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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回到玉成村,华林服装厂大门上的封条倒是拆了,里面也有些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工作人员来回进出,厂子里原来的两条狗也没了,现在靠近厂子也听不到狗叫唤。
老魏不敢直接进去,和厂子旁边五金店的老板一打听,才知道有个有钱有势有背景的老板愿意接手华林服装厂的烂摊子,现在厂子里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就是这个老板的手下,说是来搞什么清算的,也不知道要清算谁,更不知道怎么个清算法,前几天有几个债主聚在一起壮着胆子进去要债,气势汹汹的进去了,一言不发的悄悄出来,谁也不知道在里面经历了些啥,听说背后的老板有黑社会背景,派过来的打手刚刚在外地犯了大事,听说捅死捅伤十几个,你说吓人不吓人?
老魏一听这话,也吓得够呛,赶紧跟老板打个哈哈走了,一路找到严青玉租房子的小楼,上楼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只好又回到一楼房东开的小卖部打听消息,谁知道房东老头一听老魏要打听严青玉和她女儿的事,马上像是害怕什么一样,不但不愿多说,还态度激烈的让老魏赶紧走。
老魏这下有些慌了神,站在路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严青玉爱打牌,赶紧去麻将馆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人或者问出点消息,谁知走到跟前就看到原来热热闹闹的麻将馆已经关张,趴在门口玻璃上往里瞧了瞧,显然这麻将馆关门也是关的很仓促,很多麻将桌上都还散乱的扔着没整理的麻将牌。老魏四下看了看也瞧不出什么,天气太热,他走去对面的柠茶店准备买杯水喝,想着这种店老板一般都消息灵通,看能不能顺便问问消息。
柠茶店老板很年轻,一副笑模样,做事手脚麻利,很快给老魏奉上一杯冰柠红,老魏坐在吧凳上,一边喝茶一边和这位乐呵呵的年轻人聊天,才知道原来麻将馆的老板老张有天喝多了酒掉进了河里差点没淹死,大难过后顿悟自己造孽太多,决定金盆洗手,安度晚年,于是关了麻将馆回老家种地去了。
这算是个什么说法,老魏看着老板一双真诚又透着点狡黠的眼睛,多少有些不相信,但是又一想麻将馆关张这种事倒是跟自己来找严青玉母女的关系不大,也许就是因为没有麻将可以打了,所以严青玉带着女儿也搬走了,想到这,老魏干坐了一会儿,看着杯子里的冰块一点一点融化,最后还是决定和这位老板打听打听,毕竟柠茶店就开在麻将馆对面,严青玉又是常客,没准儿这位老板有印象呢?
老魏这番猜测还真没错,他简单描述了一下严青玉的外貌,这位老板就恍然大悟的说有印象,是位挺漂亮的大姐,常打麻将的,经常早早就过来等开门了。还说这位大姐交好运了,再嫁了一个男人好像还蛮有钱的,那天有看到开车来把母女俩都接走了,说是带去城里新房子了,具体去哪里了倒是不知道,当时几个牌友们还都说这大姐真是转了好运了,一下变成人上人了。
听到这些老魏心里稍稍安下心,但是有还是抱着一丝怀疑,思来想去一个柠茶店老板也没有要骗自己的理由,不多还是多打听打听出不了错,于是喝完茶就赶紧走了。
其实阿文早就受了陈言的委托,毕竟陈言还需要防一手严青玉还有什么别的未了恩怨找上门来,所以交代阿文如果有人打听严青玉母女的事,只说是严青玉嫁了个有钱人带着女儿搬到城里去了。
因为问了严青玉原来的房东也没问出个结果,老魏不敢再去那位房东开的几家店面里打听消息,悄悄溜进楼道里,看到严青玉楼下那户人家正开着门,里面一个女人正在给孩子换尿布,于是敲了敲门,这时屋里出来一个男人,问老魏什么事,两个人站在门口说了会儿话,男人虽然脸上不耐烦,但是好歹没藏着掖着,说是看到过严青玉跟着一个男人好像是她男朋友吧碰见过几次,收拾了行李慌慌张张走了,没过几天来了辆黑色的轿车把那个女孩儿也接走了,是不是再婚?不知道啊,本来就没说过什么话。
