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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科哪里懒了?小心我投诉你血统歧视!”
明若星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抗议更像是在撒娇。为了避免笑出声来让他恼羞成怒,那伽赶紧虚应两声,换了个话题。
“好好,咱们不懒不懒哈。先别说这些, 你身体怎么样?”
“……”
明若星脸色一红, 没有回答。
可能以为他没听清, 那伽又换着花样重新问了一遍。
“昨晚咱们过得那么激烈, 我有没有伤到你?”
“滚滚滚,我没这么脆弱!”
明若星恨不得伸手过去捂住他的嘴,可紧接着却又不安地问:“你在哪里打的电话?!”
“吸烟室。你放心,就我一个人。”
虽然很想继续逗弄他, 但那伽还是切入了正题。
“我这儿的情况变化得很快, 今晚就要带队去外地做前期部署……这阵子我恐怕没时间来找你。还有, 麻烦照顾下小星星, 一天喂两顿就好,用不着太惯着它。”
“你不回宿舍拿行李?”
明若星认为自己只是礼节性地关心了一下:“什么情况这么紧急?”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钟, 忽然压低声音。
“和你说说这次的任务应该没问题……”
“别说!”
局里的规矩明若星都懂:重大行动之前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计划。他立刻出声阻止,避免成为那伽的共犯。
“不愧是纪律委员会的储备干部,可真沉得住气。如果换成是你出去执行任务, 我恐怕早就要刨根问底了。”
这句话似乎是恭维, 听上去又有点刺耳。明若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干脆绷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注意你的言行, 回来以后我随时都可以让你写检查。”
“好好好, 我知道你会等我回来。”
那伽似乎开始迈开了脚步, 电话中传来一串足音。
“对了,小明啊……不过这次我有预感要立大功,说不定转天你就得朝我叫长官了。”
“你先有命回来再说。”
好胜心让明若星口不择言,但说完这句话他立刻后悔了——毕竟那伽马上就要出外勤,这不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事。
好在那伽并不在意,他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等我给你带特产回来,到时候再好好聊一聊。”
说到这里,电话里传出了其他人的动静。那伽遵守与明若星的约定,结束了通话。
同样收起手机的明若星将目光投向西边,那里是亚人安全事务局本部的方向。傍晚五六点钟的天空已经阴暗下来。天际线尽头,大片云霞正反射着夕阳绚烂的余晖。
——————————
短暂的晴朗过后,S市迎来了为期一周的漫长雨季。
春末夏初的雨水加快了植物的生长。石楠迅速凋谢,泡桐也落了满地。洁白的柚子花在翠绿叶片的掩映下悄然开放,透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明若星有些费劲地将一个大纸箱从收发室抱上了五楼。他用备用房卡刷开那伽的家门,早就等候在玄关的白猫迎上来,磨蹭他的裤腿以示亲热。
一人一猫来到客厅,在茶几上将大纸箱打开。箱内码放着各种干湿猫粮、零食以及大袋猫砂。随同货品附上的购物清单,“总计金额”一项异常夸张地逼近了四位数。
被委托照顾白猫以来已经过了十天。从不情不愿到一掷千金,明若星似乎是想以宠坏这只猫来达到变相报复的目的。如今,白猫已经被养刁了胃口,可正牌的猫主人却一直没有回来。
自打出发前的那通电话之后,明若星再没收到过来自那伽的任何消息。当然这也并不反常:但凡遇到重大任务,专案组集体消失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最长的一次是去年年初的中泰两国联合行动,那伽是在情人节当天出发的,过完清明节才带着土产和胳膊上的绷带回了国。
只是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明若星发誓自己绝没有破坏规矩刻意打听,是那些消息源源不断地涌到了他的耳边。
亚安局本部对内行动处共有七个小组,平时分头处置不同的案件。然而这一次,除去第七组留守待命之外,六大行动组全体出动。此外应该还有大量其他机构的支援,加起来绝不是什么小数目。
如此重大的行动,却又执行得悄无声息,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而最主流的猜测集中在了那个代号为“喀迈拉”的亚人极端组织上。
作为一个全球性质的极端组织,“喀迈拉”的发源地虽然在欧洲,但随着世界经济重心的东移,亚洲地区已经成为它高度活跃的新舞台。尤其在东南亚,甚至呈现出日益失控的无序状态。
至于东北亚,由于受到国家政府和亚人当局的双重打压,“喀迈拉”中国分部一直低调隐蔽,但它输出的高科技和经济援助,却对其他地区的局势起到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明若星对“喀迈拉”也并不陌生——仅在他入职的这几年里,纪律委员会就查处了五名潜伏在亚安局内部的组织卧底,双方的谍报战至今仍在继续。
所以,如果这次行动果真能够对“喀迈拉”中国分部造成致命打击,那么那伽提到过的“升官晋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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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的周末,湿热的雨季结束了。明若星抱着包裹,又一次打开了五楼的房门。
猫粮、猫窝、猫抓板和各式各样的猫玩具已经在这个家中开辟了一大块殖民地。可慷慨的金主却还没有停手的打算。
途径过道时小脚趾第三次踢到堆积如山的猫罐头,疼痛之后,明若星开始认真考虑为这些物资寻找新的储藏地点。
储物间放满了那伽的五金工具和旧杂志,浴室潮湿不堪,阳台直晒不易保存,厨房也太过狭小……最后,明若星不得不采取分拆模式。而当他将最后一箱猫罐头推进床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角落里还堆着一摞看上去不怀好意的杂志。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靠看杂志来意淫的,这家伙还真够“老派”。
明若星有些促狭起来,将书拖出来一看,果然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糟糕杂志,有些还是从海外邮购来的。
那家伙每个月有一半的薪水都花在这些糟糕东西上了吧?
