承担。
“帮我给封牧打个电话吧。”唐婉声音沙哑道。
何梦雨这次没拒绝,只是一连两个电话,都没人接。
唐婉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血一点点蔓延到她脚边,而弯弯一直看着她,直到闭上眼睛。
她害死了它……
有足够时间施救却不施救的人,跟凶手一样罪恶。
“给我把铲子,让我把它埋了吧。”这是她能为它做得最后一件事了。
康彤正要答话,却被何梦雨抢先一步说道:“抱歉,封总说,不能让您身边出现任何尖锐危险的物品。”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唐婉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
她漠然地望着身前的两个保镖,弯腰去抱弯弯,没有铲子,她就用手挖,总要给它一安息的地方。
然而,何梦雨没给她这样的机会,她叫上康彤,一起强行把她带回了别墅。
唐婉站在客厅里,看着手上和衣服上的血,没再挣扎,只是呆呆地看向门口。
弯弯也好,她爸妈也好,她都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去死,阻拦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什么。
在封牧这里,人命跟一条狗命也没什么区别。
过不了多久,等她生下孩子,对他没了用处,大概也会死在他手上。
唐婉在客厅里坐了许久,回卧室睡觉。
梦中,她爸妈的叹气声、五官还没成型的婴儿的哭声,还有狗叫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她最大的梦魇。
加上她之前流产的那个孩子,她手上已经沾了三条人命了……
唐婉接连三天,都在半夜从噩梦中醒来,然后就睁眼到天亮。白天,没有弯弯再陪着她了,两个保镖也刻意避免跟她交谈。
“封总说,关系太过亲近,不利于我们的工作。”
原来怕保镖跟她太亲近,放松监管啊!
唐婉自嘲地笑笑,也没抗议,只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其他时间就像个没灵魂的娃娃一般,独自呆坐着。
歉疚、绝望、悔恨一点点侵蚀着她的每根神经,让她无法直起腰,近乎窒息。
她用力抠着掌心,手臂,只有抠出伤口那瞬间的痛感,才能稍稍减缓胸口的憋闷。
见状,何梦雨康彤将这件事汇报给了封牧。
晚上,封牧开车过来。他下车后,直奔客厅。
唐婉吃完饭,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身形显得瘦小无助。
不知怎的,封牧的心突然刺疼了一下,像是有针在扎。他强行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走过去,粗暴地抓起她的手,撸起袖子。
——密密麻麻的掐痕,破损的血痂正在凝结血痂交织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喉结滚动了下,胸口倏地一阵窒息。
唐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缩回手,漠然地仰头望着他。
“为了见我,你还真是不择手段!”封牧凉声讥讽。
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样子,不就是为了逼他回来吗?
唐婉任由他冷嘲热讽,垂眸看着沙发,不出声。
封牧见她这样子,觉得心烦。他扯了扯领带,胸口那股憋闷感却仍在,“我明天让人送只狗过来,至于其他的,你不用再想。”
“我不要狗。”
从他进来到现在,唐婉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听得他直皱眉。
她光着脚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我讨厌狗。”
别墅用得中央空调,没地暖,地上冰凉,她却像是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