因为有了这位邻居的侧面印证,老魏也总算是相信了严青玉找了个可靠的男人再婚带着女儿过上了好日子,加上确实也再问不出个什么消息来,只能第二天又去了葛玥童初中的学校一趟,好不容易找到了之前初三的一个老师,虽然不是葛玥童的班主任,但是那位老师说中考成绩还没出来,不过葛玥童这样的学习成绩估计应该是能摸到普高线的,让家长回去等着成绩公布再查分。
老魏只能把自己打听到的这些消息都打电话告诉了葛祥珍,葛祥珍虽然有千万个疑问和不放心,也知道这是托人能打听出来的最多的消息了,于是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谢过了这位亲戚。
当时董迎月和董昭月都已经考上了大学了,家里的粉条厂也经营的更加规范,葛祥珍总算是到了能松口气有闲暇的时候,她甚至盘算起要不自己就亲自出一趟远门去找找看,谁知道夏天还没过去老人就因为胆结石住了一次院,因为身体情况达不到手术标准,医生要求一边增强体质一边随访,这一折腾就是大半年过去了,终于进了手术室,手术倒是很成功,但是医生要求半年内每个月来医院检查身体一次,毕竟葛祥珍是高血压患者,医生要针对情况观察和调整治疗方案以及用药,南下寻找葛玥童下落的事情就再一次被搁置。
等到天气再暖和起来,家里的后院仓房已经承载不了粉条厂的规模了,按照村干部的建议,村里早就废弃的火柴厂那块地可以利用,离葛祥珍家倒是不远,有两排仓房是现成的,门口也有路,如果粉条厂愿意租下来迁过去,村里保证马上通水通电。
葛祥珍婆媳俩一合计,这倒是一个扩大规模的好机会,决定还是搬,于是忙着打扫卫生买机器雇工人修整院墙改造房屋折腾了大半年,终于妥当,月月粉条厂的招牌也从一块木头板子换成崭新的金属字,迁入新厂址那天村委会还赠送了一对石狮子放在门口,两个孙女也都特地请假从单位回来了,还带着孩子和孙女婿们,热热闹闹也一大家子人。
鞭炮一响起来,葛祥珍站在人群里一直抹眼泪,毕竟眼前的迎月和昭月都已经成家立业了,看着就美满幸福,老人家爱操心,这时候偏又想起了葛玥童,算年纪葛玥童明年也要高考了,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有个新厂子,迎月妈可就更忙了,葛祥珍年纪大了也不愿意闲着,正好后院现在空出来了,葛祥珍就养了点小笨鸡,家里原来一直都没时间打理的小菜园,也收拾的井井有条。
葛祥珍经常一闲坐下来,就忍不住想起葛玥童,趁家没人的时候也会翻出这孩子的照片看一看,照片上的葛玥童长得和董迎月比较像,但是看着身量比董迎月要小,其实一寸照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葛祥珍就是觉得葛玥童肯定不会太矮,估计会比董迎月高一些,这孩子也快高考了,不知道成绩怎么样。
如果不是寒假里天气太冷,葛祥珍早起出去喂鸡不小心滑了一跤,上医院要带着医保卡,董昭月在奶奶床头炕柜里找医保卡的时候翻出来了一包葛玥童初中三年的成绩单缴费条和两张一寸照,一看那和姐姐相似的眉眼,董昭月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她赶紧把东西收好,拿着医保卡就走了。
好在冬天穿的厚实,下了一夜的雪也松软,葛祥珍这一摔没出什么大碍,就是腰腿肿了快一个月,消肿以后疼痛还是持续了小半年,两个孙女一整个春节假期都在忙着照顾奶奶,董昭月把炕柜里发现的秘密悄悄告诉了姐姐,董迎月才知道原来董青山再婚又生了个女儿,比自己小了十岁,这次董青山甚至都不愿意让这个女儿姓董,听着就知道这孩子日子好不到哪里去,估计也是这个原因,奶奶才偷偷给她寄钱上学的。
要说董迎月和董昭月对葛玥童心里不讨厌,那是不可能的,刚知道还有这么个妹妹存在,而且奶奶还背着家人偷偷资助这个妹妹的时候,两个姐姐心里多少都是有些不愉快的,也对奶奶的行为不很理解,她们甚至觉得这是奶奶背叛了她们的妈妈和她们两姐妹,但是为了不让母亲伤心,这件事就成了两姐妹之间的秘密,偶尔提起两个人都还是挺生气的。
葛祥珍的腿好利索了,当年的高考也结束了,葛祥珍也不知道葛玥童有没有参加高考,在哪里参加的高考,参加了的话考得怎么样,她还是闲不住,因为摔伤了腿这半年她也没上过山,但是家里的鸡,菜园里的菜都打理的好好的,新做的婴儿手工棉鞋也又攒下好几双,每隔几个月会有城里母婴店的人来收,价钱开的还不错。