他不怀好意地这样想着,开始拍照留作日后嘲讽的证据。可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拍着拍着竟然也脸红心跳起来,忍不住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看到某些超乎想象的场面,还会默默地在心里惊叹点评。
就这样他慢慢翻完了第一本,又去翻第二本。而这一翻,竟鬼使神差地翻出了夹在书页里的一张纸片。
明若星傻眼了,因为这是他的照片——更确切地说,是一年前他应亚安局宣传处之邀,拍摄的一组制服宣传照,随后被用在了小范围流通的内部台历上。
脸红心跳已经不足以形容明若星此刻的窘境,他觉得自己捏着照片的指尖都酥麻起来,甚至有点不听使唤。
不仅如此,情绪的起伏还激发了亚人能力,他仿佛嗅见一股石楠花的气味从这些书页里飘散出来。
他连那张照片都不要了,“啪”地一声将杂志合上,红着脸用脚踢回到床底下。恰巧就在这时,他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振动,麻得他一个挺身,差点惨叫起来。
发出震动提醒的是一个亚人新闻app的弹窗。短短数十字的新闻摘要,瞬间夺走了明若星全部的注意力。
「昨天深夜,亚安局特别行动组突袭了位于我国西北某废弃工业城市的 “喀迈拉”组织中国分部,双方发生激烈交火,伤亡不明。」
这一刻,整整半个月的迷雾消散。明若星划开手机,迫不及待地点击阅读全文。
或许是因为有关方面刚刚释出消息,这则新闻只能算是一段简讯。所有重要信息都已经囊括在了刚才的摘要里,余下的只有几张现场照片。
可就是这几张照片,看得明若星肉跳心惊。
巨大的、废弃的建筑群仿佛史前动物的残骸。伫立在因为资源枯竭而被废弃的荒凉城市里。那些曾经点亮灯光的地方,如今喷吐着金红色的火舌,还有滚滚浓烟。
在这几张大全景的照片里,可以看见直升机在空中盘旋,地面上特种车辆往来不绝,却很难看清楚参与行动的具体警员,遑论辨认他们的身份。
明若星退出了新闻页面,打开通讯软件。亚安局同事群内果然已经聊得热火朝天。留守在本部的第七行动组组员成了焦点。可是他们也只简单表示:从前天傍晚开始接到指示,全体组员一级待命,今天中午待命状态解除,此外并没有更多消息。
如此众说纷纭几分钟之后,突然有人打通了第三行动组某位警员的手机。对方负了点小伤,正在医院接受包扎,但具体情况还不方便透露。
紧接着,更多的消息开始传进群里:双方交火八个小时之后,突袭行动已于今天凌晨五点三十分结束,喀迈拉中国分部基本被捣毁。大部分参与行动的组员都已安全撤回到了临时指挥部所在的城市。有人员伤亡,但具体数字仍在统计。
群内的信息跳动不停,但明若星已经无心仔细去看。他立刻拨打了那伽的手机号码——对方依旧处于关机状态。
也对,那伽好歹是一组组长,更是这次行动的具体负责人之一。此时此刻,他应该还留在事发现场指挥善后事宜,不能或者干脆忘记打开手机倒也正常。
明若星似乎说服了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同事群中。可是仅仅几分钟之后他又不安起来——同样参与行动的二组组长上线了,他也是第一个出现在网上的亲身参与者。
各式各样的问候信息瞬间刷爆了屏幕。明若星干脆退出了群聊界面,单独给那人发了一条私聊信息。
「那伽在你那儿吗?」
或许是因为私聊的人数过多,二组组长并没有立刻回复。明若星知道着急也没有用,于是命令自己把手机搁在一旁,继续摆放猫粮。
又过了大约三分钟左右,手机轻轻一震,屏幕亮了起来。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能说他现在并不在现场。」
再往前探索,又一个较为陈旧的爆炸点将人防工事与废弃的地铁站连接在了一起,站台上硝烟气息尚未散尽,然而那伽却下落不明。
事已至此,得知一切的明若星反倒镇定下来。
他基本可以推断那伽还活着——逻辑很简单,如果那些匪徒们单纯想要杀人,那么早就应该在地铁站内发现那伽的遗体。事实上,多杀一名亚安局的警察精英对于喀迈拉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活的人质永远比尸体有用许多。
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仔细想来却又让人暗暗心惊。
喀迈拉的手段残忍,人质往往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亚安局的安全警察大多在受训时就接受过拷打训练,意志和耐受力强大。为了从他们口中套取情报,匪徒们往往会施以几倍于常人的酷刑折磨。
那个那伽拿命换回来的密码箱已经运回了本部。经过透视,箱体内部的锁芯部分装有炸药,交由拆弹小组安全拆解之后,内容物品终于得见天日。