葛祥珍经常一边做针线一边就想着葛玥童,突然就想起来之前董迎月和董昭月上大学的时候,都是把户口给迁到学校去的,如果葛玥童也考上了大学,是不是也要迁户口,那查查这孩子户口在哪,是不是就能知道这孩子考没考上大学。
一打定了这个主意,葛祥珍去镇上赶大集的时候专门去了一趟派出所,民警倒是很热情,说户籍都是联网的,亲属之间提供有效证明是可以帮助查询的,葛祥珍才稍微放了点心。
去村委会开具亲属关系证明倒是不太顺利,毕竟董青山离家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谁也没见过,况且也没个结婚证出生证的,怎么证明这个孩子就是董青山再婚生的女儿呢,后来还是村干部一张一张纸核对,在葛玥童初中入学登记表的复印件上找到了带身份证号的父母信息,这段亲缘关系才算是被认定了下来,盖着村委会鲜红印章的亲属关系证明才发到了葛祥珍的手里。
全国联网的系统就是方便,当葛祥珍听到葛玥童的户籍变动信息最新一条是前城大学的学生集体户的时候,眼泪哗啦啦就下来了,不住的感谢着老天爷,也笑自己这几年瞎操心了,看来严青玉再婚的对象确实还是挺可靠的,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考上了大学真的是太好了,葛祥珍那晚烧了几个拿手好菜,也不顾儿媳妇的劝阻喝了两口酒。
因为葛玥童考上了大学,葛祥珍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也放下来了,加上董迎月和董昭月工作稳定,也都各自成家都有了孩子了,重孙子们也都健康活泼的,葛祥珍真的觉得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就是时常想着如果有机会能够见葛玥童一面多好,哪怕不相认,就只是看看这孩子长大成人了是个什么模样也好。
也许就是因为一直心里有这个遗憾吧,随着年龄不断的增长,都说人老多情,葛祥珍拿着葛玥童小时候的相片端详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虽然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也掩藏的很好,但是周末回家的董昭月还是撞到了一次,奶奶戴着老花镜坐在院里认真看着葛玥童的那张有些模糊了的小照片,眼角还带着眼泪。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董昭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可能是因为长大了,或者说做了几年母亲性子变得柔和了,几年前对这个妹妹的讨厌和对奶奶背叛的怨恨在这一瞬间都一扫而空,浓烈的愧疚涌了上来。奶奶把自己和姐姐带大,从来没有自己和姐姐是两个女孩儿就表现出来一点点轻慢,相反,如果不是有这样的奶奶庇护着,只怕没钱上学的就是自己和姐姐了,或者说这个妹妹就是没有奶奶的自己,而自己和姐姐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还任性的想要当这个妹妹不存在,甚至对奶奶产生了一些埋怨。
姐妹俩见了面商量了这件事,最后还是觉得先和母亲摊牌,毕竟这个妹妹虽然是父亲再婚生的,奶奶帮助她也没有花家里的钱,但是姐妹俩为了不让奶奶伤心就去把这个妹妹接回来,这不管怎么说对妈妈都是一种伤害,所以姐俩很忐忑的和妈妈提了这个想法,没想到妈妈居然没有一点的反对,还埋怨两个女儿瞒了这么久,害老太太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不说,如果她早点知道,还能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多点帮助什么的,毕竟董青山再混账,也不关这个孩子什么事儿,更何况是个女儿,摊上董青山这样的爹,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呢?