那是一些列印出来的重要文书契约,包括了一些喀迈拉中国分部在白道上的资产和营生。还有一个加密移动硬盘,估计破解出的内容物也会相当可观。
以上所有资料全都汇总到了亚安局专案组的“神经中枢”。明若星放弃了轮休的机会,全身心地投入梳理分析。提取出的情报很快被分发给了经济案件调查部门,立刻对涉案的商业实体展开摸底调查。
不眠不休的付出很快就有了回报——第二周的第一个工作日,通过对涉案商业实体的资金链调查,调查人员发现有几笔大宗金钱交易直接指向了科技厅某副厅长的秘书。与此同时,前期的侦讯工作也已经取得重大进展:亚安局国际事务部有组员涉嫌与喀迈拉存在利益关系。
大网正在收拢,内鬼逐渐浮出水面。就在这众人欢欣鼓舞、气势高涨的时刻,明若星却接到了强制休息的命令。
连续工作了六个昼夜,期间最长也只是在沙发上小憩了两个小时。虽然依赖着功能饮料和浓缩咖啡勉强保持着清醒,可明若星的肉体已经逼近了极限。
他开始睁着眼睛发呆,将同时听到的两件事混为一谈,在监听侦讯对话时变得冲动易怒,甚至想要丢掉耳机冲进谈话室殴打受审人员。
强制休息的命令很快就从手机里弹了出来,甚至连开车的权限都被临时剥夺了。将他押送回公寓的是他兄长的司机,顺便捎来了一条口信。
“不好好休息的话,那也不用参与接下去的行动。”
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公寓电梯,回过神来的时候,明若星又站在了五层的门前。
这几天,他将白猫暂时拜托给了同部门的后辈照顾。那伽公寓的备用门卡也一并交了出去。此刻面对着紧闭的门扉,他静默了几秒钟,弯腰将公文包放下,然后缓缓俯身将双手抵在了地面上。
前后两三秒钟的时间,他竟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只剩下一堆衣物松松垮垮地落在地上。又过了一会儿,衣物蠕动,探出了一对尖耳朵。
一只浑身雪白的长毛猫钻了出来,灵巧地穿过大门下方的猫洞进入房间。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角度,一只瘦长的手伸了出来,飞快地将衣服和公文包捞了进去。
过了立夏,那伽的白猫已经嫌弃了小窝,瘫在茶几上睡得好像一滩奶油。地面上残留着零零散散的干粮和猫砂碎屑。也许是很久没有开窗换气了,客厅里还混杂着鱼腥和猫屎的淡淡臭味。
看起来后辈并不十分热衷于保姆的工作。
疲倦的身体被再度调动起来,明若星强打精神开始做清洁。开窗、扫地、彻底地更换猫砂……等到屋子里那股恶心气味彻底消失的时候,他也终于累瘫在了沙发上,只眨了一眨眼睛就昏睡了过去。
什么梦都没有。
打那以后,那伽的备用房卡又回到了明若星手上。无论多么忙碌,他每天都会固定时间来给屋子做打扫。
专案组的高强度工作也还在继续。随着情报的全方位推进,越来越多的政府雇员开始接受调查,锁定的内鬼开始一个个“消失”在工作岗位上。
唯一毫无进展的是那伽的下落。
没有尸体,没有遗物,也没有任何的目击报告。尽管有关的搜寻工作一刻没有停歇,但是男人似乎与喀迈拉的残部一起潜入了不可见的阴暗世界。
就这样,突击行动过去了一个月。
今年的梅雨季节提前了,空气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得郁热潮湿起来。上午十点,结束24小时的工作与待命阶段,明若星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公寓,把车停稳在地下车库,突然瞥见入户电梯旁边蹲着一只眼熟的小动物。
是那伽的白猫,好像也刚从雨里回来,浑身都淋湿了,小小一团缩在角落里,茫然无助。
明若星快步走去将猫抱起,确认它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之后,带它一起上到五层。
迈出电梯厢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那伽的家门敞开着,过道上已经堆放着一些打包好的杂物。走近一些,还能看见三四个蓝色制服的工人,正在客厅里忙碌着。
明若星两三步冲到门前质问,得到的回答也很理直气壮:那伽失联已经超过一个月,按照有关管理办法,他所占用的宿舍将会被腾空,所有物品暂时交由公寓方面暂时保管,准备移交给家属。
“才一个月而已,他只是下落不明没有牺牲。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在战场上失踪的人!”
明若星阻止这些搬运工人,试着与他们讲些道理。可对方只是不断地搬出同样的条款来强调行动的必要性,并且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你不要再跟我们废话,规定就是规定!如果人没死,到时候我们亲手帮他一件一件搬回来!”
这话就像是一颗火星,落在了干枯的稻草上。疲惫和愤懑让明若星忘记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几乎从未如此粗鲁地对待一个陌生人。
“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这样对待一个用命来换重要情报的警察……连一个可以回来的家都不留给他?你们要搬,就先出我身上踩过去!”
两方面都觉得自己占了道理,互不相让。若不是邻居闻声赶来,恐怕还会演变成拳脚冲突。事情很快捅到了亚安局上层,处理结果是各打五十大板:腾空公寓的时限被无限期推迟;明若星也被主任叫去谈话,说体谅他最近精神压力较大,所以不予追究,但必须尽快调整情绪以免影响到工作。
明若星依旧是不服气的,可他也明白继续强辩毫无意义。事到如今,是非曲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守住那间公寓,直到那家伙回来的那一天。
或许是这种极端固执的信念形成了一种超自然的感应。就在谈话的次日,指挥部收到了喀迈拉以特殊手段发来的一段视频。
接到消息,正在下班路上的明若星急转车头。当他赶到会议室时,长桌边已经坐满了相关负责人。
视频只有五分钟,全部在一处封闭的室内拍摄。或许是为了营造出紧张恐怖的气氛,昏黄的白炽灯下,地面上到处是锈红色的污渍,画面正中一把老旧的拘束椅,椅子上绑着的男人身穿橘红色囚服,头部被一个黑色的罩子罩住了,看不见面容。
可是明若星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视频的第三秒,两名身穿黑衣、头戴面罩的喀迈拉匪徒进入画面,其中一人揭下了拘束椅上男人的头罩。
这一刻,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甚至有人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椅子上的男人的确是那伽,却又和那个大家都认识的亚安局精英大不一样了。
胡子拉碴,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满头微卷的黑发已经被剃光,裸~露的头皮上到处都是穿刺和切割留下的伤痕。急剧消瘦的面颊凹陷下去,布满青紫淤痕和干涸的血迹。
如果不是那双微睁的眼睛里还有一丝生命的微光,这几乎就是一具干枯的尸体。
喀迈拉在视频中提出了简单而直接的要求——交换人质。用那伽来交换在上周的秘密调查中被确定为喀迈拉间谍的科技厅官员。交换的时间、地点都必须由喀迈拉方面决定。如果亚安局方面拒绝交换,那么七天之后将公开处刑。
视频的最后,镜头重新回到了拘束椅前方。一个声音命令那伽朝着镜头说话以证明自己的精神状况。
看起来气息奄奄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低声报出自己的姓名和警号。
“我的生日…是07年五月…还有…照顾好我的猫。”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黑色屏幕上几行提示交易时间地点的文字。主持会议的领导清了清嗓子,示意众人可以开始讨论。
那伽的直属上司、行动处主任立刻提出问题:“大蛇的生日不是07年,也不是五月。这是一句暗示。他有事想告诉我们。”
各种猜测立刻此起彼伏,似乎每一个都很有道理。唯有明若星铁青着脸色,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说出正确答案。
“三年前的一次联合演习行动中,我们约定过同样的暗号。07年五月,是在暗示局里的工作守则,第七条第五款。”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有人调出了存在手机里的守则内容。
「甘于奉献、敢于担当、勇于牺牲——」
“他要我们放弃他。他想阻止这次人质交换行动。”
这是个有点冒险的决定。毕竟他们俩“才刚认识不久”,贸然要求一同外出、而且还是去外地,非常容易让何天巳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
可是另一方面,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拖延下去,万一情况恶化,后果更无法估量。
这两种想法在内心交战,后者很快占了上风。明若星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让何天巳发生任何的闪失。
为了增加邀请的成功率,他故意选择了何天巳午睡刚醒、懵懵懂懂的时机。
“明后天一起去趟s市怎么样。”
“……s市?去s市做什么?”何天巳揉着眼睛。
“你自己难道不担心吗?在荷塘里说倒下就倒下。我在城里的亚人医院有几个熟人,可以他们帮你做一套深度检查。”
“亚人医院?就专门给动物看病的那种?”
“……那是兽医站。亚人医院看上去就是普通的私立医院,但只接待亚人。”
“那能查些什么?”
“抽血拍片做CT,这些肯定免不了,别的我也说不准。”
“会疼吗?”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怕那的?!”
凶人、尤其是凶何天巳真是会上瘾的,明若星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温和的感觉。
“亚人的检查和普通人差不多,没什么可担心的。”
“大概要去几天?”
“两天,可以在我租的房子里过一夜。”
“……”
向来干脆利落的何天巳突然沉默了。看得出他似乎在担心着什么,却又迟疑不愿说出口。
“有什么问题?”明若星干脆主动追问。
“不……没事。那去就去吧!”
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何天巳爽快地点头,仿佛刚才的犹豫只是一场幻觉。
看着他翻脸如同翻书的表演,明若星有点好笑,又有点看不惯。
“多问几个问题啊!你就不怕我把你骗到城里卖了?”
“那你看看我值多少钱?”
“……倒贴给我都不要。”
“那不就结了。”
当了一辈子乐天派的男人,即便失去了记忆,依旧如阳光一般明朗闪耀着,就好像他目光所及之处,这世上就没有了阴霾。
——————————————————
在过去的两年间,何天巳一直定期接受亚安局研究所的体检。只不过每一次都是伪装成康复医生的研究员上门服务。光叔一家偶尔也会到城里去购物或者探亲,但从未带上何天巳同行。
所以说,明天的S市之行,居然算是他来到金鱼村之后第一次出远门。
这天晚上的何天巳,兴奋得像个期待春游的小学生。尽管只有两天一夜,可他还是万分认真地整理着行李,仿佛即将要去的不是繁华的大都市,而是某个物资匮乏、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
凌晨一点左右,当他第三次起身,准备往箱子里塞东西的时候,被吵醒的明若星火冒三丈,闭着眼睛一把夺过行李箱,咔哒上了锁,然后攥紧了钥匙扭头又昏睡过去。
此后,终于一夜无话。
五个小时之后,趁着日出前的最后一抹清凉,神清气爽的明若星推开了院门;身后跟着挂了一对大黑眼圈的何天巳,拖着那个折腾了他半宿的行李箱。
101路早班车将他们一口气送到了长乐镇,再由长乐镇坐上了开往S市的短途汽车。
两个小时车程之后,司机将全车人卸在了S市的客运南站。望着熙熙攘攘的来往旅客,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伪土著人何天巳,发出了一声由衷的感叹。
“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
当然,这一天里让他吃惊的事情还有许多。
明若星领着他一路走出汽车站,坐上了一辆公交车。这是那种如今很难在其他城市看见的观光大巴,双层、红色,就像一头鲜艳又笨拙的大型鲸类。
今天恰好是阴天,两个人坐到了二层的敞篷座位上,如同获得了这座水泥森林里最佳的观景位置。高楼林立,灯光旖旎,走马灯似的在眼前不停变换。
每当车速缓慢或者停下来等灯,明若星的目光就会在人潮之中逡巡,有时候甚至连何天巳的问题都不回应。
这当然引发了何天巳的不满。
“你到底在看什么?”
“嘘——”
明若星突然打断他,同时压低了声音。
“右前方,三点钟方向,那个穿西装的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看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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